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燃這知道這樣確實唐突冒昧了,茅子升嚇得跟什麼似的,一個勁兒地在下面拽她的袖子。
季星燃面不改色地拂掉茅子升的手。
茅子升:「!」
真是不怕惹麻煩啊你! 🄲
季星燃只衝季雲點了點頭:「你給他治吧。」
季雲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周遭大家欲言又止的目光也沒有半點兒影響到他的。
畢竟他十幾歲就在戰場上拉過死人,撿過斷肢,這樣的經歷,未必能有幾個人比他多的。
斷胳膊斷腿的他都接過,何況是這小小的擦傷。
季雲將袁家二少爺引到一旁去,仔細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口。
這二少爺是調皮的,摔傷了不肯跟家裡說,怕挨罵,於是就一直忍到今天。
袁必跟黃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請大夫了,只能讓他熬到宴席結束。
好在擦傷也不嚴重,袁必跟黃夫人也並沒有嬌養孩子到那份上。
說話間,季雲已經重新清理了袁家二少爺的傷口,仔細擦乾淨之後,確認傷口當中沒有細沙碎石,才給他重新上藥。
西寧城的藥膏不必多說了,拿出來之後便是一股帶著清香的草藥味道,並不濃郁,乍一聞上去還以為是什麼草木薰香。
黃夫人當即就有點喜歡,覺得這味道應該不會讓小孩子厭惡。
果然,季雲給袁家二少爺塗抹藥膏,二少爺老老實實配合,很是乖巧。
塗完之後還舉起手給他爹娘看:「爹,娘,這藥膏塗上去涼涼的,一點兒都不疼。」
黃夫人高興起來:「那就好,那就好,還不快謝過小季大夫。」
不光是不疼了,原本因為擦傷腫脹,拿筷子有些彆扭,不過片刻,這彆扭也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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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傷口還包著紗布的話,壓根看不出來二少爺受過傷。
黃夫人念頭轉過來了,向季星燃打聽:「你家這個弟弟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可是學過醫的?」
季星燃點頭笑道:「是,他姐姐是西寧城有名的大夫,他們姐弟倆師從一位隱士高人,也有十餘年了。」
黃夫人有些驚訝:「那豈不是自小就在學了?」
「一邊認字一邊認藥。」
黃夫人聽了這話,便有些明白季星燃的意思了。
剛才季星燃主動讓季雲給他們家的二少爺治手,就是拋出話頭,看黃夫人接不接這個話了。
黃夫人也聽自家相公說過,這位太守大人不是尋常女子,雖性子有些跳脫,但是才幹絕對是一等一的。
別說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子了,便是一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也未必能把西寧城管得那麼好。
聰明人話不用多說,黃夫人跟袁必對過一個眼神,便開口了。
「季大人,其實這事兒我提出來是有些羞愧的,我們家中有長輩,身子一直不大好,我們做晚輩的別的什麼都能夠接受,唯獨就怕長輩們身子不好。」
「往常也是請過一些大夫看的,宮裡的太醫也來過幾回,但這是病不是病的,橫豎就是不爽利,不知道能不能請季少爺過去看看?」
黃夫人說:「這事兒是冒昧了些,你們上門是客,我卻叫你們去幫著看病……是我的不是,我向妹妹道歉,但若是能讓家裡的長輩舒服一些,我們便是舍了老臉也是應該的。」
末了,黃
夫人又補充道:「當然了,這事兒是我起的頭,若是季少爺看過之後不大方便出手,也是我這裡的唐突,必不會叫季大人為難的。」
黃夫人又甜又大氣地說出這番話來,季星燃心裡真的是舒服熨帖極了。
跟聰明人打交道真的輕鬆簡單。
你一個眼神,對方就知道該起什麼話頭。
雙方互相往來,一個字不說,對方便知道怎麼配合。
袁必此時也開口了:「先吃飯,一會兒飯後我帶季太守跟茅縣令去拜訪老爺子。」
當下賓主盡歡,酒過三巡,月亮出頭,袁必便帶著季星燃茅子升等人往老太爺的院子裡去了。
季星燃今天沒喝多少,靈台清明。
恕她直言,就算今天晚上不辦正事兒,她也不會喝多少——袁必拿出來的酒已經是極好的了,但是跟西寧城的一比,嘖嘖。
怪她眼光高,口味刁。
不多時,到了老太爺的院子,通傳過後,季星燃便跟隨袁必進去了。
季雲背著醫箱,老老實實跟在後邊,只默默趕路,不多言不多看。
季星燃看他這樣,倒是覺得他這性子很適合當大夫。
嘴嚴,性子靦腆,便不會故意或無意閒聊透露出別人的秘密來,是個天生的當大夫的料。
見過禮之後,袁必跟老太爺耳語幾句,老太爺也是有些驚愕,但也揮手讓身邊的下去了,只留下心腹跟太夫人,並袁必夫婦二人在場。
季雲上前把脈,望聞問切一番,又仔細問了老太爺的日常起居飲食。
他分寸拿捏地好,聲音不大不小,季星燃跟黃夫人站在靠門的地方,隔著屏風也沒聽見
什麼。
只能聽出來兩個人的聲音在交替相談。
片刻之後季雲向老太爺請示了什麼,然後才繞出來,跟季星燃請示。
其實他看這些病症自然是沒什麼問題,不過他的所行所言都代表季星燃,自是需要在季星燃這裡過明路。
不然季星燃帶他過來,卻不知道他給老太爺診斷了什麼,開了什麼藥,這就說不過去了。
「老太爺這是腎氣阻塞,上了年紀的人多少有些這樣的小問題,尋常醫治的話,慢慢將養著,注意休息注意飲食,也是沒什麼的。」
「但是終歸還是早日治了為好,身子舒暢了,吃飯睡覺都好,人會舒坦很多。」
季星燃聽了就明白了,這大概就是腎虧前列腺炎之類的問題,有些不嚴重的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有時候體虛,或者小便困難什麼的。
京里的大夫也能治,不過是以調理為主,畢竟老太爺這身份也不好下猛藥。
但也正是因為老太爺這身份,應酬宴席少不了,喝酒不斷,便做不到醫囑的好生調養,便日復一日這麼拖延下來了。
而季雲開的藥是他們從西寧城帶來的,裡頭有超越大虞朝醫療水平的一些藥物,對治療這些小炎症或者緩解痛苦,是非常容易的。
得到季星燃的首肯之後,季雲便抓了藥給袁家人。
他並沒多說什麼,橫豎出來的這兩三個月,他們經歷得太多了。
沒叫人看見真本事之前,說的話別人就算是好意應了,也未必當真。
反正袁家知道季星燃的住所,若是有後續,自然是能找上他的。
季雲開完藥,淡然一笑,便又背著藥箱站到了季星燃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