第4章 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這一整日,宮湛都在書房處理軍務。

  晚餐時光,蕭棠正在給兒子貼心餵飯。她細長的手指輕輕握著木勺,耐心地將飯粒送到兒子蕭岩嘴邊,眼神中滿溢著母性的柔情。小傢伙張開粉嫩的小嘴,咯咯笑著。

  「阿娘,飯燙,阿娘幫岩兒吹吹。」

  蕭棠貼心地吹了吹,柔聲囑咐:

  「岩兒,慢點吃。」

  這時,宮湛站在門口,他凝視著這對母子相依的畫面,心中五味雜陳。

  四年前,如若不是宮恆橫刀奪愛,他和她的孩子也該這般大了。

  「二少奶奶,四少爺來了。」

  丫頭明月瞅見宮湛機警地說。

  宮湛胸口悶得幾乎喘不過氣,頓時怒氣衝天。

  「下次把那個「二」字給本督軍去掉,否則本督軍割掉你的舌頭。」

  宮湛冷峻的目光瞪了一眼明月。

  「督軍,明月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

  明月嚇得直哆嗦,連忙「撲通」跪下。

  「岩兒,這是四叔,快喊四叔!」

  蕭棠見狀,引導兒子禮貌回應宮湛。

  「四…叔…,阿娘,他好兇,岩兒害怕。」

  宮岩顫顫巍巍說。

  「明月、清風,帶孫少爺回房。」

  蕭棠吩咐道。

  「你還真以為自己是當家主母,那不過是說給外人聽的。如今你不過是本督軍的一個暖床丫頭而已。」

  宮湛冷笑一聲道。

  「宮湛,你這樣喜怒無常、性情暴躁,對你、對孩子都不好。」

  蕭棠鼓起所有勇氣勸慰。

  「還不快將這野種帶出去。」

  宮湛沖明月和清風厲聲呵斥。

  清風急忙扶起明月、抱起宮岩,朝門外走去。

  「嫌本督軍性情暴躁?這四年宮恆對你有多溫柔?」

  他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往屋外宮恆種植的睡蓮水缸拖去。

  宮湛的力度大得驚人,蕭棠只覺頭皮撕裂般疼痛,她被迫踉蹌著步伐。

  夜色下,水面上,幾朵睡蓮靜靜地開著,似乎在無聲地旁觀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暴。

  宮湛的怒火在他眼中燃燒,映照在他緊抿的唇角和緊握的拳頭上。他粗暴地將蕭棠推至水缸邊,蕭棠的身體因慣性而傾斜,幾乎要栽入那冰冷刺骨的水中。她驚恐萬分,雙手胡亂抓著,試圖找到支撐點,但只抓住幾片滑落的荷葉,發出細碎的撕裂聲。

  突然,他猛然一用力,將蕭棠的頭部深深按進睡蓮水缸中。水花四濺,伴隨著蕭棠驚恐的掙扎聲,瞬間被淹沒在咕嚕嚕的水泡聲中。

  蕭棠的雙臂在水中無助地揮舞,每一次掙扎都顯得那麼微弱,長發如海藻般在水中散開,與那些睡蓮糾纏在一起。

  「求…你…鬆開我,以後都聽你的…」

  蕭棠微弱的聲音求饒。

  他手上的力道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抽離,動作一滯。

  就在這一瞬的猶豫里,蕭棠趁機用盡全力,一腳蹬向缸壁,借勢向後翻滾,終於掙脫了那冰冷的桎梏,狼狽地跌坐在濕漉漉的地上,大口喘息,咳嗽不止,水珠沿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與淚水交織在一起,分不清是恐懼還是絕望。

  宮湛怔怔地看著她,眼中的怒火逐漸熄滅。

  「進屋!」

  宮湛沉聲,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他緩緩轉身,背對著那池睡蓮,月光在他挺拔的背影上勾勒出冰冷的輪廓。

  蕭棠顫抖著,用盡全身力氣想要站起來,但雙腿仿佛失去了知覺,只能依靠雙手支撐著濕透的身體,一步步踉蹌前行。

  宮湛的步伐並不快,他走向書房的方向,每一步都似乎踏在蕭棠的心上。

  書房的門被推開,昏黃的燈光從門縫中溢出,與外面的清冷形成鮮明對比。

  宮湛站在門邊,沒有回頭,只是冷冷地吐出一個字:

  「來。」

  待蕭棠踉蹌著踏入書房,昏黃的燈光映出了她顫抖的身影。

  宮湛背對著她,手中握著一個信封。他緩緩轉身,輕輕抬手,信封在空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最終穩穩落在蕭棠顫抖的手心。那一刻,兩人的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如同觸電般,蕭棠的身子猛地一顫,連帶著手中的信封也微微搖晃。

  蕭棠打開信封,裡面有一枚玉海棠胸針,另外一封是宮恆臨摹她的字跡給宮湛寫的分手信。

  她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了那封仿若利刃的信紙上。信紙上,字跡雖非出自她手,卻字字如刀,每一行都深深刺痛了她的心。信紙泛黃,邊緣略顯破損,仿佛是經過無數次翻閱與摩挲的見證。

  她可以想像,在戰火連天、生死未卜的戰場上,宮湛收到這封信時的絕望與心碎。

  「四年前,在戰火紛飛的戰場上收到這封來自於你絕情的分手信。那一戰刻骨銘心,敵人的子彈穿透本督軍的胸膛如萬箭穿心,痛徹心扉。自此,本督軍再不是那溫潤如玉的少年郎。」

  宮湛輕應。

  「阿湛,對不起!」

  蕭棠的眼眶裡盈滿淚水,卻倔強地不讓它們落下。

  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緩緩抬起頭,看他那雙曾經溫柔如水的眼眸,如今卻像深不見底的寒潭,藏著無盡的暴戾與狂躁。

  「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蕭棠失魂落魄轉身離開書房。

  宮湛緊抿的唇線微微顫動,卻未發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