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零章 痛並快樂著

  李秀刺出的第二劍,來路動作,何天看的清楚,記得清楚;李秀刺出的第一劍,何天只是「沒看清楚」,並不是「沒看見」——看見其實是看見了的,只是他的大腦來不及處理相關信息而已,隨著一遍一遍的「復盤」,腦海中,李秀的第一劍,慢慢浮現,慢慢清晰——

  一個小跨步,履及劍及,一擊而退。閱讀

  動作幅度很小,但人、劍合一,瀟灑之極!

  怪不得洛瑰、鹿會,不由自主,同聲喝彩。

  細辨,李秀這個動作,同何天第二次出劍——即他模仿奧運擊劍比賽的那一刺,本質是一樣的,完美詮釋了她「點評」何天說的那個話,「如此擊刺,前後兩腿須極靈活,隨時變換,一擊不中,便可退開」,云云。

  當然,李老師「一擊即中」。

  事實上,不僅僅是這幾句話,仔細想去,李秀其餘的「點評」,都涉及劍擊乃至技擊的最基本的原則、原理,基本上,就沒說過一句廢話,包括那句,「還不錯嘛!至少沒把劍扔掉嘛!」

  嘿!這個小妞,難道真的是在教我學劍?而不僅僅是忙著謀殺親夫?

  只是,李老師的教學方式太特殊了,或可稱之為……「疼痛教學法」?

  這不僅僅是何天的自嘲,事實上,在一遍遍「復盤」的過程中,他發現,身上的兩個「痛點」——左肋下一個、左肩窩一個,似乎在發揮著非常特別的作用。

  「復盤」的時候,何天的腦海中,一幀幀圖像連貫成動畫般的影像,最後一幀圖像一出——也即李秀的劍尖及於他身體的一剎那,相關「痛點」,隨之猛然悸動——那個痛,既是生理的、也是心理的;而只要「痛點」一動,整個影像——其中的每一幀圖像,都變得異樣清晰、立體。

  好神奇!

  「痛點」,好像一個極靈敏的開關,一摁,大腦便猛然驚醒,全速運轉。

  何天清清楚楚的看見,自己都犯了什麼錯?進而,正確的動作應該是什麼?

  「驚醒」的,不僅僅是大腦。

  肌肉們也自動自覺的參與了進來。

  何天的「復盤」,不單單枯坐冥想,也手腳並用,一遍遍的比劃,待覺得有幾分把握了,就開始重新做那兩個動作:一「砍」,一「刺」。

  一遍遍做下來,那個「砍」,自覺已手眼協調、手腳協調,未必還有多大的「中門」叫李老師「破門而入」?那個「刺」,則自覺手上有力,腳下輕靈,李老師反手一劍,似乎也躲得開了?

  有些東西,似乎在……無師自通?

  似乎也不僅僅是何天自己的錯覺,晚膳的時候,雲英對他說,洛瑰、鹿會偷覷郎君「練功」,下來後,用很驚訝的語氣對她說,郎君的出劍,較之早上,已經大大不同,半日之內,進步如此神速,當真少見!

  何天自己分析,這大約是大腦和肌肉的一種「應激反應」或曰「自我保護」——自我動員,調動潛能,全力以赴,以避免重蹈「痛」之覆轍。

  這同何天的脾性以及身體條件大約也有關係。

  他是個挺「軸」的人,認定了,便不輕易屈於勢力和形勢,必要的時候,對己、對人,都狠的下心,

  「痛」,對他來說,其實是一個非常正面的刺激。

  至於身體條件,前頭說過了,二十一世紀,他算半個體育達人;三世紀,又寄於一個強健的身體之上。

  換一個脾性、體格不同的,挨了李秀那兩下,可能愈痛愈生畏難心,別說「無師自通」了,明日之約,大約也是要取消的。

  當然了,何天的感覺對不對,洛瑰、鹿會看沒看走眼,還得李老師來「驗收」。

  *

  次日。

  李秀一見何天,便生異感:其周身,好像,隱隱一股……異香?

  這個傢伙,難道真的「沐浴焚香」了?

  還有,這個傢伙已換過了一套衣衫——窄袖、緊身,除了裾短之外,其款式,同自己所著,竟然十分相似。

  不到一天,便做了一身新衣裳出來?

  哼!

  這一身,同昨天那身上襦下袴,大不相同,「丰神俊秀」,算是又重新回到了何某身上。

  話說,「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目下,中庭之中,師弟相對,正是男皂、女孝,任誰見了,都要喝一聲彩:好一對璧人!

  好罷,瞧瞧這個「男皂」,是不是個繡花枕頭?

  只見何天人隨劍起,李秀輕輕「咦」一聲,何天已一劍劈下,李秀並不格擋,後退一步,避開了這一劍。

  何學生心中一陣狂喜:李老師非但沒有出劍,反而後退一步——

  哈!我居然將一個劍術高手逼退了一步!

  再來個「刺」!

  何天挺劍刺出,李秀格開,作勢欲擊,但何天腳下像裝了彈簧,一擊不中,己退了開去,李秀這一劍,便沒有刺出去。

  李秀微微偏過頭,看著何天,臉上難掩訝色。

  何天亦難掩得意之情:我介個,算是同你過了一個回合了吧?

  過了片刻,李秀微笑,「再來!」

  何學生將李老師的笑容視作鼓勵,不過,「再來」,便有些手足無措——

  我就會這兩招啊?

  兩板斧就兩板斧吧,未必不管用呢!

  何天再次舉劍跨步,用力劈下,李秀還是不格不擋,後退一步,讓了開去,但隨即邁上一步,趁著何天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劍指其右肩,何天趕緊回劍格擋,卻沒碰到李秀的劍,李秀這一劍,不過虛晃一下,便自右而左,刺中何天肋下——正正是他昨天中劍的那個位置!

  何天差點慘叫出聲——小妞!你要不要介樣過分!

  這才曉得,自己依舊不是李秀的「一合之敵」。

  不過,何天發覺,李秀這一劍,力道上面,還是「有分寸」的——並不如昨天那一劍般大力。

  可是,昨天被劍之處,是一塊好肉,今日被劍者,雖還是同一處,卻已是「傷肉」,所以,還是特麼的痛徹心肺啊!

  你的「李氏疼痛教學法」,真的就不能改一改嗎?

  不能。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痛並快樂著」的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