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燃給了店小二十文錢的跑腿錢,讓店小二送了兩桶熱水到房間,舒舒服服地跑了個澡,洗去一身疲憊。
等換好衣服出來,老爹季昌明才回來。
季星燃一邊收拾白天掙到錢的,一邊問季昌明:「爹你剛才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你會等我呢。」
「噢噢,沒去哪兒,就是去牙行轉了一圈。」季昌明憨厚地笑著。
季星燃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老爹,旋即皺起了眉頭:「爹你這是……又打上什麼主意了?」
自家老爹這德行吧,季星燃也是相當清楚的。
越是看著憨厚老實,就越是說明這會兒季昌明滿肚子的心眼兒呢。
季星燃覺得自己這閨女身份,過了十八歲好像就不怎麼受保護了——老爹要坑她那也是分分鐘的事兒。
果然,季昌明露出十分熱情又關切的笑容,將一份東西放在了季星燃面前:「那個,燃燃啊,我想著咱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能一次解決的事兒就一次解決了,免得花精力跑第二次,你說是不是啊?」
這話倒是沒錯,季星燃一邊串著銅錢,每一百錢打個結,一邊就歪著身子去看季昌明推過來的那份東西,念出了上面的字——
「穆家三子,年十九,秀才,家中有良田二十畝,僕從六人……」
「張家少爺,年十七,尚無功名,家中有酒樓一家,綢緞鋪兩家,牛四頭……」
「魏員外,年二十八,喪偶有一子……爹???」念了幾行之後的季星燃終於意識到季昌明這可不是在招工找門客之類的,而是在給她招親。
季星燃震驚地看向季昌明:「爹,你這是幹啥?嫌棄我已經嫌棄到這種程度了嗎?趁我娘不在就想把我給趕出家門?」
「嗐,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呢……我這不也是突然才想起來的嗎?我尋思著你在西寧城也不撩個漢子……不談個對象什麼的,估計是因為西寧城的資源太少了。」
季昌明抖一抖手裡的冊子,說道:「這不,黃楊縣的人總歸多一些吧?我花重金從牙行弄了這本冊子,據說上面都是黃楊縣正當年紀的未婚男青年……」
「還有喪偶的。」季星燃打斷季昌明的話。
「嗐,喪偶的那咱就不看嘛,看看這個,你覺得這個小李秀才怎麼樣?這後頭還有畫像你瞅瞅,我覺得模樣挺周正的。」季昌明按住胸口,誇獎了一句畫像上五官抽象的人。
他現在有點兒後悔了,之前覺得人家覬覦季星燃那都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恨不得在雞蛋裡面挑骨頭。
可現在發現天鵝都要長成印第安老斑鳩了,不由得降低了許多標準,好歹沒有麻子痦子歪眼斜嘴什麼的……應該也差不多吧?
季星燃:「……」
季星燃花了好大力氣才讓季昌明打消給她招親的念頭,並且在季昌明老淚縱橫之前,承諾以後一定會進行自我形象管理。
「不過……」季星燃翻看著這冊子,呢喃出聲。
季昌明兩隻老眼瞬間不昏花了,亮著眼睛顫聲問道:「咋了?有看中的了?燃燃你放心,只要你看中的,我都給你弄過來!」
以前覺得自家丫頭不談戀愛最好,現在覺得比起來談戀愛,還是被憋瘋了更可怕。
季星燃頗為無奈地看了自家老爹一眼:「得虧你沒穿成個皇帝,不然我就得跟歷史上的那個公主一樣,滿屋子的面首了。「
季昌明的臉色變了變,但——似乎還真的有一瞬間在思考這個可能性。
季星燃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家娘親總是對自家老爹橫眉豎眼了,這要是沒人管著,這思維發散的老爹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季星燃揚了揚自己手中的冊子,說道:「爹,我想跟你商量個事兒……不是面首!我是說,你覺得咱們要不也弄個冊子出來?」
季昌明一時沒明白:「什麼冊子?」
季星燃一邊思索一邊回答:「也不一定非要是冊子,畫卷也行,畫報……報,對,報紙!爹,我想做份報紙!」
「啥?」季昌明有點兒意外,但他畢竟是個天生的商人,腦子很快就轉過來了:「你是說,你想做個報紙,用報紙來宣傳西寧城?」
「沒錯」,季星燃點點頭,「雖然宣講什麼的也能夠起到宣傳作用,但是宣講耗費的人力物力太大了,而且一旦停止,可能就無法控制後續的輿論發酵了。」
「報紙就是個好載體,我們可以印刷報紙啊,把西寧城的好東西印刷出來,還有西寧城的奇聞趣事,跟最近的商品信息做出來……免費發給來往的商人,讓商人帶出去,這樣信息就不止會到黃楊縣了,而會隨著報紙去到大虞朝各處!」
這可比他們一家三口辛辛苦苦弄路引通行證,自己奔波的效率高多了。
這是正事兒,季昌明的神色也正經起來:「聽起來確實是個好主意。」
季星燃嘿嘿一笑:「主要是今天白天的事兒讓我覺得,大家對信息的需求是很大的,但是信息渠道卻特別少。」
硬體軟體都限制住了這個朝代的人們獲取信息的便利程度和豐富程度。
季星燃說:「我覺得這裡的人並不是不願意去冒險,而是因為未知的東西太多了,隨之而來的恐懼也就多了。」
其實這裡的人真的怕那些流放來的百姓嗎?真的怕荒原上的流民嗎?
只怕也未必吧。
畢竟黃楊縣距離邊境也不算太遠,以往被流放到荒原、山谷里開荒的人,也偶爾有來黃楊縣的緣故。
大家之所以不敢去西寧城,還是因為對西寧城的了解不夠。
對於未知的東西,大家總是習慣竭盡所能地將它想像得再可怕一點。
季星燃的唇角勾了起來:「既然他們害怕未知,那我們就讓他們知道這『未知』是什麼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