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昌明端坐在上首,拿著茶杯,只吹氣施壓,並不喝下去。
段建賢坦白承認:「老爺,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沒您當時的能力,沒辦法說動大家跟著我一起干,平日裡講究個排場,那都是花錢花糧食讓別人配合的。」
雖然這糧食也是季昌明吩咐他,讓他給葫蘆山谷里的人分下去的。
不過……大部分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只知道糧食是段建賢出的,自然就聽段建賢的話。
季昌明聽了也是頗為無語:「你但凡追求大一點,手裡握著這麼多糧食,陸陸續續收容了這麼多人口,也不該是現在這樣。」
段建賢神色挺茫然的,又帶著一股難以解釋的猶豫。
季星燃一眼就看出來了,俯身在沈慧心耳邊說道:「這傢伙就沒想到還能利用這些人跟這些物資做別的。」
屬於金山銀山落進了老大爺手裡,最大的夢想不過是——皇帝吃粥肯定是吃兩碗吧?一碗放糖,一碗放肉的程度。
季昌明抓了段建賢要帳本,炒米留下來防備,沈慧心跟季星燃則是出門溜達,趁著天色漸明,看看山谷里的情況。
不得不說,段建賢這些年還是做了些事兒的,耕地的面積比原來的擴大了三倍不止。
沒有了季星燃的良田沃土,作物生長的功效沒有那麼明顯,但是段建賢也沒少花功夫,硬生生地把荒地都開墾成了農田,收成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山谷里的人不如西寧城的人自在悠閒充滿希望,但是看得出來也沒有受過什麼不該受的欺辱。
沈慧心看了一圈,說道:「算這段建賢有點兒良心。」
得了勢也沒有欺壓別人。
季星燃聽聞段建賢的所作所為之後,只覺得好笑:「這人真的是,有這些糧食做什麼不好啊!就招了幾個小弟,天天陪他演戲。」
結果因為不想在小弟面前沒有面子,所以要說無數個謊去圓。
季星燃跟沈慧心回到段建賢的家中,這會兒小弟們站在院子裡,滿臉茫然。
我們是誰?我們在哪兒?我們要做什麼?
老大突然就不是老大了,土匪頭子反而變成了自己老大的老大。
這樣的劇烈變動,讓毛頭小子們接受無能。
季星燃騎馬進來,見他們站在院子裡,就準備好心安慰安慰的。
結果季星燃坐在馬上還不限,一下來,那麼高一個姑娘家,把幾個毛頭小子嚇得屁股尿流:「你、你咋這麼高!」
一米七二的季星燃:「……也沒有很高吧?」
覺得我高,難道不應該從你們自己身上找原因嗎!
奈何這些毛頭小子頭髮不長,見識很短,著實沒有見過這麼霸氣外露的姑娘,紛紛躲到一邊,不敢說話。
季星燃跟沈慧心進屋的時候,季昌明已經跟段建賢談妥了:「……你這裡的事呢,我不管,只要你好好看顧著他們,看到跟我們一樣被流放過來的人,出點兒力,想辦法給人一口糧食,讓活下去,就行了。」
這是人之常情,他們經歷過艱難痛苦的路程,有餘力了,便願意多幫別人一把。
段建賢一副精神已經被掏空的樣子,有氣無力的點點頭,那樣子,感覺他脖子都沒力支撐腦袋一樣。
季星燃看了看季昌明,沒說話。
等段建賢出去處理季昌明交代的事兒之後,季昌明才說道:「不出我所料,這傢伙頭一年送過去的糧食只有六成,後來就是五成,四成,這還不算他新開墾的土地。」
「四捨五入算下來,葫蘆山谷這邊的存糧,差不多有西寧城存糧的三倍了。」
畢竟當初季星燃一家在葫蘆山谷里主要做的就是種地,西寧城雖然大,但是要操心的事兒多了,反而沒有花多少精力在種地上。
葫蘆山谷就像是西寧城後方的一個大糧倉。
季昌明平日裡不怎麼管,給段建賢一些錯覺,仿佛他真的不知道段建賢在偷偷囤糧一樣。
等到關鍵時刻,就過來收割一波,反而會有意外之喜。
季星燃盤算了一下:「那就算我們仨運糧,一次也運不完?」
季昌明搖頭:「運不完,起碼兩趟,如果這傢伙沒隱瞞的話。」
沈慧心笑道:「我看他是不敢隱瞞了,不過這些糧食,我們就當著他們的面運出去?」
「也不是不行,我看這傢伙最近有些飄了,是得震懾震懾他了。」季昌明聽說段建賢做的那些糊塗事兒之後,真有種又好氣又好笑的感覺。
這人啊,真就是不壞,但也真就是胸無大志。
一模一樣照搬之前他們在葫蘆山谷里的待遇情況,關鍵是,季昌明他們用的是人格魅力和能力,而段建賢全是用銀子糧食收買……也不知道圖什麼。
不過半日,段建賢就已經把糧食調動出來了,先前跟季昌明對懟的毛頭小子,這會兒都成了搬運糧食的苦力。
季昌明讓他們把糧食運出山谷,堆放在另外一個小山坡外面。
至於什麼時候運走,怎麼運走,季昌明只涼涼地說了一句:「這是該你們打聽的事兒嗎?」
小弟們齊齊閉嘴,不敢再問。
連老大都淪陷了,他們這群做小弟的,不跟著聽話,那不是找死嗎?
小弟們辛辛苦苦搬運,還找了不少山谷里的居民來幫忙,橫豎酬勞是段建賢出,居民們還是很願意幫忙的。
半個山谷的人忙忙碌碌,效率還算不錯,搬到三更天,差不多就搬完了。
大家都回去了,段建賢看著堆成山一樣的糧食,心痛不已:「老、老爺,這麼多你怎麼運走啊,要不……」
還是放我這裡吧!
季昌明涼涼地看他一眼:「你當我跟你一樣閒嗎?」
「不敢不敢,就是在想老爺要怎麼把這堆糧食運走,雖說荊石道氣候乾燥,糧食不容易生霉腐爛,但是就這麼放著也不行……」
段建賢那愛替人操心的毛病又上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