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峰盯著那個小蠻子看了半天。
說實話，心裡還是很忐忑的，畢竟蠻人可是會吃人的。
但小蠻子似乎對胡云峰父女一點兒興趣都沒有，拿著鐵疙瘩就進了石屋。
留下胡云峰跟剩下的幾個蠻人面面相覷。 ✥
蠻人：「……哇啦？」
胡云峰：「……」
聽不懂。
但是感覺……能走了？
胡云峰試探著把小雲朵往外推了一步，蠻人們沒有任何舉動。
胡云峰又示意小雲朵往外走，想了想，塞了一袋糧食給小雲朵。
但一袋糧食足足有三十斤重，對小雲朵來說還是太重了。
小雲朵提拉了半天也沒挪動分毫。
胡云峰忍不住了，邁出一步，幫小雲朵把糧食口袋推遠了 一些，然後才邁回來……等等，回來？
胡云峰驚訝地看了看自己的腳，他的腳步已經脫離了原來的地方一大步了。
可幾個蠻人還是絲毫不為所動的樣子，甚至無聊得扒拉對方的毛髮，想要給對方捉虱子。
但扒拉了兩下才想起來，他們剛洗完澡搓完泥，現在身上沒有虱子。
於是只能興致缺缺地站著，無聊地看向遠方。
總而言之，就是沒人關注胡云峰父女的行為。
胡云峰心中大為驚駭，又夾雜著一絲不敢相信的驚喜。
他一手提溜著兩袋糧食，一手提溜著小雲朵，又悄悄往外挪了幾步。
蠻人看都沒看他一眼，唯一一個瞟過來的眼神，如果不是他的錯覺的話，那蠻人好像在說——你怎麼還不走。
胡云峰大步跑開。
雖然身上的糧食很重，女兒也很重要，但他還是跑得飛快。
跑遠了，他把小雲朵放下來，然後把一手的食指跟拇指合攏起來放進嘴裡，吹了個呼哨。
剛才跑遠的馬兒聽到呼哨聲，很快出現在了胡云峰的視野範圍內。
一路小跑著上了馬，終於開始往遠處馳掣了，胡云峰才放心來。
他回頭看了看石屋，石屋已經變得很小很小了，這個距離，大概蠻人也追不上來了。
懷裡的小雲朵還抱著阿爹的腰，不住地往後看，好奇地問胡云峰：「阿爹，那就是中原商人嗎？中原商人長得好奇怪啊！」
胡云峰苦笑不已：「他們怎麼可能是中原商人，他們是蠻人啊！」
小雲朵疑惑道：「可是，蠻人不是吃人的嗎？他們怎麼不吃人，還給我們糧食？」
胡云峰心裡發苦，他要是知道的話，他現在就不用跑得這麼快了。
一直到看到了帳篷所在，胡云峰才算是徹徹底底放下心來。
羅冬香正在帳篷外面晾曬著家裡的皮子。
往常這些皮子也是賣給中原商人的，中原人不會打獵，就喜歡他們這裡的皮子。
但是現在中原商人已經有兩年沒有過來收過東西了，所以家裡的皮子越攢越多，收拾起來很麻煩。
但是又不敢不晾曬，怕萬一有中原商人來了，他們手裡的皮子又壞掉了。
那些中原商人講價可厲害了，一個指頭大小的洞眼，他們就要砍價砍掉一半。
羅冬香遠遠看到胡云峰駕著馬匹帶著小雲朵回來，心裡酸澀——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只怕是沒有跑多遠，應該就更不可能找到中原商人了。
羅冬香猜測，大概胡云峰只是帶著女兒出去轉了一圈，讓她記住這草原上的景象吧。
畢竟，明天就要把小雲朵送走了。
可誰知道，到了近前，胡云峰抱著小雲朵跳下馬，一把把小雲朵塞進羅冬香懷裡。
然後，就從馬背上扛下來了兩袋糧食！
是糧食！
羅冬香一眼就能看出來麻袋裡面裝的是什麼。
「阿峰哥，這糧食是從哪裡來的？」
胡云峰帶著糧食走進帳篷，叫來大兒子石頭：「去把你阿爺阿奶叫回來。」
石頭看了看爹娘，立馬撒丫子跑了。
沒過一會兒，石頭就把胡老爺子跟胡老太叫回來了。
片刻之後，家裡人都知道這糧食是怎麼來的了。
胡老爺子沉悶地吸著旱菸袋，實在無法相信：「我們在草原上這麼多年都不敢往荒原去，就是因為荒原上的蠻人吃人，你們今天見到的……真的是蠻人？」
胡云峰也不確定：「我覺得是蠻人，但是又覺得他們好像太乾淨了一些，尤其是那個小蠻子，頭上的頭髮還紮起了辮子！」
但不管他們信不信，糧食是真真的。
胡老爺子敲了敲菸袋，下定了決心：「老婆子，把家裡的皮子跟金疙瘩都收拾收拾，明天，我再去一趟。」
胡云峰嚇了一跳：「阿爹，你明天還要再去？」
他今天跟小雲朵從蠻人手裡逃生，已經是運氣了，老爺子竟然還想去？
胡老爺子吸了口旱菸，說道：「這兩袋糧食磨出來，也就四五十斤的樣子，不夠我們一家人過冬的。」
況且，先前胡老太還跟自己的老姐妹借了那麼多糧食，上回人家的態度很明顯，不肯再借了。
他們也應該明白，是時候該還人家的糧食了。
中原商人不來，缺糧食的不止他們一家。
胡云峰心中糾結，想要勸阻老爺子，但是老爺子卻很堅決：「我這個年歲了，要是死了也不虧，但要是能跟他們換來糧食，咱們一家就能活下去了。」
「可是……」胡云峰還在猶豫，門外卻響起了人聲。
「阿姊！阿姊你在嗎？」一個老太太的聲音響起來。
胡老太立馬站起來：「是阿妹嗎？阿妹？」
胡老太連忙掀開帳篷的門帘出去，一看，竟然是她昨天去借糧食的老姐妹。
門口的老太太穿著草原上常見的袍子，只是有些污糟和破舊了。
老太太見到胡老太，連忙塞給胡老太一小袋糧食，語氣愧疚：「阿姊，實在對不起，昨天你來我們帳篷，我沒敢見你。」
胡老太看著手裡的糧食口袋，心中酸澀：「我知道，你必定是有難處才不肯見我的。」
那老太太嘆口氣道：「不瞞你說，我家中剩下的羊也不多了，家裡的小孫子生了病，沒有藥，我們只能賣了羊給他買藥，但是……」
老太太嘆息道：「只是這樣也不長久，他若只是受傷，我們草原上的藥物就能治，但是他身子骨弱，得吃中原商人帶來的補藥，可如今已經有兩年沒見到中原商人了，我兒子也實在是沒法子了……」
老太太的話讓胡云峰一家人也沉默了起來。
中原商人的缺席，對邊境上的三國百姓影響都很大。
「嗐，看我，說這麼多做什麼，阿姊，這袋糧食是我偷偷藏起來了，你先吃吧，石頭跟小雲朵不能餓著，他們是草原將來的希望，孩子們好了，草原才會好。」
老太太說著，轉身就要走，可這時，小雲朵卻突然從羅冬香的懷裡鑽出來：「姨婆婆，我知道哪裡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