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這一塊,朝廷只會選擇用流民和罪民去填補,對他們來說,這些人都是可以被犧牲的。
朝廷也不是完全不管邊境,但是對他們而言,這是成本最小的方法。
只需要出很少很少的錢,讓人押送也好,驅趕也好,把這群流民、罪民,送到荊石道,然後讓他們自生自滅。
運氣好的,活下來了,在荊石道紮根了,好不容易攢了點兒家底,回頭讓大遼的人搶一搶,填飽了大遼人的胃口,不讓大遼人繼續往中原深入就行了。 ✧
朝廷維持著張大旗他們這些軍隊的軍需就已經不錯了,想要因為戰備再申請更多的軍需軍力?不可能的。
張大旗接連幾封奏摺上去,都是杳無音信,最好的一回是新的丞相回了一封信,說是已經知道了,但這不是還沒打仗嗎?
皇帝天天憂心的事兒太多了,你們別這麼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要替憂國憂民的皇上多想想。
張大旗也不是第一次收到朝廷的這種回復了,是真的生氣,卻又無可奈何。
「合著荊石道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憂國憂民,就是不憂荊石道的民!」
張大旗自己身在邊境多年,如今更是直接管轄荊石道軍力的支度使,當然知道一旦開戰,會有多殘酷。
見張大旗的奏摺屢次被駁,韓棟樑覺得時機成熟,終於帶上魏三郎跟季昌明,前去拜見張大旗了。
三人帶著小隊兵馬,穿越荒原,深入中原,雖說同樣是在荊石道,但是張大旗他們所在的地方,距離西寧城,足足三四百里地。
張大旗得知韓棟樑他們的到來,也很是高興,韓棟樑是他的下屬,情如師徒,魏三郎是韓棟樑的下屬,也算是一脈相承。
唯一一個不在軍中的季昌明,當初給了張大旗一份滾木投石車的圖紙,這才讓張大旗順利升官。
不然,荊石道的千夫長足有上百個,未必能夠輪得到張大旗的。
張大旗這些年對西寧城十分關切,有些時候網開一面,多多通融,也算是還報恩情了。
起碼的一點,張大旗在知道孫太守的事兒之後,選擇了沉默。
如果他不替季昌明他們瞞著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四人見面,張大旗在府中設宴款待,這才把朝廷的風向說了:「奏摺的回批說的還算是好的,朝廷的口氣更差!」
張大旗說起這個就痛恨:「那群文臣,從來沒上過戰場,沒來過邊境,以為誰都跟他們一樣,靠著溜須拍馬就能夠穩坐官場,最大的問題不過是刁民鬧事攔馬車……從來沒想過邊境上的百姓性命生死都在一念之間!」
然後又說起朝廷對待邊境守軍的態度:「軍需年年減少不說,便是劃撥的軍需,到我們手裡十成也只剩下三四成了,這三四成里,還有不少弄虛作假,暗度陳倉之事。」
「原以為那季老丞相倒台之後就好了,可憐天下烏鴉一般黑,新上台的蔣丞相,也是一樣黑!」
韓棟樑低聲對季昌明和魏三郎說:「支度使大人承受了不少壓力,雖然知道西寧城面臨打仗,但是奈何這軍需到他手上的時候就已經十不存三了,他要管的地方多,所以很難再單獨給西寧城劃撥軍需了。」
季昌明跟魏三郎表示理解:「我們懂的,大人確實為難,況且這些年大人未曾剋扣過西寧城的軍需,去年冬天還單獨撥了一批鎧甲給我們,我們心裡都明白。」
張大旗聽後也只是搖頭:「我找你們來,也不是為了跟你們說我的為難之處的,我再為難,能有你們為難?」
張大旗是個粗人,但是往往粗人才更加直接:「說白了,仗打輸了,我大不了就是丟官兒的事,橫豎上面還有節度使,還有將軍大帥,輪不到我。」
「但是對你們而言,別說是打輸了,就是打贏了,那也是要用無數白骨換回來的。」
一具白骨就是一條人命,背後就是一戶人家。
張大旗說了很多,是把韓棟樑他們當自己人了,季昌明聽過之後也算是鬆了口氣。
人心易變,他跟張大旗算是交易關係,當初他以滾木投石車的圖紙作為籌碼,跟張大旗交換了進入西寧城的名額。
說實話,在西寧城過得比在葫蘆山谷好多了,所以,哪怕最終滾木投石車沒有任何消息到他手裡,他也不覺得這門生意虧。
做生意看的是供需,進入西寧城是當時他們一家的首要目的,而滾木投石車對他們來說,用處著實不大。
當然了,滾木投石車圖紙遞上去之後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就說明張大旗也不是那種直腸子直心肝的人,他有他的考量。
季昌明這回還真擔心張大旗直接就把西寧城的人當成籌碼獻祭給遼人了。
畢竟這也是朝廷的老套路了,犧牲一批人,換來一兩年兩三年的安寧。
西寧城如今有六萬多人口,積累的糧食布匹牲畜財富,確實夠草原人大吃一頓的了。
這樣的做法,對大虞朝來說,無疑是成本最低的方法。
但是,對於西寧城的六萬多人來說,那就是活生生的六萬條命啊!
季昌明仍在沉思中,張大旗已經開口了:「我也知道你們不容易,今天找你們過來,就是想跟你們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夠調動更多的人馬軍需,度過這一場難關。」
張大旗笑笑道:「我張大旗雖然不是什麼鐵骨錚錚大清官,但是也不能看著幾萬人的性命坐視不理,只不過邊境太長,我要面對的不止你們這一處,你們也要體諒我的難處。」
季昌明沉吟片刻,決定大膽試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