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二人很快回到屋子裡,屋子裡很暗,沒有油燈和蠟燭,只有灶火的光亮,空氣里飄散著海鮮的鮮香。
兩位舅媽在做魚飯。
魚飯里沒有飯只有魚,且不是一種魚,而是好幾種魚,放在竹編小簍里一起煮了,再分到不同碗裡。煮魚的湯里會加兩片生薑去腥,再撒一點海鹽調味,煮完的魚湯異常鮮美。
但漁民都感受不到魚飯的細膩和魚湯的鮮香,他們生來沒多久開始吃這個,味蕾都麻木了。
因為漁家的魚是最低廉的東西,而稻米很貴。
每天那些打到的魚,趁著新鮮在漁港賣了,剩下的就是自家的,挑出大的醃製風乾,小的就拿來做成魚飯,甚至不放除了鹽之外的任何調味料,只是吃個鮮。
魚是很好的食物,但一日吃還成,天天吃,魚飯就會變成世界上最難吃的食物。像是姜貝妮,她是最不愛吃魚的,寧可吃鹹菜疙瘩,也絕不碰魚一下,實在吃怕了。
兩位舅舅和兩個大一些的表哥在處理今天捕撈到的海鮮。
這些都是剩下的,好的大的都已經直接在漁港賣了。那邊有魚市,給魚老大交了保護費之後,每艘船可以占一個位置,附件的居民一艘船一艘船地問有沒有他們想要的海鮮。
老薑家只有一艘船,所以兄弟兩個不分家,賺的錢也不分。
海鮮這種東西,一日為鮮,二日為臭,所以要儘快的處理掉。剩下的蝦打成泥,拌上鹽做成蝦醬,螃蟹洗乾淨切塊放到罈子里醃製起來,貝類剔出肉曬乾。海魚拿來風乾或者做魚飯。
兩個表哥一邊處理一邊說今天魚市上的新鮮事。其實沒什麼特別新鮮的事,一般就是誰家娶妻誰家嫁女,誰家生了娃娃,誰家又死了人。
小表哥不耐煩聽這些,拉了青川去裡屋。他從廚房拿了一根燒得正旺的松樹枝,按在牆上做火炬,接著把珍珠蚌拿出來。
「我上次破開一個,一粒珠子都沒找到,小光你破一個我看看,你肯定比我運氣好。」小表哥語氣非常肯定地說,一邊給了他一個小錘子,「砸開吧,省力氣。」
青川不知道小表哥是怎麼看出來他鴻運當頭的,但因為從來沒買過天然珍珠貝,如今就有打獎一樣隱秘的期待和緊張,實在捨不得將這個工作交回給小表哥,「那我砸了。沒有珍珠可不許賴我。」
青川說砸就砸,第一下太緊張,連個裂縫都沒砸出來,第二下力氣過猛,珍珠貝一下被砸成兩瓣,一邊大,一邊小。
「掰開,你掰開看看。」小表哥一臉的期待,看起來竟比他還興奮。
然而裡面的珍珠貝里沒有一點凸起,小表哥不信邪地摸了又摸,他嘆了一口氣,「看來應該讓啟明哥來摸珍珠,你手氣也不好。」
青川頓時說不出話來。
這麼一來,認定了青川運氣也不好的小表哥對第二個也失去了信心,他破罐子破摔的放到青川面前。「你砸著玩吧。晚上燉珍珠貝的湯。」
青川沒好氣的往下用力一砸,反正是要燉湯的,砸爛了更入味呢?
珍珠貝一下碎裂了,他掰掉幾片碎貝殼,伸手一摸,「咦?金鎖表哥,好像有東西。」
是的,小表哥叫金鎖,上頭兩個表哥一個叫金山一個叫金牛,小表哥對此一直不樂意,憑啥,出來晚了就被嫌棄成這樣?連個羊都輪不上,就只能是鎖的,鎖多小啊。
青川對於這個抱怨是呵呵的,你一非洲版柳青的長相,居然還嫌金鎖這個名字不好聽?
金鎖表哥接手了青川的工作,他仔仔細細把貝殼肉里外找了個遍,找出兩粒不小的土豆疙瘩一樣的珍珠和三粒小一些的珍珠。就這,他已經驚喜得不行,「這兩粒得好幾十文呢。」
青川也是一臉稀罕,這是他親手解出來的珍珠,丑是丑了點,但人家可是野生的。
「來,這個給你。」金鎖表哥把一粒大珍珠塞到青川手裡。
青川很奇怪,「表哥你給我這做什麼?」
「你砸的蚌,當然要分你一個。換了我砸,裡面一粒珠子都摸不到。」金鎖表哥特別唯心主義地說。
青川覺得這珍珠燙手,「不行不行。」拿一個孩子東西,還是一個掙扎在貧困線,努力攢錢的孩子,還要不要臉了?
「給你你就拿著,不拿我生氣了。」
青川推拒不過,到底收下了珍珠,但他心裡已經暗下決定,這枚珍珠還是要用在姜家的。
兩人就著松枝那忽明忽暗的火光稀罕地瞧了半天,土豆圓的珠子泛著美麗的珠光,把手都映襯得光亮了幾分。
一直到二舅媽掀開竹帘子走進去喊他們吃飯,「吃飯啦。你兩幹什麼呢?喊了半天也不應。哦喲,對了,阿光明兒去趕集市麼?金鎖你帶弟弟去玩啊。」
漁村這邊離縣城遠,漁民手裡又沒多少錢,買生活用品很不方便,為了解決生活困難,這邊一年有兩次的集市,村里人可以去集市上賣自家存的乾貨,然後換些針線和其他必需品回來。
每次集市,這邊就跟過年一樣,無論是對大人還是對孩子。
「過年的壓歲錢都叫娘討走,身邊連一個子兒也沒有,有甚好玩的。」金鎖表哥有點不滿地撅嘴。
二舅媽伸手擰了小表哥一隻耳朵,一副我已經看穿的表情,「逮的小海鮮換了不少錢,還與娘哭窮呢?忒的小氣,拿出一個來與你弟弟買個吃食也捨不得?」
她又對青川說,「阿光,以後有了好吃的就不留給你金鎖哥了,欸,小氣著呢。」
金鎖直接被親娘打臉,也不生氣,笑嘻嘻的扯青川的手,「哥哥大方著嘞,明兒我們去趕集市,給弟弟買個山雞毛的毽子,可漂亮了。」
「明兒有集市啊。」青川十分驚喜,他來的還不知道這個事兒,沒想到就趕上了,運氣真好。
農村沒有什麼新鮮熱鬧事,逛集市可是難得的消遣。
集市是平民百姓的超級市場,生活中常用的東西都能買到。許多人聚集在一起,用金錢購買或者以物換物的方式交易,賣出去針頭線腦和本地缺少的東西,用低廉價格換回來本地的特產。
集市一般持續三天以上,家家戶戶都會去換一些常用的東西回來,因為這上面的價格總還是比去鎮裡買便宜一些。最重要的是,還能增加一些收入。
若是在這邊,漁民會拿出比如海鹽、海魚、蝦蟹之類耐儲存的貨物,去換取醬料、油、布匹之類的東西。
「可不是,村長敲著鑼鼓家家戶戶通知。不過咱們家東西還齊全,沒什麼要買的。前兒去你小姑父家的時候,順便去鎮上買了東西。」
二舅母一邊說,一邊拉著兩個孩子出去,「集市都是好幾天的,就在隔壁三河村,離得近,等雞打了鳴再去,也不算晚。」
外間人都坐好了,勺飯的是外祖母,她給了青川一個大海碗,裡面是疊成山包的魚飯。
因為是難得吃一次的東西,青川只覺得新鮮,味道也很不錯,就跟吃海鮮火鍋一樣,只是少了調料碟,顯得味道寡淡了一些。
他在裡面找出了三種魚,兩種海貝,魚肉細膩鮮美,貝肉彈牙很有嚼勁,就是吃的時候要小心魚刺。
除了魚飯,桌子上還有一條清蒸魚,一碗海帶湯,一大簍的海螺海貝。
那是一條清蒸白鯧魚,肉質細膩,沒有細骨,若是撒上一點姜蒜,滴兩滴醬油,味道會更鮮美。
咦?為什麼這條魚要另外蒸?
似乎瞧出了青川的疑惑,外祖母把清蒸白鯧魚放到大表嫂那裡,「這魚沒有細骨頭,肉也嫩,剛好挑一些給孩子吃。」
至於海帶湯,是一些已經破損的海帶切成絲,加入煮魚的湯里一起端出來。
海帶在海邊是如同雜草野菜的存在,去了內陸卻成了治療大脖子病的藥,價格陡然提升十多倍,所以品相好的海帶都被統一收走曬乾賣給藥店,這樣比自己賣要好一點。
至於海螺海貝,除了少數已經闖出名堂的,如鮑魚、扇貝,其餘大多數都不值錢,也不好久放,一般就是這樣做飯後零食的下場。
兩個舅舅都是不多話的人,幾個表哥的性格卻很活潑,哪怕是當了爹的大表哥,說起話來也是滔滔不絕的。
家裡的女眷另有一桌,就在邊上支了一個木板,只有魚飯,海帶湯和海螺,同樣沒有別的菜,就算是客人的小蝶也是一樣的待遇。此時這個小姑娘正纏著表姐不知道說些什麼。
青川第一次見了大表嫂的面兒,因他只是個孩子,也就不用避嫌。她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臉上還有沒散去的孩子氣,抱著外甥女,安安靜靜的,有時候挑一些魚肉出來餵給孩子。
外甥女的前面有一小碗米糊,分量比青川早上喝的粥都少,小姑娘吃得倒開心,臉蛋被爐火照得紅撲撲的。
何家送了二十斤新稻過來,但餐桌上沒有米,也沒有肉。沒有除了海鮮以外別的東西。魚飯很多,足以飽腹,但是沒吃主食,青川還是感覺怪怪的,就像是沒吃飯一樣。
這麼一對比,倒顯得投生到農家更幸福了,至少隔三岔五的還能吃到一頓糙米飯。
吃過飯,女人們收拾碗筷,家裡的男人和孩子洗了臉就去睡覺。
兩個舅舅和兩個大表哥每天四五點就要起床去打漁,賺錢養家。但是女人要起得更早,睡得更晚。
男人只用負責賺錢,女人們卻要負責後勤和家裡一切事務,她們的工作更加瑣碎繁重,但是很少人能看到她們的辛苦,這也是這個時代的共病。
青川是和小表哥一起睡的,但是被子是單獨的一床。
因為潮濕,棉被很重,有些濕冷冷的,剛睡進去很冰,好一會兒才暖和起來。這要到了冬天結冰的日子,該怎麼辦?室外零下一度,室內也是零下一度,南方又是濕冷天氣,鑽被窩簡直就跟上刑一樣。
這邊冬天也有木炭在賣,但除了富貴人家,大部分人都捨不得買,像是何家,也就是每年自己燒一點劣質碳,勉強夠睡前暖一暖屋子。即便這樣,還是人人都長凍瘡,有風濕痛的更是苦不堪言。
青川已經可以預想到自己滿手凍瘡的慘狀。
「阿光。」
「阿光,起床啦。」
青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黑漆漆的,四周什麼聲音都沒有。他尤帶著睡意,擦擦眼,「公雞打鳴了嗎?」
金鎖表哥早就摸下床,穿戴整齊,「打鳴啦。阿娘給蒸了幾個紅薯,咱們一人一個,趁熱吃了好去趕集。」
「表姐她們不去?」
「集市上人太多啦,沒有大人帶著,妹妹她們就不去了。你小心跟著我,人堆里有拍花子。」
「哦。」青川慢騰騰穿上衣服,然後去廚房領了一個挺大的烤紅薯。
他走到外面,天還是黑的,海風吹來,他忽然打了一個哆嗦。
這時耳邊聽到鳥雀的聲音,在寂靜的海浪聲中格外清晰。
青川抬頭去找,看到一個角落裡有燕子用泥築的巢,還有幾隻小燕子在裡面探頭探腦。他覺得有趣,尋了一個竹竿來,在頂上放一點紅薯皮,想舉到燕子窩裡去。
「莫餵啦,燕子吃蟲,不吃紅薯哩。」外祖母給青川一文錢,讓他去買吃的,還給了一個很大的用蔓草做的籃子。金鎖表哥也耍賴要了一文錢,哥倆就邊吃邊出了門。
這時外面已經微亮了,海平面有了一點暖色的雲彩,海天之間一線霞光,或許過一會兒就能看到太陽徐徐升起的畫面。
紅薯很燙,吃到肚子裡熱乎乎的,青川一下就感覺身體暖和起來。日常飲食中缺少肉類攝入,食量就會變大,現代人早餐這麼大一個紅薯根本吃不完,現在半大的孩子吃完一個才覺得飽了。
金鎖表哥細心的把裝了錢的布袋子拴在腰帶上,打結,然後藏進褲子裡,他得意的對青川顯擺,「看,我有那麼多錢,都是我自己賣東西存下的。等到了集市,給你買口哨,可好玩了。」
「我也有錢,有那麼多。」青川也給他看自己的錢,串在一起的一百文,加上外祖母給的,剛好一百零一文銅板,沉甸甸的。
「咦?你怎麼存下的?」金鎖表哥一拍腦袋,恍然大悟,「一定是壓歲錢吧。姑姑可真好,都給你留下了。」
然而並不是,天下爹媽都一樣,壓歲錢總是留不住的。這是上次青川撿了珍珠鏈子,他爹賞了整整兩串錢的封口費,一串一百文,一共兩百文。在孩子裡頭應該算是大款了吧?
不過金鎖表哥這樣誤會,青川也不開口否認,他笑嘻嘻地問小表哥,「金鎖哥,那集市上都有什麼呀?」
「集市上的東西可多了,應有盡有。有麥芽糖、桂花糖、糖蔥、瓜子、炒黃豆、芝麻糊、八寶藕粉粥、炒米,還有陀螺、口哨、雞毛毽子、彈弓、風箏、風車……」
「太多了,我都數不過來了。那人也多啊,腳踩著腳,手擦著手,一不留神就走散了。咱們早上去,人少,等吃了中飯去,那人可就海了去咯。」
小表哥說得熱鬧,青川聽得熱鬧,兩人對集市都充滿了期待。
他們邊走邊說,走了得有十多分鐘,這時候天已經亮了,草葉上的露珠也散了,他們終於到了集市所在的那個地方。
一塊平地,四周有許多樹,也不知道是什麼樹,零零散散已經支起很多攤子,每個攤子前頭都守著一兩個人,大都是男人,也有夫妻組合,少數單獨的中老年婦女。
青川本以為集市應該就是賣賣土特產,還有針頭線腦之類的,沒想到除了意料之內的魚攤、海鮮攤、賣山藥的、賣草藥的、賣菌菇的、賣野兔野雞的,還看到了挑著扁擔賣油的,賣醬料的,賣豆漿的,賣肉的。
小小集市氣味混雜,充滿了帶著生活氣息的市井小民的熱鬧。
出於同行(?)的奇妙心理,青川忍不住多看了幾次賣肉的攤子。
那賣肉的攤子,站著一個黑熊似的大漢,胸口圍著一塊布兜,拿著一把邊緣呈現出亮銀色的殺豬刀,啪啪啪地剁肉。
肉攤的前面站一個老婦人,手裡提著一個籃子,裡面已經放了一個瓷瓶子,像是他們家裡打油的油瓶子,還有三條用稻草穿了嘴巴的魚,那魚還擺了兩下嘴巴。
「師傅,肉幾個錢嘛?」婦人指著一塊純瘦肉。
「二十八文一斤。」
「那這個呢?」婦人又指著一塊三肥七瘦的五花肉。
「三十二文一斤。」
「這塊肉,多少?」這次婦人指著一塊七肥三瘦的帶皮肥豬肉。
「三十六文一斤。」
「有點貴啊,新鮮不新鮮哦?」
「早上剛宰的,養了三年的黑豬,吃起來不腥,不能少了。」
婦人還是有些不甘心,指著角落裡的帶□□子骨,「這些肉骨頭幾個錢一根?便宜我就買了,給你開張。」
「八文一根。」
「什麼?這上面連二兩肉都沒有,還全是精瘦的,哪裡值這麼多?」
「骨頭剁開熬湯,香著嘞。長身體的孩子多喝骨頭湯,補身體,長得快。」
肉攤的老闆放下手裡的剁骨刀,難得跑出一個長句,「這樣吧,你買兩根,就送你一塊豬皮。還有這邊的豬腳,一個只要五文錢,沒有更實惠的啦,大娘。」
青川不知道大娘有沒有買下來,因為這個時候他已經被小表哥拖到前面賣玩具的地方去了。
但他其實很心動,想要買下熬豬骨頭湯吃。兩個整根的豬後腿的棒子骨,才十六文,還送一塊豬皮。肉骨頭剁碎熬湯,可以有效的補充蛋白質、脂肪和鈣,豬皮又是富含膠原蛋白的食物。
要能喝一小碗肉骨湯,該多美呀?
青川對那筒子骨念念不忘,兩人逛了很遠,都已經看不見那邊的肉攤了,他還默默想著肉骨頭流口水。
他們走過一排賣海鮮的攤子,蹲著的多是本地的漁民,來買的多是不住海邊的農戶。小表哥正巧遇上一個熟悉的人,或許就是鄰居,兩人在那說了一會兒,青川站在邊上看。
就有一個年輕的婦人在一個賣青蟹的攤子前,「老人家,這蟹怎麼賣?」
賣蟹的是個鬍子斑白的老漁夫,他抓起一個用茅草捆住的大青蟹,一個能有一斤重的大傢伙,但是在漁村不怎麼值錢,沒多少肉,「三文一個,買五個送你一個。」
「那這條米魚呢?」年輕婦人指著一條魚問。
這是一條三四斤重的大米魚,它的魚鰾就是傳說中的花膠,一種溫和的滋補品。可惜這魚已經死了,否則去了縣裡能賣高價呢。
「這是大魚,五文一斤,這條魚有三斤六兩,給你便宜點,十六文錢。」
年輕婦人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付錢買了魚。
「老人家,這些乾魚鰾怎麼賣?」年輕婦人才走,一個中年人過來,指著一捆用小的米魚魚鰾製作的魚膠。
「一捆算你六十文,一斤多重呢。」
「現在新下的稻米才多少一斤?何況這些魚鰾都那么小,太貴了。」其實這些小花膠只是在海邊不值錢,到了內陸,比牛肉都貴。
「最多便宜五文錢,再送你一籃小魚嘛,這裡得有一斤,煮魚湯喝,美哩。」老人指著草繩編的小籃子,裡面有十幾條黃色小魚,看著像是小黃魚。
「成,就這把米魚膠。」中年人特別爽快的拿出一串錢,數了五十五枚給老人,把那捆魚膠和贈送的小魚都拿走了。
事實上,老人攤子上這樣質量的螃蟹和魚,哪怕是去了十幾里遠的鎮上,價格都會翻三番,若是去了遠離海濱的內陸,一隻活的大螃蟹就能買到一兩一個,成了平民百姓吃不起的奢侈品。
但在這裡,漁村,海鮮就是賤物,一斤雜魚能賣個一文就不錯了。
造成價格差距那麼大的原因,不外乎兩個,一是海鮮不好保鮮,撈上來一般只能活個半天,二是路況太差,稍微遠一點的距離就要一兩天功夫,海鮮早就發臭了。
走過海鮮區,就到了賣日用品和玩具的地方。
小表哥找到一個他特別感興趣的攤子,上面有許多木頭的玩具,彈弓、陀螺之類的,金鎖表哥看上的是一把小弓,比大人的弓略小一些。他太喜歡了,想要買下來,這會兒正和攤主磨價格。
這是一個機會啊,青川便對小表哥說,「哥,我去邊上上個茅房,一會兒就回來。」
小表哥這會兒正忙著砍價,加上現在人還不算多,危險性比較小,就點頭,「行,你快去快回,別和陌生人走啊。」
青川提著籃子一溜煙跑到那賣許多食材的地方,肉攤上的豬骨頭還沒賣出去。他踮著腳,看著殺豬匠,「師傅,這一粒珍珠和你換肉,行不行?」
這黑壯殺豬匠奇怪了,探出頭看,就在青川手心看到了一粒個頭不小的珍珠。
「這珍珠在鎮上至少三四十文錢,當三十文,成不成?」
殺豬匠仔細看了看,「最多二十五文。」
二十五文也行啊,青川點點頭,他便買了兩根肉骨頭和一隻豬腳,讓老闆送了一塊豬皮、一根豬尾巴和兩根一點肉都沒有的丁字骨。
肉攤的老闆將筒子骨砍成三段,把豬腳劈開,用荷葉包起來,麻繩系好。
「娃娃,買竹筍嗎?竹筍燉骨頭湯別提多好喝了。」
之前沒人的角落不知何時來了一個攤子。攤主是一對夫妻,那婦人看著能說會道的。
其實這家主要賣藕和藕粉,還有蓮子、干荷葉,竹筍只是附帶。青川看了看藕粉,灰白色的,一片一片的藕粉。這是純手工的藕粉,削出來的,用開水一泡,是帶點紅的粉色,可以澆上一勺桂花糖,吃起來清甜細膩。
青川更喜歡加了很多材料的藕粉羹,倒入熬煮得稀爛的各色豆子、桂圓乾、薏米等等,做成八寶藕粉羹。也可以加水果,做成果味藕粉羹。
女人的嘴皮子很溜,一看到青川瞧過來,也不看輕他是個孩子,一直努力的介紹自家做的藕粉,「十文一斤,今年新熬的藕粉,熱水一澆,香飄三里,再白送一包桂花。」
想起藕粉羹的味道,青川舔舔嘴唇,「姐姐,能再便宜些麼?」
女人被這一聲姐姐喊得眉開眼笑的,「八斤鮮藕才做一斤藕粉,再便宜沒有了。我再送你一包蓮子,別人可沒有這樣的優惠。」
青川本來只想買兩根嫩竹筍,結果買了竹筍,又買了一斤藕粉,附贈一包桂花和蓮子。女人因他年紀小長得嫩嘴還甜,還送了幾張干荷葉,都用油紙包起來系麻繩捆上。
除了給出去的珍珠,一下花出去十多文錢,對一個孩子來說還是挺大一筆數字,青川的心裡卻沒有半點不舍。要不是怕別人注意,他能直接把肉攤上剩下的肉買走大半。
來了這麼久,就沒吃過鮮肉。
現在他就是饞肉,特別饞。
無竹令人俗,無肉令人瘦。若要兩兼得,竹筍燉骨頭。
作者有話要說: 筒子骨熬湯真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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