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宇和皇母自大衍聖地內行出,一瞬間聖地內人潮湧動,留在大衍內的聖主、聖君、大聖、聖人,都是紛紛現身,朝著這對夫妻叩拜。
和楚南一樣。
這對夫妻自復現之後,就沒怎麼坐鎮過大衍。
而有這對夫妻在,人族便是淨土,讓人發自內心的敬仰。
「不用多禮。」
一襲雲裳的皇母,顯得文靜賢惠,刻意放緩了腳步,親手扶起一些宿老,讓宿老們受寵若驚。
皇母跟著恆宇,排開了人流,朝著大衍聖地外而去。
大衍聖地,亦如一個大家族。
大聖、聖君繁衍了後代,還有一群稚童在嬉戲,察覺到恆宇和皇母的目光凝視,都是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更有稚童被嚇得哇哇大哭。
「你看你,板著臉,凶神惡煞一般。」
皇母嗔怪道,「要是當年,你也這般對我,我怎會被你騙到大衍。」
「夫人。」
「這怎麼叫騙?皇兵碎片的確存在,你不是親眼看到了嗎?」
「再者說,我們的緣分,自帝父稱帝時期,就已經註定了。」恆宇大笑了起來。
下一刻,恆宇的目光望向遠處,神情冰冷了起來,「我是真的很想,滅了敵視南兒的准帝啊,而非留下這個爛攤子……」
「元哥。」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正如我相信南兒,其實也能靠自己摸索,成功完美合道,但時不待我。」皇母眷戀的目光,遙望琳琅天方向。
那裡。
有她化名桑月時,結識的姬紅魚。
有她的兒媳。
有她的孫兒。
還有她,還未完成的目標。
離別二字最傷人,她不知怎麼開口,所以還不如什麼都不說。
恆宇也如一個普通人,在大衍聖地內駐足,靜靜感受這人族聖地的喧鬧,感受這片紅塵,片刻後道,「相信南兒他們,走吧。」
皇母沉默,跟著丈夫而去。
只是。
才來到大衍聖地外,他們便是神情微變。
合一的大衍山門之畔,紫河環繞,日月之景在其內載沉載浮,比宇宙星河壯闊太多。
紫河之上。
一位身形挺拔的白衣青年,一手執刀,一手背在身後。
清風徐來。
白衣獵獵而動,濃密的黑髮亂舞。
「南兒,你……」
皇母身形搖晃,好不容易收斂的情緒,再次如山洪傾瀉,千言萬語不知如何說。
「好小子。」
「不愧是老子的兒子,竟連我都瞞了過去。」恆宇嘴角動了動,最後卻是大笑道。
「瞞?」
「不過是你們對自己拙劣的演技,太過自信了而已。」
「你們從大衍內一路走出來,沉浸在傷感中,怎會發現我提前走出來,在這裡等你們。」
楚南微微轉身,深邃的眸子盯著自己的雙親,手中的毀滅聖刀輕鳴,九種毀滅之景如一個圓環,讓紫河沖湧起滔天浪花。
楚南就這般踩著浪花,一步步朝著雙親行來,顯現出了滔天戰意。
「要和你老子打架?」
「那也得等你天嫉之體,完美合道之後再說!」
恆宇眯起眸子,犀利眸光劃破諸天,霸氣蓋世。
楚南不語,還在邁步而行。
數日的豪飲。
那些酒水雖然大部分都被他,以聖法包裹在體內,可依舊有了幾分醉意,距離恆宇越近,執毀滅聖刀的手掌,顫抖得越厲害。
十丈!
九丈!
八丈!
……
楚南依舊沒有出手,只是離雙親越來越近。
恆宇犀利的眸光,也是數次變化,皇母也是偏過頭去,似不知該如何面對親子的質問。
「虎父無犬子。」
「我認輸。」
待得父子倆的距離,只差三丈時,恆宇所有的霸氣,都化為人父的苦笑。
所謂的酒後吐真言。
他們敘說了嗎?
不過是再騙了楚南一次,很多事都沒有交代清楚。
「你們,太可恨了!」
楚南的聲音,也在此刻顫抖,一拳朝著恆宇胸膛轟去。
拳到半途,楚南卻像是耗盡了力氣,腳步踉蹌,淚如雨下。
「南兒!」
皇母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抱住了楚南,「是爹娘不好,不該不告而別!」
「必須要走嗎?」
楚南在皇母面前微微抬頭。
恆宇和皇母沉默。
「那換個問法。」
「你們可還有希望活著回來?」楚南再道。
「南兒……」
皇母嘴唇動了動,像是有一根刺扎在喉嚨。
他們的兒子,很聰明。
通過他們的不告而別,猜出此行一去難回頭。
「相信你老爹。」
「當年逆伐諸天,困住那麼多聖道,乃至黑炎首座這樣的新晉准帝,最後還是沒死,怎那麼容易就歸於塵土。」
「大不了就是分別一段時間而已。」
恆宇在敘說可能性。
「那就是生機渺茫了。」楚南點了點頭,讓恆宇愕然。
這兒子。
怎麼反著聽他的話呢。
唰!
此時,楚南右手抬起,一尊青銅小鼎被他從體內移出,送到雙親面前,「帶上皇帝鼎!」
「不要胡鬧!」
恆宇低喝道。
皇帝鼎乃是他們夫妻,為楚南未來成就雙果位,而準備的最強之兵,這些年的征伐,他們只是借用。
「我要達到最強境界,靠的不是一件兵器。」
「我若達到最強境界,依賴的也不是一件兵器。」
「你們和人族諸帝,為我打下了根基,接下來,我要的,我自己爭!」楚南蒸乾淚水,堅定道。
「你們父子倆,有過問我的意見嗎?」
皇帝鼎亮起一抹光,大衍帝兵的聲音,幽幽傳入父子倆心間。
恆宇沒有理會,只是認真盯著楚南,而後將皇帝鼎收了起來。
若說此前。
他是抱著,毫不眷戀,毅然轉身的念頭。
那麼現在。
他真的是怕自己凋零了,皇帝鼎可以增加未來相聚的可能性。
「好了,走吧。」
「不要讓我給你們收屍,更不要讓我無屍可收。」楚南執刀走到一旁。
「南兒,你不問我們去哪,要做什麼?」恆宇詫異。
「問了有意義嗎?」
「你們想將我灌醉再離開,不過是怕我魯莽,要跟著你們而去。」
楚南開口,「可我這一世,經歷風風雨雨至今,已經懂得了,處在不同的地位,都有自己需要應付的事情,你們執意要走,定是有必行之事。」
楚南的聲音中,有著痛苦和自責。
他一直希望能與雙親並肩對敵,殺出大衍帝門的輝煌,橫掃諸天萬界。
豈料。
那一天還沒到來,就要再次面臨分別了,可能是生死兩茫茫之局,可現在的他,卻無力去做什麼,不然雙親又豈會不告而別?
「我相信你們沒有偉大到,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的地步,真要冒險,主要也是為了我,為了大衍帝門一搏。」
「我現在不拖累你們,但誰也無法阻止我,在未來去尋你們。」
楚南眸光越來越幽深,「舅舅,亦或者長生教主卓凡那裡,肯定有答案,對嗎?」
「我兒子,真的是越來越成熟了,真能肩負起重任。」
半晌之後,恆宇這才感慨一聲,皇母也是欣慰而笑。
「走吧。」
「再不走,我怕自己真的,要成為一個膽小鬼了。」
「我恆宇縱橫一生,可從沒怕過什麼!」
恆宇眸光再次變得犀利,與皇母對視一眼,皆是大步朝著前方行去。
他們沒有啟用自身的道與法,以秘術遮身,不曾驚動人族修者,身形越來越淡,迅速消失在大地的盡頭。
楚南遙望雙親背影,自始至終都沒有再發一言一語,壓抑著情緒。
不知為何。
在雙親遠去的背影上,他似遙望到大衍紫帝晚年時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