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回禮

  霓虹光影五彩絢爛，如顆顆流星般不斷從身邊飛掠而過。

  李南柯的駕駛速度極快，摩托車就跟沒裝剎車一樣，像一條靈活而急速的劍魚穿梭在小巷與車流之中。

  驚險刺激的急速駕駛引得蜜妮安心臟碎碎碎狂跳不止，捂著嘴才沒讓自己驚呼出聲。

  李南柯是肉體系的超凡者，神經反應速度堪稱極其恐怖，這樣的車速還是為了照顧后座女士刻意放慢的，看似極快的駕駛實際上有驚無險，甚至由他來親自操控比自動駕駛還要安全。

  蜜妮安很快適應了車速，可還是覺得感官上有種強烈的刺激。

  女僕長羅莎琳不在身邊，各種繁文節的糾纏束縛，也似乎隨著飛快車速被甩得看不見蹤影。

  夜幕細雨中，斑駁路燈下的螢光塗鴉隨處可見，它們古怪、張揚、鮮艷，激情而躁動，不安而叛逆。

  隨著摩託疾馳，螢光塗鴉化作光怪陸離的斑斕色彩快速飛逝。

  「好美——」

  蜜妮安攏起耳旁被風吹亂的金色髮絲，目光迷離的看著一幅幅不曾見過的綺麗畫面。

  雜亂落後不是開發區的唯一代名詞，總有些人不會向苦難的生活低頭，即使是在陰暗骯髒的角落，也要表述內心深處的聲音，創造嚮往自由的畫作。

  喧囂的風打著旋兒自身旁呼嘯而過，點點細雨落在無形等離子罩上發出浙湘瀝瀝的聲響。

  蜜妮安突然有種想要張開雙臂，迎著夜幕下風雨，放聲呼喊的衝動。

  「不行不行，這樣太失禮了———」

  她看著身前男人的背影，雖然已經被李南柯發現了自己一些不太淑女的地方，但這樣的舉動還是太放肆，也太尷尬了。

  或許在沒有別人的時候可以嘗試一下，現在還是算了。

  只是不知道下一次來開發區得等到什麼時候，這次能來開發區還是託了李南柯的福·——·

  急剎聲忽然響起，摩托車側傾甩尾，中斷繁雜思緒的同時，也讓失神的蜜妮安隨著慣性一下子靠上男人背脊，胸前圓潤緊挨著李南柯後背。

  「我們到了。」

  「哦哦，好的。」

  蜜妮安的白皙臉頰閃過一絲緋紅，連忙提著裙擺跳下車座。

  面前是一間處於不知名巷子中的小店鋪，緊閉的捲簾門上還貼著『旺鋪轉讓」的字樣，不過紙張已經有些落灰，看樣子是旺鋪久久都沒有轉讓出去。

  「這是我加入管控局前開的夢境店。」李南柯取出鑰匙，打開捲簾門，「後來洗手不幹了想轉讓店鋪，但地理位置太差沒人願意出轉讓金，只能等房租到期再搬了。」

  電子招財貓喵喵的叫了一聲，蜜妮安打量小店內的景象，這是一間很普通、

  規模很小的夢境零售店。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陳列貨架上各種類型的夢境都有，打理並並有條，看上去非常正規。

  「樓下只賣正規的夢境，不正經的黑夢都在樓上。」李南柯詢問道：「你朋友具體喜歡哪種類型的夢境，恐怖驚悚的夢境也分為很多種，靈異的、懸疑的、

  心理的、喪屍的、血漿18R的————」

  見蜜妮安有些遲疑，他微微一笑：「跟我上來，自己挑吧。」

  店鋪二樓是一間狹小陳舊的臥室，牆邊的簡易貨架上堆著一塊塊夢境數據盤，沒有外包裝，只有用馬克筆標記的數字記號。

  「這塊是《惡靈古堡》、這是《活死人日出》、《驚變28年》、《棒子行》————喪屍類型的夢境都堆在這邊，那邊是靈異類型的————..」

  他為蜜妮安一一介紹，如數家珍，「這些夢境經過我親手改造，同步率基本都在120%以上。」

  蜜妮安移過目光，偷偷看向臥室角落的破舊單人床。

  作為合作夥伴，她大致了解過李南柯的基本信息，知道他是因為身患重症，

  為了治療病症，才不得不進行黑夢的改造非法工作。

  比起那些加入幫派逼良為、兜售違禁藥物、去偷竊去搶劫的非法人士，改造黑夢都可以算是正當營生了。

  身為一個普通人，想要改造這些恐怖夢境的難度極大。

  不僅僅是因為要面對那些夢境中的可怕怪物，更是因為在改造夢境的超高同步率下死亡，有很大概率會對身心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房間內堆著大量落灰的數據盤，李南柯不知道在各種恐怖夢境中死亡過多少次，才能改造出這麼多夢境。

  蜜妮安是維斯塔利亞家族的大小姐，從小含著金鑰匙長大，除了一些不符合儀態禮節的東西，基本上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

  而身患絕症，一個人在社會底層苦苦掙扎的絕望，她只是單單想像一下都覺得很是室息。

  別看李南柯現在是外表光鮮的萬象系天才研究員，可在這層外衣下他付出了怎樣不為人道的咬牙堅持，才能成就今天的地位。

  「這麼一路走來，一定很艱難吧———」」

  蜜妮安用只有自己能聽得到的聲音輕輕呢喃道。

  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連忙詢問道：「據我所知，改造黑夢一般不都是僱主訂製條件與目標，然後織夢者再根據僱主的要求進行改造，你這裡怎麼會還留下很多改造後的夢境盤？」

  李南柯聳肩攤手，隨口解釋道：

  「我也不想留這麼多，給你舉一個例子你就明白了，知道五彩斑斕的黑嗎？

  「好像聽不懂—」」

  「聽不懂就對了，客戶僱主的要求千奇百怪，我在很多時候也聽不懂。就好比作圖時客戶要求你「1ogo放大的同時能不能縮小一點」、「這個黑不是我要的黑，我要的是五彩斑斕的黑』諸如此類的矛盾要求。」

  蜜妮安一點就通：「所以這些夢境盤都是不符合僱主要求的——.」

  「賓果。」李南柯打了個響指，點點頭繼續道，「有一次我為某個僱主改造了同一個夢境整整八遍，前前後後忙了快兩個月，每一次僱主都會推翻之前的並提出全新的要求。後來僱主跟我說不用再改了，他翻來覆去的看，感覺第一個夢境的版本最好，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那一刻我的心態無法用言語來表述，只想把僱主的頭擰下當球踢——.」

  蜜妮安代入了一下自己，聽得不由連粉拳都緊了：「後來呢？你有沒有大罵僱主一頓出氣？」

  「怎麼可能，沒有後來了，因為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蜜妮安忍俊不禁的同時，也感到有一絲絲辛酸。

  是啊，如果換成自己身患重症，急需大筆的錢來救治，怎麼可能再跟僱主惡語相向，即使心高氣傲也只能向生活低頭妥協。

  李南柯將蜜妮安需要的夢境數據盤都裝在紙箱裡，一個大紙箱都裝不下。

  「你該不會是想把我的存貨都搬空吧？倒不是我捨不得，夢境這玩意只是娛樂，玩得太多就對現實無感了。」

  蜜妮安搖了搖頭：「怎麼會，我只是感覺這些夢境都挺有意思的。」

  她猶豫了一會兒，開口道：「像這樣的黑夢，一般售價都在多少？」

  李南柯警了她一眼，抱著大紙箱走下樓去。

  「朋友之間談錢就傷感情了，我現在衣食無憂，不需要那麼多錢·-等哪天我真的快餓死了，大小姐你再來接濟我吧。」

  蜜妮安站在原地，默默念叨著『朋友』二字。

  忽然她莞爾一笑，跟著李南柯走下樓。

  蜜妮安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對著正在把紙箱裝車的男人道：「如果可以的話—..—我能試著騎兩圈嗎？」

  李南柯一愣，奇怪的看她一眼道：「你不用注意儀態了？」

  蜜妮安臉色微紅，原來這傢伙早就已經聽到了。

  她輕輕咳嗽兩聲，故作不以為然道：「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其實我也沒有很想騎。」

  李南柯一樂，死傲嬌，估計人都燒沒了一張嘴還能完好無損的留下。

  他看了看大小姐的一身黑色連衣裙：「我只是擔心你走光，你這一身打扮可不適合騎摩托-—先上來，我帶你去換身衣服。」

  半個小時後，換上一身開發區買的廉價衣裝的蜜妮安騎在摩托車前座，緊緊抓著摩托握把。

  她眼中異彩連連，強忍著才沒有大呼小叫。

  細雨暫歇，摩托車撤去了等離子防護罩，風馳電的一路飈速，一會兒鑽入擁擠車流，一會兒又一頭扎進無人小巷，險象環生。

  看得后座的李南柯心驚肉跳，一雙手都無處安放。

  對方完全是個駕駛新手，那是險象環生可不是有驚無險，蜜妮安根本就是在借著超凡者的過人精神反應來駕駛摩托，本身沒有什麼騎行經驗，

  之所以現在還沒有發生事故，是因為全靠后座的李南柯關鍵時刻頂號操作。

  「大小姐，慢點、慢點—」」

  「你說什麼，風太大我聽不清——」

  狂風呼嘯，蜜妮安的一頭金色長髮隨風舞動，令后座的李南柯臉上癢得不行。

  忽然，摩托車一腳急剎，險之又險的避開側面的一輛車子，接著又大力擰動電門加速。

  李南柯一個前傾又接著後仰，乾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摟住蜜妮安的腰肢，固定身形。

  纖細的腰肢柔弱無骨，曲線驚人。

  蜜妮安的身軀陡然一僵，不自然的扭動兩下，結結巴巴道：「你、你的手—

  李南柯分明看到她脖頸緋紅，一路燒到了耳根子，耳垂紅得晶瑩剔透。

  他臉不紅氣不喘的道：「你開得太快，我手沒地方放。」

  蜜妮安只感覺耳邊不斷傳來男人呼出的熱氣，一時間腦袋空空，駕駛操作都有些變形。

  「小心！」

  前方的汽車已經在紅燈處停下，蜜妮安還恍若不覺的沒有減速，李南柯一把握住她的兩隻手，操控摩托車偏向輔路，一個側傾右拐，毫不減速的駛入右轉道。

  蜜妮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開到維斯塔利亞家族的城堡附近的，她背脊繃得筆直僵硬，后座的李南柯環著她，替她操控著摩托。

  這樣的近距離親密姿勢與被擁在懷中沒什麼區別。

  只見眼前的道路熟悉異常，已經能遠遠看到城堡的輪廓了。

  她如夢初醒，恍然驚覺的急忙道：「先停下，我坐後面。」

  蜜妮安不由暗罵自己一聲，今天真是腦子一熱，就把淑女的儀態全部丟完了。

  要是羅莎琳女士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不僅會念得她狗血淋頭，還一定會稟告父親，到時候就要時時刻刻接受女僕長的監督了。

  兩人調換了前后座位置，很快，黑色的重型摩托停在城堡門口。

  蜜妮安遠遠的就看到在大門處等待的女僕長羅莎琳。

  她神色一凜，優雅端莊的下車來到女僕長面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小姐，怎麼沒有讓我來接你？」

  「李先生要求送我回來，盛情難卻不好拒絕。

  羅莎琳看著小姐那一身昂貴奢華的訂製連衣裙，已經換成廉價的女裝，目光幽幽的詢問道：「哦，那小姐你的衣服是怎麼回事？」

  蜜妮安神色一僵，但很快就急中生智的反應過來。

  「雨天路面積水，一不小心裙子就濺濕了，李先生很有紳士風度，帶我去服裝店換了一身衣服。」

  她溫婉文雅的回答，滴水不漏。

  見黑色摩托上還裝著大紙箱，她立即迎上前去，連連使眼色：「李先生，你送的禮物太貴重了，我實在不好收下。」

  隨即用蚊子都聽不到的聲音道：「等會兒我發你一個地址，明天你寄給我就行。」

  李南柯聞弦歌而知雅意，與兩人告別一聲，正要撤退卻聽年邁的女僕長道：「小姐，這樣太失禮了。」

  羅莎琳對著一旁的黑衣保鏢做了手勢，對方很快就取來一個黑色禮盒。

  「李先生的禮物貴重，說明他的心意更加珍貴，我們不能拒絕李先生的好意，並且需要回饋我們的心意。」

  羅莎琳遞出禮盒，微笑道：「李先生，微薄回禮，不成敬意。」

  「不用不用，太客氣了。」

  一旁的黑衣保鏢二話不說，從摩托車卸下贈禮，一箱子的夢境數據盤嘩啦啦作響。

  李南柯收下回禮，看了看羅莎琳，又看了看蜜妮安。

  只能默默丟給後者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騎著自己心愛的小摩托遠去。

  蜜妮安嘴唇微張，呆立原地。

  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今天要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