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海。
一頭縈繞瑞彩的的老龜,背著楚南從海底上浮。
氣運珠歸於族地,族地復現朝氣,除此之外,再無變化。
楚南探究那座神秘古殿無果,不願意再苦等下去,行出了族地,準備日後再回來研究,還要設法,將族地帶回去。
對其他人而言,那個地方只是巔峰古族,所剩下的一個符號,但對楚族族人而言,卻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你是來自楚族,在默默守護族地嗎?」一襲白衣的楚南,低頭看向老龜。
老龜雖通人性,卻無法用言語交流,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多謝了。」
楚南俯身輕撫龜甲,然後沖天而起,腳下浮現一朵祥雲,消失在天際。
老龜昂首望著天穹,許久後下潛到水中。
祥雲被楚南血統所攝,有莫測之威,速度快得不可思議,萬象修者在此,也只能看到一束光在天際划過。
雲端。
楚南的純淨血液,如古老的神河奔騰,沉重與祥和並進,縈繞的神光擴散至他的經脈、骨頭,乃至無上真界。
一曲祭命,如一柄刀,永久斬掉楚南百年壽元。
不過,他依舊年輕,身形猶如被鑲上了一層神輝,連髮絲都在纏繞光輝,神聖無邊,寶相莊嚴。
他明明在盤膝而坐,逸出體表的血氣,卻凝聚成一道道模糊的影子,各執一個古字,隨他心念在騰躍。
楚南的血統,已凌駕於半純血之上!
無形的力量,圍繞楚南轉動,牽扯之下,竟讓他的肉身、無上真界,撕開了一條條痕,然後又彌合,毀滅和新生在同步發生。
他在錘鍊修為,欲入無缺。
淵海茫茫,廣袤無邊,前人的痕,會被海水沖刷覆蓋掉。
非至尊大能,都不敢行出太遠,怕會迷失。
楚南的殘軀,先被白髮妖物帶著渡海,後又被老龜載著去族地,很難推算距離海岸線有多遠。
但這難不倒楚南。
他眸子騰起的銀輝,熾盛如銀月,在虛空中捕捉到,絲絲縷縷痕。
這是一年多之前,第二災爆發時,妖氣貫空侵襲上千州所留,對環境有了一些輕微的改變。
楚南六轉造化功進階,能『看到』這些痕,是一種天然的地圖,在指引他逼近海岸線。
彈指間,半個月過去,一條不見人煙的海岸線,出現在楚南視線盡頭。
此地還殘留著,至尊級妖物肆虐的痕跡。
「南域的第五防線嗎?」楚南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他是回來了。
可那些淪為祭品的至尊大能,卻再也不可見了。
「先回四方閣。」
楚南並未停下,尋找最近的虛空遺蹟。
一口山洞中。
有一位華服男子,正在閉關。
他身載道韻,赫然是一位至尊大能,位於二難級,座下弟子亦有半純血,在南域鮮有人知。
如他。
更是長期閉關,追求天地妙理。
沒辦法。
他身世平平,潛力普通,怕哪一天成為日月宮,獻祭協議下的犧牲品,即便突破到二難級,都不敢有絲毫鬆懈。
「是誰!」
某一刻,華服男子陡然睜開眸子,額頭滲汗。
山洞周遭,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連座下弟子修行的動靜都消失了,有種無形的壓迫感滲透而來,讓華服男子心生恐懼。
「敢問是哪位前輩,降臨此地?」華服男子連忙發聲,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那種無形的壓迫感,亦如潮水般消失了。
「師尊!」
「有一位萬象修者,借我們的虛空遺蹟離開!」
過了片刻,才有一位半純血弟子匆匆來報,「我和師弟師妹們,全部受他所壓,連對方真容都沒見到。」
「萬象?」
華服男子一怔,旋即惱怒道,「我看是你們懈於修行,統統給我禁閉,不突破不得出關!」
他是二難級至尊,萬象能帶給他這麼大的壓迫感?
「是!」
見師尊發怒,那半純血不敢反駁,連忙離去。
「秦族和三氏門庭的盛事在即,不知多少老怪物出山了,真是多事之秋啊。」
華服男子起身,開啟了六階大陣,隱匿這方闊土,這才放心了不少。
……
四方閣。
此間勢力,依舊聳立南域,四脈猶存。
而今。
四方閣內頗為蕭瑟,只有一些萬象門閥,在其內走動、巡視,不斷望向青龍浮雕。
浮雕之上,建築物成群。
在龍首位置,新修了兩座石台,擺著一弓、一刀。
這兩大靈兵,得術道大能重鑄,融入了多塊極限鑄器材料,橫陳石台,被如瀑靈氣所覆蓋,煌煌靈性太驚人了。
就算是高境萬象靠近,都會感受到懾人的氣機。
那是准至尊法器。
之所以加個准字,那是因為它們還沒有得至尊祭煉。
將兩件准至尊法器,擺於此地,是為了悼念,曾立在龍首位置的蓋世天驕。
這一年多。
協助四方閣的兩大至尊,三大術道大能,全部公開發過話。
北王用過的靈兵,當永存四方閣,於世間不朽!
是以。
兩大准至尊法器,雖然惹眼,卻不曾遭來任何風波。
鏘!
祥和寧靜的四方閣,突然狂風大作,靈氣沸騰。
擺在石台上的刀,劇烈的顫鳴了起來,流露出了喜悅和興奮。
就連那把弓,也是在震顫不止,盪起了碧光。
「何方宵小,竟敢來搶靈兵!」
巡視的萬象門閥,齊齊大喝,守在青龍浮雕附近。
→
唰!唰!
就在此刻,兩束虹光沖天而起,迎向一位驟然出現的白色身影。
「怎麼會這樣!」萬象門閥全部呆住了。
這不是有人在搶靈兵,而是准至尊法器自發認主!
白色身影馳空,一步跨出,立在龍形浮雕之上,回首的剎那,狂風消失。
「這,這是北,北王大人?」
「我不是在做夢吧!」
見到這道身影的主人,所有萬象修者都呆若木雞,大腦一片空白。
他們中。
有人是北王鎮殺玉宇至尊后,才來到四方閣的,甚至還有兩位,是從中千州過來的當代百子。
可對於北王,他們的記憶,都深刻到了極點,絕對不會認錯。
「是我。」
楚南輕聲道,一語轟動全場。
「北王大人居然還活著!」
「北王回來了!」
所有萬象門閥,都在激動嘶吼。
不需問緣由,不需問細節,一句是我,表明了一切。
在失去北王的日子裡,他們才深刻認識到,北王對四方閣的重要性,也被北王公然挑戰日月宮規則之舉所折服。
簡而言之。
這樣的天驕若是永寂,是整個真靈的損失!
「楊葉他們何在?」楚南皺眉問道。
四方閣太空了。
除了這些萬象門閥外,千歲軍、楊葉、人屠、燕子陵、陳義、雪女,甚至楚瑤都不見了。
這句話猶如一盆涼水澆下,讓所有人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們率領千歲軍……去送秦花語小姐出嫁了。」一位年長的修者,艱難道。
這句話,讓楚南腦海轟鳴,一圈氣浪輻射而開,立在身前的萬象,全部如野草倒伏。
「告訴我,怎麼回事!」楚南克制情緒,一字一句道,眸子血紅。
在他消失的日子裡。
他的摯愛,竟要嫁於他人?
這不是秦花語的作風,送秦花語出嫁,更不是千歲軍的作風!
「具體發生了什麼,我們也不知情,只知秦小姐所嫁的,是三氏門庭的麒麟子,應無求。」
」他已是五千年內,最年輕的至尊。」
「應無求傳來訊息,秦小姐為絕代佳人,大婚必要轟動當世,當宴請武道大能和所有故交。」
「他特意提及了千歲軍,指定讓楊將他們,送秦小姐風光出嫁。」
那年長的修者接著道,「楊將他們欣然同意,於半個月前出發了。」
「三氏門庭,應無求!」
楚南呼吸急促。
應無求特意傳訊,必知秦花語是北王妃!
如此安排,是想要羞辱千歲軍嗎?
楊葉等人,又怎是真的為了送秦花語出嫁?
「對了。」
「北王大人,自你出事後,楊將他們,就和秦花語小姐決裂了。」
「不過在半年前,秦花語小姐送來了一封信,他們收下了,就放在你身後的宮殿中。」
有人提醒道。
楚南轉身,走入青色大殿。
這是青龍之主的住所,一年多過去,依舊一塵不染。
在床榻之上,擺放著一封信箋。
「亡夫親啟。」
看到扉頁的四個字,楚南心臟刺疼。
夫!
秦花語在心中,已將他視為夫君了。
在秦花語看來,這是一封永遠不會被他看到的信。
「沒想到吧,我常常叫嚷著,不會給你守寡,竟一語成讖了。」展開信箋,清秀的字體映入眼帘。
「我也曾自命不凡,立志要術道通神,到時你武,我術,共同教導我們的孩子。」
「可到頭來卻發現,自己也是個可悲的女子。」
「你消失後,我見過人性的惡,人性的貪,我想你,很想你,想對你傾訴心中的苦。」
「但不行啊,你一縷亡魂,到了何處?我抓不到了。」
「那個麒麟子,主動提議娶我。」
「於是長老閣欺我,族長勸我,只是為了讓那個麒麟子,變成秦族的自己人,消除他們心中的憂慮。」
「我想過自絕,我想過自毀容顏,可我也有至親啊,老秦和娘親被囚,第二嫡院被打壓,那些叔叔、長輩,全部都在為我戰,我怎能什麼都不做。」
「壓力越來越大了,我撐不住了。」
清秀的字體,浸染了淚痕,讓楚南痛到窒息。
為什麼!
為什麼一年的時間,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他無法想像,秦花語到底承受了多少,身邊可還有人能依靠。
「小胖子懂我。」
「在楊葉他們,恨我的時候,小胖子帶我去了一趟第五防線,我對淵海眺望,那天景色很美。」
「因為下雪了。」
「與夫君共立這片海,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首。」
「原諒我的自私,原諒我的懦弱,以半年為限,還清老秦和娘親的養育之恩。」
「到時,我會執劍殺應無求,成功與否,並不重要,我只想在黃泉路上見你。」
「所以,請你走慢一點,來生帶我回家。」
「妻,絕筆。」
噗嗤!
楚南喉嚨一甜,一口血濺在信箋上,如一朵淒艷的花在綻放。
「沒有半年!」
「沒有黃泉!」
「我們只有今朝,只有當下!」
楚南悲憤長嘯,整個四方閣都在抖動,猶如天譴降臨了,靈氣形成烏壓壓的雲層,似有神靈在咆哮。
各種異象,一瞬間輻射堪比皇朝之土的四方閣。
「殺!」
浩大的音波,自青龍主脈傳出,楚南身形爆沖天際,要殺穿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