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瑾再打住,何天微笑,不眨眼,不說話,衛瑾點點頭,繼續:
「甲午、初四,趙王倫坐端門,遣尚書和郁持節送賈庶人於金墉。閱讀」
「誅董猛、程據;詔誅劉振。」
董猛,那天,我沒殺的成你,可是,你也就多活了……十二天嘛。
劉振,不曉得怎樣成了皇后的心腹?廢太子之死,同他這個看守,其實並無直接的關係,但廢太子既「暴薨」於許昌,典守者豈能辭其責?不殺你,何以示賈庶人之罪惡於天下?
話說,另一個「典守者」司馬澹又如何呢?作為近支宗室,或許不至於掉腦袋,但他是皇后親信,還娶了皇后的內妹,趙王倫一派,應該不會放過他,他又會是個啥下場呢?
至於程據,是因為「進講《素問》」嗎?
好像為了解答何天的疑惑似的,「誅程據,是因為有人舉發,董猛、孫慮去許昌,隨身帶著他調製的毒藥。」
哦,介麼說,原本是打算毒死廢太子的?
「才人陳舞,下落不明。」
何天目光,微微一跳。
衛瑾似乎在安慰何天,「宮變之夜,一片混亂,陳舞不是趙王等人的首要目標,趁亂走出宮去,是可能的。」
何天輕輕「嗯」一聲。
「於是趙王倫稱詔赦天下,自為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相國、侍中,置府兵萬人,一依宣、文輔魏故事。」
「一依宣、文輔魏故事」?司馬倫,你的你二兄之心,有點明顯啊。
「以其世子散騎常侍荂領冗從僕射;子馥為前將軍,封濟陽王;虔為黃門郎,封汝陰王;詡為散騎侍郎,封霸城侯。」
「孫秀為中書令,封大郡,威權振朝廷。」
一個「嬖人」,原本是個「王官舍人」,官九品的末吏,一步登天為原本由倫輩最高的宗王擔任的尚書令,真特麼乾脆呀。
「文武官封侯者數千人。」
數千人?好傢夥,這非但施楊駿、汝南王之故智,更猶有過之呀。
「詔追復故太子遹位號,使尚書和郁帥東宮官屬迎太子喪於許昌。」
又是這個和郁——「持節送賈庶人於金墉」的也是他。
等等——
當初「持節詣東宮、宣詔廢太子為庶人」的,不也是這個傢伙?
特麼太諷刺了!
對了,這鳥人還是「二十四友」之一呢!金谷園那次,老子見過的!改換門庭的效率,是真特麼高啊!哈哈!
還有,他哥就是說「聖質如初」的和嶠吧?唉,一母同胞,賢愚之別,卻如此分明?
嗯,南朝世家「皇帝你死你的、朝代你換你的,好官我自為之、富貴我自享之」的風采,已隱現端倪嘍。
「『喪』是『迎』了,不過,沒有換棺槨——『庶人遹』是以廣陵王禮下葬的,所用棺槨,也符合皇太子的身份。」
「所以,棺槨裡頭,到底是另一具屍體,抑或空空如也,還是不不得而知。」
很好,很好,還是不要太快「揭盅」的好,給我留一點時間。
畢竟,真正的太子遺體,在我的手上。
「追封故太子子虨為南陽王。」
司馬遹為兒子封王的願望終於達成了,可是……真真是諷刺啊!
「以梁王肜為太宰。」
「以淮南王允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領中護軍。」
哦,這個信息很重要。
淮南王本就是驃騎將軍,但沒有開府,只是個榮銜,開了府,置文武屬官,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就隨時可以「驃騎將軍」的名號節制兵馬了。
更重要的是,他接受了之前曾力辭的中護軍,成為禁軍最高首長之一。
他是諸皇弟中資望最高者,且遙遙領先於亞軍,以此特殊身份掌禁軍,足以同趙王分庭抗禮了。
司馬允,你不再做「不縈於物」之姿態,正經「出山」了。
「趙王很是做了番禮賢下士、虛懷容物的姿態,收用了一大班名士,甚至,包括部分原『魯公二十四友』的成員。」
頓一頓,「除了和郁,還有陸機——以陸機為相國參軍。」
陸機也轉投司馬倫了?
不過,不奇怪,陸機又不是賈謐的私人,他到洛陽,本就是為了抱大腿來的,誰的腿粗,就抱誰的。
「最後,」衛瑾微微一笑,「得說一說你了。」
我?
「九月癸未夜廢行宮的事情,終究還是傳了出去。」
「文次騫趕到,只是將對方殺散——大都逃回了洛陽。畢竟,即便加上文次騫這一路,對方的人數,還是比咱們多。」
「皇后既被廢,逃回洛陽的這班人,也就不必守口如瓶了。」
「不過,『癸未夜變』只是口耳相傳,檯面上,趙王倫等是裝作不知道的。」
「原因呢,也簡單,『癸未夜變』若擺到檯面上,『首義』的,就是何雲鶴,而不是趙王倫了。」
「不過,趙王對江應元很客氣,本要以他為相國左司馬的,但江應元堅拒,還是回東宮去做他的太子洗馬。」
衛瑾微微俯身,目光秋陽般明亮,「目下,『何雲鶴』三字,真正是天下仰望了!」
何天咧了咧嘴。
這個動作帶來異感——我臉上,好像也纏了一圈繃帶?
臉上也受傷了嗎?
何天隱約想起,「癸未夜變」,陣破之後、文鴦入殿之前,自己有「眼前一花、面上一涼、似乎有什麼東西打臉上滑了過去」的感覺——
咋的,被人劃了一刀?
如是,不是破相了?
無所謂啦,老子都被人捅了個透心涼,還在乎破不破相?
再者說了,這個「相」,本來也不是老子自己的。
還在胡思亂想,衛瑾已準備收尾了,「我說完了——還有什麼要問的?」
「清河王世子呢?」
咦?這幾個字是連貫的?
「還是『皇太子』——沒有被廢。」
也是啊,除非趙王自己做皇帝,不然,整個宗室尋過去,找不到比這個小孩子更合適的「皇太子」了。
何天不說話了,閉上了眼睛。
衛瑾、李秀靜靜的等著。
過了半刻鐘,何天睜開了眼睛,「我能跟綠珠說幾句話嗎?」
嗯!雖然還是不能高聲,但我確實可以連貫說話了!
這一點,衛瑾、李秀也注意到了,皆面露喜色。
不過,還是有點意外的——
本以為,何天聽完通報,要見的,不是蔣俊,就是文鴦,孰料,卻是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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