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昌明低頭看看自己的腿，拖著去旁邊倒了一杯茶：「這算什麼，好多人直接整條腿都沒了，還有人性命都沒了，我能夠在前線廝殺出來，還能夠好好活著，這已經值得慶幸了。」
「至於腿……瘸了就瘸了吧。」季昌明笑笑，並不太在意。
畢竟他是靠大腦吃飯的人，早就過了當小工賣苦力的時候了。
如今雖說瘸腿多有不便，但是只要他們在西寧城，就不會有人不知道他的腿是怎麼瘸的。
這腿，是為了保衛西寧城才瘸的，西寧城不會有人瞧不起他的。
沈慧心心裡疼：「我那時候要是抽出點兒精神來好好看看你就好了……」
其實季昌明的腿不是完全沒救，在系統消失之前，利用空間裡的手術設備跟藥物，沈慧心有七八成的把握能夠接好季昌明的腿。
但可惜那會兒燃燃命懸一線，她一天十二個時辰連合眼都不敢超過十分鐘，得一直守著季星燃，給她換藥，給她降溫，注射點滴，濕潤口唇，想辦法給她進食補充營養……樣樣都能要人命，好多事情也難以託付給別人。
等到後來季星燃情況穩定了，系統跟空間早就徹底消失，縱然沈慧心想要再試試，但也沒有了那些設備工具和條件。
沈慧心心中難受極了：「都是我不好，要是我能夠……」
季昌明坐過來，握住沈慧心的手：「別說了，慧心，我不在意這個，燃燃也不在意這個，如果換成是你這樣，你也不會在意的是嗎？」
他們都知道，生命比什麼都寶貴。
西寧城死了三分之一的人，若真是按照比例來說，他們家這三口人裡面，至少要死一個。
但是如今一家三口，全都是上過戰場的，有兩個甚至是直接出城跟遼兵面對面搏鬥的，都能活著回來，只不過不痛不癢地瘸了一條腿，這算什麼？
沈慧心低聲道：「寧願瘸腿的是我……」
季昌明搖頭：「你可別說了，燃燃受傷昏迷那陣子，我不知道多擔心你們娘倆，我就怕你不眠不休地照顧燃燃，回頭自己也跟著燃燃一起去了。」
「那天地孤零零的就剩下我自己，我是肯定活不了的。」
季昌明握住沈慧心的手，溫言安慰：「人的眼睛是長在前面的，只能往前看，不該往後看，咱們一家三口活下來了，西寧城這次不能算是大捷，但也重創遼兵，一時半會兒遼兵也不會再為了我們這麼一個小破城犯險，故而能夠安穩一陣子呢。」
沈慧心聞言問道：「當真能夠安穩一陣子？」
若是這樣，那真能叫人鬆口氣。
季昌明笑笑，還是選擇說實話：「不算全部安穩，肯定還是會有小撥的流寇跟馬匪來犯的，但是我們對付起來已經有經驗了，不會很為難。」
沈慧心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明哥，我明白的，眼下的情況，不能算頂好，但是比我們預想的情況，已經要好了。」
「正是這樣。」季昌明的手輕輕搭在沈慧心的背上，笑道，「夫人，你以後可千萬別再說那些叫人傷心的話了，你越是覺得我可憐，我就越是覺得我配不上你。」
「以前就是努力追你，時時擔心自己配不上，你現在要是總盯著我的瘸腿看，只怕我會更加自卑。」
季昌明是人精，知道怎麼說才能夠讓沈慧心真的放下這件事。
果然，季昌明這麼一說，沈慧心立刻道：「明哥，我從來沒有嫌棄過你，我決定嫁給你的時候，就已經接受你這個人了，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接受的。」
季昌明笑了，將老婆摟進懷裡，如同談戀愛的時候一樣耳鬢廝磨：「老婆，你也別擔心，咱們剛穿來的時候沒想著有系統，不也沒怕過這個朝代嗎？」
「那會兒物資多缺啊，吃糠咽菜淪為階下囚的日子都過來了，現在已經比那時候條件好多了，好歹咱們家裡還不缺家用銀子，現在該有的地位、營生、名聲，也都經營起來了，咱們不該怕的。」
季昌明的話永遠帶著讓人不由自主就信服的力量，沈慧心想了想，覺得的確是：「明哥，你說得對，我剛傳來那時候，拖著一副隨時都要斷氣的身體，白天趕路，晚上值夜，連口水都喝不上，也沒有倒下，現在我們更加不會倒下。」
「沒錯，夫人，燃燃比我們倆接觸系統跟空間更多，她都振作起來了，我們不能比孩子還差，孩子還依靠著我們呢！」
一說季星燃，沈慧心立刻來勁了，她坐直身子，重複著季昌明的話：「沒錯，我們不能比孩子還差，燃燃還依靠著我們呢！」
對於困境中的人，最缺的不是任何外力的援助，而是她自己本身的信念。
……
大戰過後，有阿旺跟一眾西寧城百姓、富戶的捐贈，軍營里總算是結束了斷糧的日子，城外的巡邏也安排起來了。
季星燃帶頭在東城郊外開荒，大家一點兒也不覺得意外，反而覺得季星燃這樣很踏實。
「我就說呢，小城主這樣能幹的人，開了那麼多鋪子，也該知道置辦些田地的。」
西寧城除了城內的宅基地可供買賣之外，田地都得自己去城外開荒。
大家都覺得季星燃這做法是終於醒悟了，要開始置辦田地了。
季星燃倒是也不在乎別人怎麼想，她只是想慢慢開始做一些事情，做一些最基礎、最簡單的事。
她相信自己的頭腦，相信自己的虔誠和努力，哪怕是最普通最簡單的事，只要肯下功夫，肯定也能夠做好。
因而季星燃竟然還真就開始了披星戴月早出晚歸，天天荷鋤滴汗的日子。
只是令她沒想到的是，西寧城的好些人，知道季星燃在東郊開荒之後，都趕緊回家把自家的農具拿上，也一窩蜂湧到東城了。
看著烏泱泱趕來的人群，季星燃有種當初她去西城「開荒」，身後百姓被忽悠後蜂擁而至的景象。
季星燃下意識回頭問炒米：「炒米，你忽悠他們了？」
炒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