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鳴這輩子活到現在,不是沒有被人威脅過。閱讀М
可他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丁有糧這種貨色威脅。在他眼中,像丁有糧這種人,頂多算得上是一個比較用得上的工具人而已。
他萬一鳴能夠跟他打交道,都是一種恩賜。
他的本能意識里,像丁有糧這種寒門出身的傢伙,如果沒有他們萬家提攜,給他台階上,他這輩子撐死也就混個科級到頭了。
因此,他覺得丁有糧應該感恩戴德,應該言聽計從,應該規規矩矩地當好工具人,把事情安安分分做好。
絕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更別說還威脅他?
這簡直是大逆不道!
毫無疑問,就像在燃燒的火焰上潑了一把油,徹底將萬一鳴激怒。
弄死他!
這個惡念當時就在萬一鳴腦子裡閃現。
不過,當萬一鳴看到江躍臉上滿是那似笑非笑,卻似乎信心滿滿的表情,一時間就跟有什麼東西在他胸口重重撞擊了一下。
丁有糧這狗東西,到底哪裡來的底氣?
萬一鳴性情暴躁,做事容易衝動,可這並不代表他無腦。
事實上,他的暴躁和衝動,大多數情況是建立在他可以擺平的基礎上。
一旦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他也並非時刻都會失去理智。
江躍趁機肩膀一抖,示意那兩個工具人鬆開。
「萬少,換作我是你,肯定也生氣,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你,我沒跟你開玩笑。」
萬一鳴強忍怒意:「所以,你到底圖個什麼?」
「該說的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接下來,就看萬少你的誠意了。我還是那句話,我做的一切,都是為自己找條後路而已。我不想跟其他工具人一樣,完成使命之後,莫名其妙地失蹤或者死亡。」
話都說到這份上,萬一鳴也知道丁有糧是鐵了心。再說那些廢話也沒有了意義。
現在他萬一鳴再巧舌如簧,也不可能說服對方,更別指望對方相信他沒有滅口的意思。
說到底,他萬一鳴確實已經動了抹除丁有糧的意圖。只不過,他此前萬萬沒想到,丁有糧竟然這麼警覺,而且行動力如此可怕,這麼沉得住氣,反而給他來了這麼一手反擊。
不得不說,此刻的萬一鳴,確實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丁有糧,我承認,低估你了。開價吧,具體點。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物資,我想要一條安全的退路。」
「物資你還用求我?至於安全的退路,你大可離開星城,我保證不阻攔你。不過我怎麼確定,你安全離開後,會不會再坑我一把?」
「萬少,這你就欠思量了吧?那些證據留在我手中,沒有暴露,我才安全。一旦暴露,我就沒有依仗了,反而不安全了。這點道理,你沒道理不懂啊?」
萬一鳴仔細一想,倒真是這麼回事。
他忌憚丁有糧的猛料,不就是因為這些東西還沒被公開嗎?
一旦公開了,他也就沒啥投鼠忌器的了,還用得著跟丁有糧客氣,直接開幹得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有把柄掌握在別人手中,就像有把無形的刀始終懸在脖子前,這種感覺肯定是萬一鳴接受不了的。
他可不希望餘生始終有這麼一個定時炸彈,這會讓他晚上睡覺都不踏實。
所以,萬一鳴不願意輕易將主動權放棄。
「老丁,退路跟物資,我都可以滿足你。但是那些東西,你必須交出來,那是你買命的本錢。」
江躍笑呵呵道:「萬少,咱們都是聰明人,就不說糊塗話了。我若全交給你,那才是死路一條。」
「你不交,你隨時可以搞我,我怎麼保證你以後穩住陣腳後,不會再給我來一記背刺?」
「以後?這種世道,我只求了卻殘生,躲起來好好過日子,還惹這些恩恩怨怨做什麼?萬少,不是我說你,你這個人,就是太多疑了。」
說到這裡,江躍雙手撐著椅子扶手,緩緩站了起來,伸了一個懶腰。
「萬少,這地方我還真不能多待,萬一他們發現我被你軟禁了,以後我遭了毒手。說不定下一步就干出什麼傻事來了。」
他這種混不吝的態度,真是讓萬一鳴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當場暴打他一頓。
可惜,這狗東西一步一步算計得這麼穩當,讓他萬一鳴有氣發泄不得。
「老丁,你好歹給個準話吧?」
「萬少,我再給你透露一個消息。咱們之間這點小恩怨,不知誰泄露給行動局了。你知道行動局那邊給我開了什麼價嗎?」
「什麼?」
萬一鳴差點跳了起來。
這又是一個恐怖的猛料。
行動局?
行動局怎麼知道這裡頭的事?行動局怎麼打聽到丁有糧頭上的?
隊伍當中出了叛徒?
還是這丁有糧故作驚人之語,打亂他萬一鳴的部署?
萬一鳴驚疑不定,眼神陰狠地盯著江躍,顯然是被行動局這三個字給挑動了某根敏感的神經。
行動局一旦介入這個事,事情就徹底變味了。
也就意味著,這事麻煩大了。
「萬少,現在不是我給你準話,而是你該給我一個準話啊。你都說了,我草根出身,沒什麼底蘊,所以也就不存在什麼野心。只要退路夠安全,我根本不想涉入到你們那些漩渦當中。你肯讓我退一步,我絕不讓你為難,更不可能自不量力去跟龐然大物的萬家過不去。」
萬一鳴卻冷冷道:「行動局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找到你的?」
「這得問你萬少,你身邊那麼多人,這幾天又滿世界找我,以行動局的耳目,想找到一點蛛絲馬跡不難吧?」
萬一鳴將信將疑:「不是你主動勾搭行動局?」
江躍啞然失笑:「萬少,你是看不起我呢,還是看不起你自己?我勾搭行動局,有什麼好處?我幹過的那些事,夠我吃幾次花生米了。而且,說真話,我怕行動局,但我更怕你萬少啊。我就是不選邊,如果非選不可,我肯定還是站萬少這一邊。」
「那你說的開價是幾個意思?」
「那種開價,我半個標點符號都不信。真要聽信他們的鬼話,扳倒了你,下一步他們必然過河拆橋。我才不准那麼蠢的事。」
萬一鳴冷笑道:「你總算沒蠢到家,還知道會被過河拆橋。」
「這都是萬少平時教導有方,萬少的一言一行,都是我丁有糧的榜樣,是我丁有糧的人生楷模啊。」
雖然是諷刺,可萬一鳴卻無力反駁,他此刻也無心糾纏這些細節。
「老丁,你是個聰明人,話都說到這份上,我們何不換一個思路?」
「萬少,那些騙小孩的鬼話,咱就免了吧?」
「不!」萬一鳴搖搖頭,忽然咧嘴笑了,「我直到今天才發現,我在你老丁身上打眼了,我犯了個大錯啊。以你這個能力和城府,一個小小的處長的確委屈你了。」
江躍一怔,這是幾個意思?
「老丁,我承認,此前我的確有點把你當工具人的意思,也的確有過河拆橋的打算,工具人嘛,誰會一套工具一直用下去呢?一旦發現工具不好使,置換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過現在,我發現,以你的才能,做個工具人是屈才了。我這邊完全可以給你提供更大的舞台,給你提供更高更重要的位置。」
「從此之後,我們是合伙人,是有共同利益的親密夥伴。你覺得如何?」
這是……
招攬?
江躍也沒想到,萬一鳴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居然能想到這種騷操作。
不管他是真心也好,還是想先穩住他,這一招倒的確是奇招。
「老丁啊,你也別急著拒絕。先想想這件事對你還能有什麼壞處?」
「材料你繼續掌握著,你隨時掌控一張王牌,自然也就不擔心我套路你。你永遠有一張護身符。」
「相比之下,好處是顯而易見的。首先,你不用做一個亡命之徒,不用成日提心弔膽擔心我打擊報復;第二,你的父母家人,哪怕你看開了,但他們活著,總比變成冰冷冷的屍體好吧?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從今以後是人上人,你此前一心追求的榮華富貴,觸手可及。」
不得不說,被萬一鳴這麼一描述,一切的確很誘人。
要是丁有糧本人面對這種選擇,他只怕真得猶豫再三,而且大概率可能會心動。
攤牌了之後再合作,丁有糧的話語權和份量肯定不一樣。
這種誘惑,丁有糧本人都未必抵擋得了。
可對江躍而言,這還是萬一鳴的又一個套路罷了。
既然是套路,那自然就有反套路。
江躍沉吟不語,眼眉之間卻露出些許鬆動的意思。
許久之後,江躍眉頭一挑,認真問道:「萬少,恕我直言,我之前做的這些,純粹是因為你要過河拆橋,不得不找條後路。既然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又怎麼知道,你這不是又一個坑?是不是在故意穩著我,找時機再給我致命一擊?」
「簡單點說吧,我怎麼相信你的誠意?」
萬一鳴淡淡道:「你想要什麼樣的誠意?楊笑笑夠不夠?你喜歡的話,今晚她就是你的。」
江躍搖搖頭:「楊小姐是很誘人,不過我有自知之明,人家根本瞧不起我這個層次的,我也省得去自討沒趣。」
「那你要什麼誠意?」
「我聽說,萬少能搞到一些基因藥劑,能否讓我老丁也沾點光?」
萬一鳴面色陡然一沉:「你都哪聽來這些捕風捉影的東西?」
江躍厚著臉皮笑道:「萬少,你也別發火。誠意這個東西,給不給在你,沒人強迫得了。」
萬一鳴表情很是難看,瞪著江躍凝視了許久,才不悅道:「丁有糧,你是聰明人,也要當心別聰明反被聰明誤。你或許覺得掌握了一些東西,可以跟我討價還價。可是有些雷區,你最好別踩。因為那種雷區一旦觸發,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根本由不得我說了算。」
江躍依舊面不改色:「沒想到萬少居然也會說教?我都混到這份上了,管他什麼雷區不雷區,再慘也莫過於一死。我反正是提著頭在手上的人了,還怕什麼碰不得的雷區?」
說完,他朝萬一鳴一笑:「萬少,真的不能再逗留。今晚行動局一個人約了我再談談,我雖然跟他們沒什麼好談的,可總要敷衍一下。再說,我要是長時間不離開,對萬少來說是壞事。」
「又是行動局,誰約了你?」
「我也不知道會是誰來,萬少這麼感興趣,要不談完之後我再跟你詳細匯報?」
萬一鳴淡漠道:「老丁,一直腳踩兩隻船的下場,往往是兩頭踏空,這個你不會不懂吧?」
「不不不,萬少你誤解了。我目前是兩頭都不想踏。要不是萬少盛情挽留,我現在就想退隱,從此不過問外界的是是非非。」
「那你還跟行動局談什麼?」
「打聽一些消息也是好的,有棗沒棗打一桿唄。」
萬一鳴冷笑道:「我怎麼覺得你老丁有騎牆的心思呢?」
「萬少,你這可冤枉我了。你要這麼信不過我,你可以跟我一塊去,全程旁聽我都不反對。」
「你確定?」萬一鳴眉頭一動。
「萬少,我就開個玩笑,你不會當真的吧?你可是千金貴體,這種有風險的事,最好還是別摻和。萬一對方認出你,對你不利,我可不敢保證你的安危。」
「真要是行動局的人,他們就不可能明目張胆動我。」
兩股勢力的鬥爭,終究還是隱秘的,並沒有徹底撕破臉皮,也就不可能明目張胆干對方的人。
江躍搖頭:「責任太大,我擔不起。要是有個意外,我可就真完犢子了。萬少,你省點心吧。」
萬一鳴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卻不肯退步。
「就這麼定了,我陪你去。」
「萬少,你別衝動啊。你平時不是挺多疑的嘛,就不怕這是我跟行動局做的局?」
「真要是個局,反而好辦了。」萬一鳴話里話外,透著一種令人費解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