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五顏六色的西寧城

  季昌明說:「不用讓他寫了,就讓他署個名,摁個手印蓋個章就行了,主要由我來起草。」

  魏三郎鬆了口氣:「原來是這事。」

  季星燃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家老爹:「爹你說話能不能不要大喘氣?」

  人嚇人,嚇死人! ✩

  季昌明憨笑:「這不是沒辦法嘛,本來想著慢慢滲透的,但這傢伙心思還挺重,要不是燃燃你那天換掉了藥粉,說不定我們還真中招了。」

  季星燃搖頭笑道:「不至於,他們把藥下在城外的河裡有什麼用,現在大傢伙兒吃的水都是從井裡來的,洗衣服洗菜什麼的才是去城外洗,帶著衣服總比一桶一桶扛著水要輕鬆。」

  所以,孫太守他們給城外河裡放的麵粉,影響小多了。

  沈慧心也證明了這點,笑著道:「我帶人去駐軍營地的時候,他們也沒中毒呢,火頭房的師傅很有經驗,每天的飯食用料都是分開的,就是怕有人投毒一群全倒了。」

  沈慧心說:「他們的水都是提前打好的,每天不同,而且有些是從西城運過來的,有些是地窖里儲存的雪水,就算真下毒了,中毒的也不過三分之一,甚至更少。」

  季昌明聽了嘆為觀止:「果然世上聰明人真多,千萬別自作聰明。」

  但凡你能想到的,也會有別人能想到。

  季星燃說道:「那現在就把這些人關押起來吧,好歹混過這三年,三年之後再另做它法。」

  其實季星燃心裡也沒底三年之後要怎麼處理軟禁,甚至咔嚓朝廷官員的問題,但橫豎山高皇帝遠,不利用可惜了。

  再一個,在她心裡,三年之後,西寧城絕對大不一樣,到時候……法子或許會更多。

  一夜過去,天光大明的時候,孫太守的人已經被盡數抓捕關押。

  西寧城空蕩蕩的牢房,第一次迎來了真正的犯人。

  而且還是五顏六色的犯人。

  魏三郎比較狠:「正好現在咱們服苦役的人也都不吃這黑面菜糰子,寧可到西城集市買包子饅頭了,這些黑面菜糰子扔了可惜,就給他們吃!管飽!」

  季昌明哈哈大笑,給魏三郎比劃了一個大拇指:「牛,還是你牛。」

  黑面菜糰子的滋味兒,大家都知道。

  剛蒸熟的還好,也就是剌嗓子,噎人。

  但通常這玩意兒還會放上一段時間,增加了酸味苦味……要是不及時吃完,後面酸了發酵了的味道,那才叫上頭呢!

  魏三郎找季星燃要了顏料,把孫太守那些送去服苦役的人也都染了色,同時把一些表現良好的人給替換回來了,讓他們在西寧城做工。

  雖然軍營分配的活計也不是什麼好夥計,比如漿洗又髒又臭帶著血汗污漬的軍服,還有在城裡挨家挨戶收夜香跟泔水之類的髒活累活。

  但是好在這些活兒累不死人,頂多就是辛苦點兒。

  比起修建城防,用人肉去扛幾百斤上千斤的大青石要好多了。

  這種被流放的人裡面有不少都挺冤的,連坐過來的,一個族裡搞不好一個在京城,一個在老家,十幾年沒見過面,但只要有一個人犯下大罪,其他人都得跟著一起挨罰。

  這些人裡面不乏一些品行才能技藝尚可的人,魏三郎心中有數,此時都用孫太守的人換了回來。

  當然了,為了防止這些人裡頭混入個別麻煩人物,魏三郎也讓人給這些人的手背上用藍色顏料畫了個標記。

  這樣一來,進出城或者進出集市的時候,大家憑藉著這些顏色就能夠知道彼此的身份。

  畫在手上,也不像畫在臉上那樣叫人難堪。

  為此,魏三郎狠狠誇了季星燃一回:「這東西甚好!這顏料持久,真是不錯!」

  季星燃笑道:「顏料再持久也不是刺青,差不多一個月就會消退了,所謂穩妥起見,每個月要檢查一次,補色。」

  魏三郎點頭:「這個好說,我們每半個月就檢查一次,補一半的顏色,這樣既省顏料,也能夠保證他們臉上總是顯色的。」

  季昌明覺得這個法子甚好:「以後咱們西寧城新來人,也都按這個方法標記上,暫住的黃色,商隊用紫色,紫氣東來嘛,行不?」

  魏三郎略一沉思便同意了:「可,尤其是這回孫太守的人,我們在宅子裡查出來了十多個沒登記上的人,後來才知道他們殺了去城外採石、砍柴、打獵的人,用他們的身份牌子混進來了。」

  這些人裡面,不乏與他們相熟的人。

  大家聽到這裡,都是一陣沉默。

  也許跟西寧城的一萬個人比起來,這區區十幾個人聽起來真的微不足道。

  但是落到每一個人頭上,那都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每一個家庭都會因為一個人的離開而痛苦。

  季星燃緊緊攥著拳頭:「三年之後就算不能殺了孫太守,也絕對不能讓他活得長久了!」

  沈慧心在一旁默然,沒有說話,但是眼睛裡的痛意也是一樣。

  她以前會因為一個壞人要不要救而糾結,救,良心過不去,不救,醫德過不去。

  現在也是一樣的情況,一個作惡多端,不拿人命當人命的人,要不要殺?

  不殺,他往後一旦東山再起,還是會有無數的人喪命於他手上。

  但要是殺了……沈慧心不是沒殺過人,但是性命危急的時刻,跟有預謀地去殺人,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但,沈慧心想到,燃燃有一句話說得對,他們已經穿越過來了,這個時代不會像他們來的那個時代一樣尊重他們,給他們安全感。

  那麼,他們必然也無法完全遵守那個時代的規則,入鄉隨俗,在這裡,就要適應這裡的法則,無論是好還是壞。

  思索良久,沈慧心終於艱難開口:「這件事我來辦吧。」

  她想讓一個人死,有一萬種方法。

  不過是讓他不要死在西寧城,那也好說。

  這會兒的人們也不知道汞中毒,也不知道胰島素糖尿病,他們甚至可以好吃好喝地供著孫太守,不讓他運動,讓他吃了睡睡了吃,搞壞他的胰腺功能。

  在大虞朝,沒有人工合成的胰島素跟抗糖藥,血糖持續升高,想要來點兒併發症,對沈慧心來說,並不難。

  難的是她決定邁出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