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零章 南北五路,浮出水面

  「嗯……文次騫來了!」

  對於何天出奇敏銳的聽力,衛瑾、李秀已見怪不怪了——他總能比她倆更早聽見門外的腳步聲,並判斷出來者的身份。閱讀

  門開,果然,文鴦也。

  齊王一起兵,何天的室內,便掛起了一張大大的輿圖,輿圖前,文鴦開始解說,「照各種偽詔和洛陽兵力調動的情形看,趙王他們,大約是這樣布置的——」

  「向南,兵分三路,以拒齊王冏。」

  「向北,兵分兩路,以據成都王穎。」

  「南向的三路——「

  「西路,上軍將軍孫輔、折衝將軍徐建,率兵七千,自廷壽關出。」

  「中路,征虜將軍張泓、前軍將軍閭和、左軍將軍蔡璜,率兵九千,自崿阪關出。」

  「東路,鎮軍將軍司馬雅、揚威將軍莫原,率兵八千,自成皋關出。」

  「北向的兩路——」

  「左路,孫秀子會,督將軍士猗、許超,率宿衛兵三萬,此為主力。」

  「右路,孫髦、司馬譚,率兵六千,策應主力。」

  「趙王倫二子——京兆王馥、廣平王虔,率兵八千,為三軍繼援。」

  「召東平王楙為衛將軍,都督諸軍。」

  何天默默注視輿圖,過了一盞茶功夫,點點頭,「好,看明白了。」

  頓一頓,「南向、中路,那個叫張泓的,是個什麼來頭?」

  文鴦搖搖頭,「沒聽說過;什麼履歷,也打聽不出來,好像打地底下冒出來似的?」

  頓一頓,「廷壽關、崿阪關、成皋關,三關之中,崿阪關不但居中,而且前突於廷壽、成皋,必第一個同齊王接兵,因此,既是前鋒,也是最最緊要的一路——勝,齊王不得前;敗,中門大開!」

  再一頓,「如此緊要的一路,以一個連履歷都沒有的人為主將,連閭和——那是參與了宮變的關鍵人物,都要替他打下手,確實出人意料。」

  何天沉吟片刻,「我倒想起一個人來。」

  「哦?」

  「大致是咸寧四年的事情罷,」何天看了衛瑾一眼,緩緩說道,「衛成公由征北大將軍入為尚書令,武皇帝御座前,有『此座可惜』語——這件事,許多人都是曉得的。」

  衛瑾垂首,黯然。

  衛瓘諡「成」。

  「武皇帝乃悉召東宮官屬,設宴會,密封尚書疑事,令太子決之——這是要確定,衛成公之橘諫,對還是不對?」

  「賈庶人——彼時的太子妃,大懼:尚書台都定不下來的事情,況乎太子?」

  「乃請飽學之士代對,行文之中,自然多引古義。」

  「一給使乃進言:『太子不學,陛下所知,答詔多引古義,陛下一看,就曉得是找了槍手的,此所謂更益譴負也!不如直以意對,就算行文俚俗,但只要有獨到見解,陛下必然歡喜。』」

  「太子妃大喜,謂曰:『便為我好答,富貴與汝共之!』」

  「該給使即模擬太子口吻,具草,再令太子自寫。」

  「武皇帝省之,果大悅,於是,太子之位得安。」

  說到這裡,微微加重口氣,「我若沒記錯的話,這位給使的名字,就是『張泓』。」

  文、衛、李,皆目光一跳。

  文鴦沉吟,「若真是此君——」

  何天微笑,「若真是此君,齊王大約有點苦頭吃了。」

  不止一人,心中感慨,若此張泓真是彼張泓,這許多年來,他去了哪裡?又如何輾轉為趙王用?

  皇后兌現了「富貴與汝共之」的諾言了嗎?

  若此張泓真是彼張泓——

  他目下的這個主君,可是傾覆了他前頭的那個主君呀!

  另外,「此座可惜」四字,也是賈氏深怨衛氏之始,衛瓘被滅門,其種禍,就在這四個字。

  人人思緒萬千,室內一時無語。

  還是何天開口,「南向三路,最弱的,應該是西路吧?孫輔,以裙帶得高位,此君,會帶兵、會打仗嗎?」

  這個「裙帶」,倒同女人沒啥關係,主要在那個「孫」字。

  孫輔出身大族,伯父是前平南將軍孫旂,孫輔及兄髦、弟琰,以及孫旂子弼,四個堂兄弟皆附會孫秀,與之合族;孫秀出身卑微,極其看重這門「親事」,拼了命提拔孫氏父子兄弟,以孫旂為車騎將軍、開府,孫弼、孫髦、孫輔、孫琰,皆為將軍,封郡侯。

  不過,據說,孫旂本人,並不喜歡這門「親事」,認為孫弼等同趙王、孫秀貼的太緊,遲早招禍,累及全族,派小兒子責備孫弼等,孫弼等不從,孫旂無可奈何,慟哭而已。

  文鴦點頭,「明公睿見!」頓一頓,「如此說來,北向的兩路,破綻在其右翼了!」

  北向的右路,主將是孫髦。

  何天微笑,「多半如此罷!」

  李秀忍不住,「那……北向的左路呢?那是主力,而主帥是孫會——他會帶兵打仗嗎?

  何天說道,「孫會這個『主帥』,其實是個監軍——『督』嘛!」

  頓一頓,「就看他懂不懂事?若懂事,自己安於監軍,指揮作戰,完全交由士猗、許超,那,他就是『會』帶兵、『會』打仗;若不懂事,不滿足於監軍,一定要『主帥』一番,那,就不『會』帶兵、不『會』打仗了!」

  李秀笑,「我明白了!」頓一頓,「他這個名字取得好——『會』!」

  何、文、衛都笑。

  李秀補充,「我若是齊王或成都王——這一仗,我曉得咋打了!」

  何天微笑,「不過,目下,齊王、成都王,還未必曉得呢!」

  「那咱們……」

  「不著急,人家還沒正經開打嘛!」

  李秀曉得何天的意思,深深點頭。

  何天的目光,回到輿圖上,「挺有意思的:北向的兩路,主帥、別將,都姓孫;南向的三路,雖然彼此不相統屬,但官位最高的那位,也姓孫——」

  頓一頓,「我看,『都督諸軍』的東平王楙,就是個擺設罷了!」

  孫輔的銜頭是「上軍將軍」,南向諸將之中,官位最高。

  至於東平王楙,他是安平獻王孚之孫,義陽成王望四子,也即逼奪皇帝璽綬的那個司馬威的四叔,在趙王倫眼裡,司馬威既可用,司馬楙便亦可用,大伙兒都是遠支,一起挖近支的牆角嘛。

  李秀畫龍點睛,「孫家軍?」

  何天微笑,「目下,或許還不至於到『孫家軍』的地步,不過,端倪已現!孫秀之專權——」微微搖頭,「是不必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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