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武他們進了城，就在城門附近被安頓了下來。
有幾個婦人給他們倒上了熱水，叮囑他們：「有事兒就說，沒事兒的話先別吵吵，等小東家回來了再說。」
然後就趕緊涌到城牆上，趴在城牆的箭跺上往城外看。
王小武緊緊牽著弟弟，一聲不吭。 ✦
他聽到那幾個人婦人剛才說的話了。
其中一個身材壯實嗓門響亮的婦人說：「這都是這個月的第三回了，是不是狼都趁著這個時候補秋膘啊，一天天的，煩死了！」
旁邊一個面容慈祥，但說話卻十分沉穩的婦人一邊倒水一邊說：「只盼著咱們家大小姐能跟前兩次一樣平安回來，千萬別有事兒。」
然後又一個人身形較為瘦弱的婦人說道：「肯定會沒事的，一會兒上了城牆就別說了，老爺夫人都在上頭呢，他們聽著肯定會擔心的。」
「沒錯沒錯，一會兒都別說了。」幾人互相叮囑著。
等她們都上城牆了，王小六輕輕拉了拉王小武的袖子。
王小武低頭看王小六，王小六指了指露天桌子上的碗：「哥哥，你看，這裡面有米。」
王小武低頭一看，居然是真的，淺褐色的碗底，沉著幾粒深色的米——不，是麥粒。
碗裡就是剛才幾個婦人給他們這群人倒的熱水。
王小武看見耿老闆他們都已經端起來喝了。
西寧城地處西北，過了八月就開始降溫，如今雖然還在八月末上，但是夜晚就冷得不行。
熱茶才能讓人緩過來。
王小武端起碗抿了一口，臉上頓時浮現出驚訝的神色來。
「哥哥，這是粥嗎？」王小六扒拉著王小武，小聲問道。
王小武又喝了一口，不太確定：「裡面的，好像是麥粒。」
旁邊桌子上的李四原本正跟人說話呢，聽到他們的聲音，連忙端著碗坐過來：「哎喲你們可算是來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們跑丟了！」
王小武抿了抿唇，王小六搶著說道：「剛才有一個很厲害的姐姐救了我們！」
姐姐？
李四立刻說道：「你們說的那個人，就是西寧城的季大小姐！我鄰居阿叔說了，他們來就是跟這位季大小姐做生意的！」
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端著的碗：「還有，這個不是粥，這個叫大麥茶，能夠暖身子暖胃的，聽說也是季家弄出來的，季夫人每日都會安排人在這城門口守著，要是有從外頭來的人，先給一碗大麥茶喝。」
李四嘴巴不停地說著，王小武跟王小六陸陸續續喝完了自己碗裡的茶，還非常珍惜地把那幾粒麥粒給嚼碎咽了下去，好讓空蕩蕩的胃裡面，能有一點兒東西。
剛才給大家倒水的婦人都上了城樓了，只留下一個年輕姑娘。
年輕姑娘身旁帶著個跟小六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拎著壺給大家續水。
見王小武他們這裡喝完了，連碗裡的大麥粒也沒了，那姑娘走過來給他們填滿，十分溫和地問道：「是不是餓了？」
王小六依偎在哥哥身邊，睜著大眼睛，點了點頭。
王小武雖然沒說話，但是他的肚子卻非常不給面子地咕嘟了一聲。
年輕姑娘笑了笑：「稍等，我去給你們拿兩個饅頭過來。」
饅頭？
王小六的眼睛頓時睜大了，可王小武卻遲疑了，喊住了那姑娘：「小姐，饅頭……多少錢一個？」
他帶了十文錢來，最餓的時候都沒動過。
就是怕萬一來了西寧城，要收進城費的時候，他沒有錢帶弟弟進城。
在黃楊縣掙錢不易，他們準備的時間雖然不算太匆忙，但也只能攢到這麼多了。
此刻雖然已經進了城，但是沒錢就沒底氣，王小武不敢吃別人給的饅頭。
萬一要錢的話，他怕他給不起。
他的錢，要留著買黑面菜糰子。
季雙兒回過頭來，看到王小武努力掩飾著緊張跟囊中羞澀的模樣，臉上也浮現出訝異的神色來。
趕緊解釋道：「我不是小姐，你們叫我雙兒就行，這饅頭不要錢，剛進城的人都能免費喝茶，領上兩個饅頭。」
然後又很快地補充了一句：「當然了，你們要是很餓的話，還可以多拿，但是也不建議多吃，怕剛趕路太顛簸，腸胃弱不消化。」
說話間，王小武就看到這姑娘身邊的小男孩已經跑去一旁的蒸籠里取饅頭，一個碗裡放上四個饅頭，高高地摞起來，擺到城門口的各個桌子上。
別說王小武兄弟倆了，就連李四都驚呆了。
所有第一次來西寧城的人都驚呆了，好在耿老闆他們已經是第二次來了。
上一次他們受到了西寧城極其熱情的款待，這一次比上次更加貼心，他們還能適應。
耿老闆他們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王小武也拿起一個饅頭，掰了一半給弟弟，然後自己也咬了一大口。
饅頭還是新鮮的，熱滾滾的剛從蒸籠里拿出來，這種宣軟的感覺，是冷饅頭剩饅頭不會有的。
王小武甚至覺得這饅頭還帶著一股奶香味，就跟弟弟小時候身上的味道一樣。
李四三下兩下吃完了一個饅頭，又伸手去拿。
王小六吃完自己手裡的，忍不住盯著桌子上的看，有點兒擔心裏面的被人搶光了。
想要拿，又不敢。
這時，旁邊突然有人笑了一聲，用手輕輕碰他：「你別害怕，想吃就吃，只要不吃太多就行——不是不讓你們吃，只是怕吃壞肚子。「
王小六睜著大大的眼睛盯著眼前的同齡小孩，同齡小孩笑了：「我叫季雲，你呢？」
王小六鬆開含著饅頭的牙齒，小聲說道：「我叫小六。」
正說著呢，突然城牆上一片歡呼，季雲跟季雙兒等人連忙抬起頭看過去。
季雲臉上露出歡欣的神色來：「肯定是星燃姐姐他們殺了狼回來了！」
果然，城牆上有人往下面揮舞旗子，王小武看到，城門背後守著的幾個官兵，立刻去推那足有人腰那麼粗的門閂。
城門緩緩開了，馬蹄聲奔涌而至，一個明艷少女一馬當先，單手拎著一個狼頭，臉上帶著隨性又灑脫的笑意，從城外飛馳進來。
「狼群剿滅！今日殺狼十三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