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三章 何侯封地有人來

  太子聯姻韓氏,本就是何天的奇想,不能成事,原在意料之中,只是——

  何天微笑說道,「我是有點好奇,大娘子對太子,較之皇后對太子,這個觀感……好像還要壞一些?這是為了什麼?能見告否?」

  阿舞蹙眉,半響,嘆口氣,「同你說了也不打緊——」

  頓一頓,「當年選太子妃,賈氏這邊,首選者,自然是姊姊,不是妹妹,這個,天下人都曉得的!可是,彼時,這位姊姊……嗯,『韓壽偷香』的故事,你是曉得的啦!所以,這位姊姊,雖然還沒出閣,卻已有了身孕!這件事,雖然忌諱,但其實也不算啥秘密,因為,只要算一算阿謐的生辰,就曉得咋回事了——」

  再一頓,「無論如何,這個太子妃,不乾姊姊的事了。��

  「我有點明白了……對未能入主東宮,大娘子其實還是有所憾的?」

  阿舞點頭,「是!只不過,她嘴硬,對誰都不肯承認就是了。」

  「這個『憾』,總要有地方擺!不然,只擱在自己心裡,就太難受了!」

  「這件事,怪不得妹妹——既擺不到妹妹頭上,那擺哪裡好呢?擺來擺去,最後,擺到了謝淑媛母子頭上!」

  「選太子妃之時,謝淑媛已入東宮替太子……哦,替陛下侍寢了,且已懷了太子,大娘子便覺得,謝淑媛母子既搶在了自己的前頭,這個太子妃,自己就算做了,也是噁心的很!甚至,她覺得,自己做不成太子妃,也得怪謝淑媛母子!」

  「所以,就是今天這副模樣啦。」

  嘿,還真是有趣的心理呢。

  何天讚嘆道,「陳才人洞鑒人心,擘畫如親見,佩服、佩服!」

  阿舞「呸」一聲,「我『洞鑒』個屁啊!都是這些年皇后同我嘮叨的!」

  斜了何天一眼,「事情沒辦成,你咋好像還有點得意洋洋的?跟你說,別瞎興頭!這一次,大娘子可是恨上你了!」

  頓一頓,「她說,她也沒得罪過你,你幹嘛要賣她女兒?還說,若不是看在之前那件事你還有兩分良心的份上,她就要打上你的門,興師問罪!」

  「之前那件事」,自然是指「殺馬」事件中,何天替賈午緩頰。

  何天笑笑,心裡說,蔣俊「心窄」二字極妙,世上確實有一種人,除了他(她)自己的那套嗑,別的道理、邏輯,統統擺不下,賈午就是這樣一種人了。

  嘴上說道,「無論如何,還是那句話,這件事,多謝陳才人費心了!」

  *

  阿舞離去之後,何天入東宮,將「那邊」的「答覆」告知太子。

  太子由蔣俊陪著出來見何天,一臉的期翼,弄的何天都不大忍心實話實說了。

  聽到「那邊」拒絕了這樁婚事,太子臉上的失望,無法掩飾;不過,待何天將皇后、賈謐、廣城君的取態,一一細說了,太子的臉色,又好過了不少。

  至於賈午,何天也只泛泛的說她不同意,「跳腳」什麼的,都略過去了。

  蔣俊的神情,由始至終,都很平靜,待何天都說完了,說道,「無論如何,這件事,還是多謝雲鶴先生費心!」說罷,斂衽。

  太子怔一怔,想起什麼似的,也趕緊作揖,「多謝雲鶴先生費心!」

  何天堅定了自己原本的計劃:

  欲拿捏住太子,必先拿捏住蔣保林呀!

  *

  回到平安里,進大門之時,眼睛一掃,門房的耳房裡,有人等候。

  看服飾,應該是個低級官員。

  心裡有些奇怪,自己的「不接世務」,著名於朝野,一個八、九品的小官賴在門房裡「坐等」?

  誰呀?啥事呀?

  進了上房,換了衣裳,雲英遞上拜帖,何天一看,嘿,不過一個縣丞而已。

  哎,等等——

  不過,縣丞雖是縣丞,卻是新安縣的縣丞。

  即是說,來者是何天封地的「父母官」。

  這就不能不見了。

  你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人家登門,其實有點走親戚的意思了,不好擺架子的。

  雲英說,這位魏丞,郎君前腳出門,他後腳就到了,一直在那兒「坐等」呢。

  既如此,那就請吧!

  這個叫做魏登的新安縣丞,一見何天,便滿面笑容的伏地稽首。

  何天趕緊趨前扶起,「魏丞,你我同朝為官,你也不是我的下屬,這個禮,當不起!」

  魏登起身之後,何天請教過台甫,往屋裡讓,「獻璋,請罷!」

  魏縣丞的來意,很快就清楚了。

  其一,「新安上下,深德何侯已久,登乃受李令及一縣父老之囑託,來致謝意」,云云。

  「德」何天啥呢?

  說白了就是,謝謝你沒來禍害俺們呀!

  前文提過,公、侯的國秩,有兩種收取的方式,一是等著朝廷下發,一是自個兒去收取。

  兩者之間,大有區別。

  晉朝肇建迄今,已二十七、八年了,若從曹魏算起,時間更長,新安地近京畿,安享七、八十年的和平繁榮,開發充分,而朝廷的統計數字,其實遠遠跟不上開發的進度,「等著朝廷下發」——即由朝廷代收,所得遠不及「自個兒去收取」。

  有時候,前者只有後者一半乃至更少。

  事實上,此時代,大多數權貴都是採用後一種方式收取自己的國秩的。

  當然,如此做法,擾民之甚——

  封地的小民,應付過皇帝的差役,還得應付封君的豪奴,後者的氣焰,較之前者更甚——而後者也常由前者陪同;這班人一路下來,雞飛狗跳,哭爹喊娘,頭破血流,都是常見景象,就逼死人,也不算稀罕。

  何天的選擇是——等著朝廷下發。

  如是,新安縣不但實際上少繳納了賦稅,更免去了新安侯家奴的滋擾,可不得「深德何侯」嗎?

  另外,多少也有這層意思——

  您收取國秩的方式好得很,希望今後保持呀!

  魏登呈上禮單,何天看去,都是地方土物,價值不高,數量不低。

  這就有點頭疼了,擱哪兒呀?

  其二,還是「受李令及一縣父老之囑託」,「恭請何侯駕臨新安,主持本縣鄉飲酒禮。」

  鄉飲酒禮?

  咦?這個有點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