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城,叫西寧城。
這是季富庭從官兵那裡打聽到的。
「東邊的城牆已經修好了,馬上就要合圍了,聽說明年開春就要招人入駐,建房子了。」
「東城跟西城之間有一條特別寬闊的道路,兩邊城牆上都留有門洞——就是日後的東西坊坊門。」
季星燃知道這個設置。
長安城就是這樣的。
各個坊白天坊門大開,可以互相走動。 ✳✼
晚上坊門關閉,就是一個個獨立的小城。
外城牆十米高,內城牆也有四米多。
這是為了應對戰亂的。
篝火旁,季星燃很認真地聽著季富庭他們討論這個邊防城的事兒。
季富庭很是興奮:「我夫人已經著手去奔走了,要真是明年開春第一撥招人,咱們都去吧!」
這是最好的進城機會了。
剛開始什麼都沒有,難度不亞於開荒。
也正因為這樣,好多前些年就被流放過來的人,已經在各處有了駐紮點,輕易不願意來用冒險。
畢竟一是苦,每年死在修城防上的人,也沒比流放路上死的人少到哪兒去。
二是危險,他們在山谷里,蠻人也好,大周大遼也好,未必第一時間就能找到他們。
但是邊境上突然樹立這麼一個城,那可就太打眼了。
回頭打仗不第一個衝著西寧城來?
大家在猶豫。
但是季富庭三人絲毫沒有猶豫,都在摩拳擦掌,奔著進城去。
季雲台就不說了,他是讀書人。
哪怕是非常識時務的讀書人,那心中也有一股子「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的嚮往。
在山谷里就算能吃飽穿暖,也終究沒有讀書的地方。
他想進城。
季昌明自然也是想進城的。
即便沒有季星燃那個建城的任務,他們也始終要想辦法脫去罪籍,進城,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沈慧心也是同樣的想法:「雖然荒原地廣人稀,能夠給咱們掩護,但這也意味著咱們一直都沒辦法過上正常的生活。」
他們可以跑出幾十里外去吃烤魚,但不能永遠都睡在山洞跟茅草棚里。
季昌明點頭道:「沒錯,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咱們手裡稀奇古怪的東西太多了,之前山谷里沒穩定下來,也不打眼,但往後山谷里一共就那麼些人,誰家吃什么喝什麼晚上睡覺說了幾句夢話都清楚。」
到時候就瞞不住了。
而城就不一樣了。
城市,尤其是人多的城市,那就是最好的掩護。
至於季星燃,什麼都不用說,她看到西寧城的第一眼,就覺得那就是她的城。
所以,大家一致決定進城,毫無異議。
……
當然了,那都是明年的事。
眼下他們最要緊的,還是要挨過這兩個月的苦力時期。
並且爭取立功。
不然也是白搭。
季星燃他們回來的早,有人做飯,有人燒水。
晚回來的人可以直接休息、吃飯,十分輕鬆。
加上白天分工明確,不用耗費精力爭吵、鬥毆,還另外有人來幫忙,他們並不覺得太過勞累。
甚至還能泡個腳,睡個舒服覺。
但是別的隊伍就不一樣了。
季星燃他們住的這一片,除了段建賢他們之外,還另外有十多支小隊。
最早的已經來了有四個多月了。
這會兒的狀態就跟季星燃他們跋涉了三千里,剛到葫蘆山谷時一樣。
雙目無神,形容枯槁,隨時要過去的樣子。
還有不少人身上都有傷。
常年的勞作,無論是肩頸還是腰背膝蓋,沒幾個好的。
手腳更是,全都裂了大口子。
這些人晚上回來連火都不開,直接就著生水,吃著官兵發下來的乾糧。
然後席地而睡。
疲憊讓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再分出一點點精力來做其他的事情。
這會兒季富庭季雲台才深刻感受到季昌明的分工有多麼明確——帶了後勤部隊,讓他們這些壯勞力只用幹活,不用操心衣食住行。
沈慧心看後,皺眉道:「生食生水,體質好的還成,這些積年勞損虛脫的人,只怕很容易腸胃虛弱導致拉肚子,甚至感染瘧疾。」
瘧疾可就是傳染病了。
季星燃的神色也跟著凝重了起來——這西寧城指不定就是她的城,瘟疫橫行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