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師爺就鐵師爺吧，反正比白板強一點兒。
季昌明心裡也明白，以他的身份，鐵師爺算是張大旗和韓棟樑能夠給他尋摸的最穩妥的職位了。
再往上，哪怕是個衙役，那也是要清白良家，至少三代五親不能有罪行的。
季丞相這糟老頭子幹的事兒，至少得到季星燃的孩兒才能夠鬆動鬆動。
季昌明謝過韓棟樑的好意：「棟樑兄本可以不做這些的，昌明心中明白，這情，我領了。」
說罷，二人喝酒至天明，也算是提前送別了。
沈慧心自從知道自家相公當上師爺之後，那表情也是相當的複雜。
師爺這行當，在古代通常也算是個讀書人，只不過考不上什麼像樣的功名罷了。
但季昌明這初中肄業的水平……
沈慧心禁不住為他捏了一把汗。
季星燃樂得不行，在旁邊攛掇：「爹，你當上師爺，怎麼都得寫個狀子，整理個文書什麼的吧？還得幫太守寫公文奏摺。」
季星燃認真道：「我可是聽說了，這種外放的官員除了軍功實績之外，還得寫大量的奏摺請安賀壽，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呢。」
季昌明苦著臉道：「不至於吧？不是都說天高皇帝遠，管不著嗎？這麼老遠的，咋問候啊。」
「咋問候？城裡的花開了，雞下蛋了，狗生崽了，芒果成熟了……颳風了，下雨了，下雪了，天晴了……皇帝的生日，皇后的生日，太后的生日，中秋節，重陽節，端午節……那都得問候！」
季星燃說：「我們高中就看過一篇材料，就是咱們那裡歷史上某個皇帝批示的奏摺，海南島那個官員可真是，今天芒果成熟了要給皇上寫個摺子露露臉，明天島上有個婦人生了雙胎也要給皇上賀喜，至於那些什麼吉兆、祥瑞的，一年不整個三五回，那都是不合格的！」
季昌明面如死灰地看著季星燃：「燃燃啊，你老實說，你這不是騙老爹的吧？芒果熟了也要跟皇帝說？」
季星燃認真點頭。
季昌明不信，轉頭看向沈慧心。
沈慧心也沉痛點頭：「沒錯……你應該看過的啊，咱們不是帶燃燃去過博物館嗎？當時就有展覽這些奏摺的複製品，還挺有意思的。」
季昌明心痛萬分：「我連報紙……不，應該說我連微信朋友圈裡的小文章都懶得看，現在還要幫人寫奏摺？」
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
季星燃嘿嘿笑道，然後俯身在季昌明耳朵邊上嘀嘀咕咕，給他出了個主意。
沈慧心往他們父女倆這邊看過來，眉眼一掃：「你這又給你爹出什麼餿主意呢？」
季星燃咳嗽一聲，說道：「娘啊，你看我爹也不是什麼讀書人，如今偏偏當了個文書的差，我做女兒的，總是要給他行些方便的嘛，是不是啊？」
從系統里找一找別人是怎麼寫奏摺的，七拼八湊還是可以的。
季星燃吐了吐舌頭，有點兒不好意思：「娘，我這樣做你會不會生氣啊？」
沈慧心好歹也是個學術人才，這種學術不端的行為，估計沈慧心很難接受吧？
果然，沈慧心板著臉，半天沒說話，看看自家那個雖然精明但是鐵定沒什麼文化的相公，還是鬆口了：「算了，這事兒別說你爹了，咱們都指望不上，誰會寫這些公文奏摺啊！」
「頂多就是去問問季三先生，但是光是報紙那活兒就夠季三先生忙活了，這點兒小事也不能總麻煩別人，你們權當學習《古今優秀作文大選》吧。」
季昌明見媳婦兒包容，頓時心頭愛意勃發，膩著到沈慧心的身邊，笑呵呵地道：「還是我媳婦兒疼我。」
沈慧心一巴掌撐在季昌明臉上，笑容溫柔，話裡帶刀：「老爺，我想你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啊。」
「怎麼說？」季昌明從媳婦兒手指縫裡看過去，虛心請教。
「奏摺這玩意兒，你讓燃燃跟季三先生給你拼湊那都沒問題，但你別忘了，往後這字兒你可是要自己寫的啊……就你那一手狗爬字，你確定新上任的太守不會把你給開了嗎？」
「我靠！」季昌明頓時著急了。
就是啊！
就算小作文能拼湊出來，但那也得他自己謄抄出來啊！
可他上輩子除了讀書階段，其他時間寫的字兒滿打滿算不超過一百個。
常用的更是只有這麼幾個字——
「同意，季昌明。」
「不同意，季昌明。」
外加一個日期。
這幾個字還是專門請了人設計的，寫的多了，還有那麼一點兒風骨。
先前有一回被季雲台纏著非要看墨寶的時候，季昌明大筆一揮，只寫了自己的名字，還惹得季雲台讚揚不已。
「昌明兄這字，沒練上萬兒八千遍的，寫不出來這種風骨，雲台佩服佩服。」
季昌明當時還挺得意的，沒想到自己還能有被人稱讚字好看的一天。
但現在看看，所謂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這當上師爺了，那一手狗爬字……是真沒眼看。
雖然記憶里是有原身讀書寫字的景象，可是記憶里的事兒，能跟自己實際寫的一樣嗎？
季昌明心懷僥倖，讓季星燃趕緊拿出紙筆來讓他試試。
說不定自帶原身技能呢？
季星燃下單倒是很快，甚至十分貼心地給季昌明磨好了墨。
然而，幾分鐘之後，一家三口看著那雞爪一樣的字跟雖然有心控制但依然點綴得好似隨心所欲的墨點，齊齊沉默了。
良久，季星燃才開口：「爹……我覺得是師爺這個位置，怕是干不長久了。」
沈慧心忍了忍，想說什麼又沒說。
季昌明慘兮兮地看向沈慧心：「老婆，你想說什麼？」
沈慧心看著季昌明，小心翼翼地說道：「那我說了你別生氣？」
「嗯，我……儘量吧。」
沈慧心深吸一口氣：「老實說，當年你主要是帶我出去吃吃喝喝，送我上下學，給我看你自己用鉛筆畫的建築草圖當情書，還是有一點吸引我的，但是——」
沈慧心飛快地看了一眼紙上的字，就趕緊把頭扭到一邊，仿佛再多看一眼都辣眼睛一樣。
「但是，如果你當年是手寫情書讓我看到了你這字的話……只怕未必有燃燃了。」
辣眼睛。
真是太辣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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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祝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