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杜一峰冷眼看熱鬧之外,其他人的心情都莫名沉重。
許純茹跟俞思源關係親近,心裡自然是異常難受。
俞思源好端端就變成這副樣子,誰知道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
這地方真是越來越詭異了。
一朵花,一棵樹,一株草,一片葉,甚至是一滴水,粗一看似乎沒有異狀,但卻隨時可以創造一點驚喜,準確地說是驚嚇。
許純茹一臉擔憂,跟在俞思源身後。江躍不讓她驚擾俞思源,她也不敢貿然行動,只能跟在後頭,萬一遇到什麼情況,可以隨時幫扶一把。
向前行動倒是遂了杜一峰的心愿,他自然不會反對。和其他人不同,他的多功能工兵鏟之前被藤條崩碎,手裡只有一把自備的短刀。
不過他現在乖多了,短刀在手,卻並不手賤。
而是不著痕跡地湊到江躍跟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他很清楚,離江躍近一點,就代表著安全性高一些。
「等等。」
幾人正走著,江躍忽然停住腳步,低聲道。
除了俞思源充耳不聞之外,其他人都停住腳步,愕然望著江躍。
江躍則目光複雜地盯著前方的密林,眉頭微皺,也不知道在琢磨著些什麼。
越過溪澗,上了斜坡之後,眾人都明顯發現,這邊的植物明顯更加粗壯許多,便是隨隨便便一株草,也有齊膝高;一朵花,足有一個臉盆大;那些喬木就更不用說了,每一棵都堪稱參天大樹,要是放在陽光時代,任何一棵都能稱得上是千年古樹。
相比之下,他們幾人顯得極為渺小,就好像幾個正常人類,忽然闖入了巨人世界。
眼中的一切,好似在陽光時代的基礎上放大了好幾倍。
「江躍,為什麼停下來?」許純茹快步走過來,焦急問。
他們幾個停下來,俞思源並沒有停,義無反顧朝前走去,壓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而江躍又不讓阻止,難道就任由她走向滅亡不成?
「你們沒聽到嗎?」
江躍沉聲問道。
聽到什麼?其他人個個一臉茫然。豎起耳朵聽了一陣,四周一片安靜,甚至連落葉的聲音都沒有。
這個地方的聲音,就好像被徹底屏蔽似的,靜得出奇,靜得詭異。
「有人在呼救!」
幾人又認真聆聽著,還是沒聽到。
「有嗎?」
江躍嘆了一口氣,知道他們可能真是沒聽到。
「再往前走幾步。」
再深入進去,眼中所見的景象越發磅礴,高大的樹木一棵比一棵更粗,各種造型的樹木,讓人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進入了史前文明?
恐怕只有在缺乏人類活動,野蠻生長的史前時代,才有可能長出如此粗大,如此誇張的樹木吧?
「難怪這地方叫生態園,這裡的生態系統還真是不一樣啊。這麼大的樹木,很多原始森林都不見得有吧?」
「這絕不是原來的生態園。」江躍搖搖頭,「這地方,一定出現了我們所不知道的變異。」
「你們看!」
穿過一片高大的樹木區,前方忽然出現一條驚人的深溝。
說深溝或許都保守了,這分明就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峽谷,一片氤氳霧氣從峽谷底下冒起,讓人無法看透這峽谷的深淺。
俞思源就站在峽谷邊上,離那峽谷也就是一步之遙。
謝天謝地,她總算是停下來了,並沒有一頭扎進峽谷去。
只是她腳下就是裸露的岩石,也不知道牢靠不牢靠,這要是稍微一個不慎,便有可能一頭栽下去。
許純茹進退兩難。
想出聲叫她,又不怕驚動俞思源,導致她失足墜下峽谷。
可要是不提醒她,又擔心俞思源不留神自己掉下去。
「這回聽到了嗎?」江躍問。
隱隱約約間,那峽谷深處,好像真的有求救聲傳上來,斷斷續續,聲音比較微弱,幾乎都無法穿透這濃郁的霧氣似的。
距離近的緣故,這聲音雖然微弱,卻也讓幾人聽得清清楚楚。
「救命……救……命!上面有人嗎?」
峽谷下方的人,似乎也聽到了上面的動靜,呼救聲變得更加有力了些。
許純茹裝作不經意間,湊到俞思源跟前。
輕輕摟住俞思源的肩膀,將她往後拉開幾步。
俞思源忽然身體一陣抽搐,整個人軟倒在許純茹的懷裡。
片刻後,她便茫然地睜開眼睛,看到許純茹抱著自己,掙扎著站了起來:「茹姐,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了?」
「你什麼都不知道?」許純茹驚訝。
「我……」俞思源吃力地揉了揉額頭,努力回想著,「我好像記得,你勸我跳到溪澗這邊來。咱們現在是在溪澗另一頭嗎?」
果然,俞思源的記憶只停留在那一刻。
那豈非意味著,她剛才那些反常的舉動,確實不受她自己大腦控制?
「思源,你再想想,你真不記得你是怎麼走過來的嗎?」
俞思源又認真思考了一陣,還是頹然搖了搖頭:「我一點都想不起來。咱們還沒走出叢林嗎?」
「其實……是你帶我們過來的啊。」許純茹幽幽道。
俞思源驚愕無比,正要開口詢問,忽然聽到耳畔似有求救聲。
「是有人求救嗎?」
許純茹沒有回答,而是望向江躍。
「聽聲音,離我們應該有二三十米距離。」江躍仔細聽了一陣,給了一個大致的推測。
杜一峰興奮道:「一定是上次失蹤的人。咱不能見死不救吧?」
這話從杜一峰嘴裡說出來,怎麼聽都有點怪怪的。
聽這口氣,就好像你杜一峰是濟人危難的大俠似的。
誰不知道,你杜一峰才是這群人里最有可能見死不救的傢伙。
要不是為了任務,杜一峰能有這麼積極,那一定是見了鬼。
見眾人反應不是特別積極,甚至有些淡漠,杜一峰有些急了。
「你們怎麼都這樣啊?人命關天啊!難道咱們明知道下面有人,卻眼睜睜看著人家等死?你們還有沒有一點點良知?這麼冷漠,良心不會痛嗎?如果是你們的親人,你們會這麼冷漠嗎?」
幾人還是反應平平,甚至好幾個人的目光都故意避開杜一峰,嘴角掛著一些若隱若現的微笑,也不知道是幾個意思。
江躍倒不是故意不理他,而是在周圍四處尋找著什麼,也不知道是發現了什麼線索,還是有什麼感興趣的東西。
杜一峰還在繼續他的表演。
「如果我們見死不救,下面的人肯定是死定了。試想一下,那天到現在已經多久了?能捱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咱們可能是他們唯一的一點點希望……換個角度想一想,如果在下面的是我們,是不是特別希望有人能拉一把?」
許純茹忽然道:「杜一峰,你不用說服我們啊。你要救人,我們不可能反對的。」
「對啊,見義勇為是美德,我們肯定百分百支持你。」韓晶晶也道。
杜一峰本來一副情緒激昂的樣子,那口氣聽著,仿佛誰不同意下去救人,誰就是在犯罪。
可許純茹和韓晶晶的一番話,卻好像急剎車,讓杜一峰頓時張口結舌,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應對。
這是怎麼說的?
我說要救人,可沒說是我去救啊。
許純茹顯然看穿了杜一峰的心思,驚訝道:「人命關天,還遲疑什麼?一峰,事不宜遲,你是他們唯一的那點希望啊。」
「對啊,你想,為什麼是你抽到了這個任務,這說明什麼?說明你跟他們有救命之緣。這大恩大德,必須是你,也只能是你,舍你其誰?誰敢跟你搶?那是不道德的!」韓晶晶語氣堅定地強調道。
兩個女生心有靈犀,這明顯就是要故意擠兌杜一峰,讓他別想圖嘴上仗義,真到出力的時候,卻把責任推給別人。
杜一峰尷尬了。
他明白了,自己先前把場面話說得太壯烈,演技飆得有點浮誇了。話說得太滿,沒了回頭路。
好在這時候,江躍走了過來。從背包里掏出繩索。
「大夥把繩索都拿出來吧。」
這是官方配置背包里的物品,每個人都有,繩子是特殊材質製作,十米的繩子,拎在手中不算重,但韌勁卻驚人。
承載二三百斤絕不成問題。
五個人,便有五捆繩索。
結在一起,便有四五十米的長度。
江躍找到邊緣的一株巨樹的枝丫上,那枝丫足有成年人大腿粗,承受千斤都輕輕鬆鬆。
結好繩子後,江躍將繩子緩緩放入峽谷當中。
「一峰,賣嗓子的事,就交給你了。」
杜一峰鬆了一口氣,只要不讓他親自下去,這都好說。
當下趴在邊緣地帶:「下面有人嗎?」
「有,有啊!救命,救命!是政府派你們來的嗎?為什麼過了這麼久才來啊?」下面的人語氣還有些哀怨,但更多的是驚喜。
「你們有幾個人?」
「就剩我一個人。」
管你幾個,只要有活口就好。有一個活口跟有六個活口對杜一峰而言,並沒有區別。
如果真能把一個活口救出去,這個任務絕對是完美,絕對可以拿到最高級別的評價。
不是我沒盡力,而是其他人根本沒活下來,這總不能怪任務執行者吧?
杜一峰搖了搖繩子:「注意,我們現在垂下繩子,你注意抓住繩子,把自己綁好綁結實,然後我們把你拉上來。」
「不行啊,我受傷了,肋骨斷了好幾根。你們能不能派個人下來幫我一把?」
杜一峰道:「肋骨斷了,手又沒斷。」
那人哀求道:「求求你,好人做到底,下來幫我一把,我餓了這麼多天,身體很虛弱,根本沒力氣,我怕我綁不牢,到時候摔了下去。」
杜一峰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三名女生都是一臉期盼地看著他,似乎是鼓勵他做這個孤膽英雄,一副隨時會給他送出掌聲的架勢。
江躍則負手而立,看上去也似乎沒有動手的意思。
雖然杜一峰的眼神中帶著隱約的求助之意,可江躍卻混若未覺。
杜一峰那點小心思,江躍哪會不知道?
先前杜一峰口口聲聲不能見死不救,滿嘴口嗨賣乖的時候,江躍就知道這傢伙打什麼算盤。
大概率他就是指望江躍主動出馬。
因為江躍一向為人就是樂於助人,杜一峰明顯想利用這一點。反正不過是賣賣嘴,何樂而不為?
誰知道江躍根本不吃他的套路,這無疑是當頭一棒,打得杜一峰措手不及。
「一峰,你不會吧?這是你的任務,是你的大顯菩薩心腸的時候,你總不會只是口嗨吧?」
杜一峰翻了個白眼,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
腦袋朝峽谷深處探了一眼,頓時感到頭暈目眩。
那一片迷霧籠罩之下,根本不知道深淺,仿佛那就是一個沒有底的深淵,不知道埋伏了多少危機,多少未知的恐懼。
下去是不可能下去的!
繩子已經放到二三十米的高度了。
「喂,繩子看到了沒?」
「看到了,看到了!哎,夠不著啊,差一點,還差一點……」
下面的人哼哼唧唧,一副很吃力的樣子,說話斷斷續續,聽上去中氣不足,隨時有可能掛掉的樣子。
杜一峰總覺得對方是故意的。
「再給你三次機會,夠不著的話,你就在下面生根發芽吧。」杜一峰放出了狠話。
這貨能在下面捱到現在,這麼多天過去還不死,求生欲肯定是極強極強,強到突破天際的。
在如此強烈的求生欲下,這臨門最後一腳,不可能抓不住機會。
想我杜某人冒險下去救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杜一峰又將繩子放下去了好幾米,叫道:「我往你方向晃三次,三次你都沒抓住,可別怪我沒給你機會。」
隔了二三十米,那人大概也嗅出了杜一峰身上那股鐵石心腸的味,知道多說無益,想讓對方下來救他是不可能的了。
「一!」
杜一峰將繩子晃起。
還沒等他晃第二下,下面的人就驚喜叫道:「我抓到繩子了!」
「綁好!」杜一峰暗罵一聲賤骨頭,沒好氣地喝道。
上面的繩子在抖動,意味著下面正在努力把繩子往身上綁。
足足好幾分鐘過去,那人才吃力道:「綁好了,你們輕一點,慢慢拉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