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3章 怪事連連

  「別聽,別看,趕緊走!」江躍低叱。

  「二哥,他在喊我名字,喊我三狗!」三狗是出了名的性野膽肥,這時候聲音居然也有點不自在了。

  一把拽住江躍,死活都不讓他繼續往前走。

  「二哥,是湯頭,是湯頭喊我!」三狗更加惶恐不安。

  「湯頭是誰?」

  「村里湯又清的兒子,前些年叫熊瞎子給叼去,啃掉了半邊腦袋。」

  三狗這麼一提醒,江躍頓時有印象。

  他平日裡回村裡的次數少之又少,但這個慘烈的故事卻有所耳聞。據當時尋過屍的村民稱,那孩子死得極慘,入葬時缺了大半邊腦袋。

  一念至此,江躍渾身上下頓時一片涼。

  二話不說,江躍扛起三狗就往要走。三狗卻不配合,不住撲騰,雙手捂著耳朵,蹬著腿,聲嘶力竭嚷著。

  「我沒見你的腦袋,我沒見啊。湯頭,你的腦袋叫熊瞎子給啃了。」

  三狗這個年紀,鐵了心撲騰不配合,江躍還有點真扛不住他。只得放下,無奈黃紙已經燒盡,好在兜里還有半包煙。

  掏出三根,吃力地點著,對著虛空拜了三拜。

  「冤債各有主,莫要尋無辜。陰陽有分別,各走各道途……」

  像三狗撞見的這種情況,要麼是陰人走了陽途,要麼是陽人誤闖陰路。

  三根煙還沒燒到一半,三狗就慢慢平靜下來了。眼中雖然還有驚恐之色,卻已經在正常範圍內。

  江躍順著三狗驚魂未定的眼神,用鋤頭撥開草叢,卻是一處亂葬崗。

  某個小墳包前有活物拱動,靠近一看赫然是只黃皮子。墳包邊上斜斜倒著一塊土碑,隱隱約約是有個湯字。

  「湯頭葬在這裡?」江躍問。

  三狗搖頭表示不確定:「他跟我同歲,小時候常一起玩。被叼走那年他才七歲,下葬那時候我在鎮上小姑家,不知道葬哪兒。」

  那黃皮子邪得出奇,見了人不但不避,反而回頭骨碌碌打量著哥倆,隱隱的好像還點點頭,似在打招呼。

  「走吧。」江躍只覺得今天處處都是邪門,一秒鐘都不想多呆。

  下山剩下的路,三狗一改往日的嘰嘰喳喳,悶悶不語。

  直到山下,三狗才嘟囔道:「二哥,你信不信?剛才就是三狗在叫我,他還頂著半邊腦袋跟我招手,問我瞧見他半邊腦袋沒有!」

  江躍很想訓斥兩句,組織了許久的語言,卻總覺得蒼白無力。

  「三狗,清明尾,孤魂野鬼沒家回。興許湯頭就是孤單,清明節沒人祭掃,所以跟你打個招呼。」

  江躍說完自己都想給自己一耳光,哪有這麼安慰孩子的?

  沒成想三狗頓時眉開眼笑:「二哥,也就是你能信我。要是說給小姑或者大姐聽,非得大耳光子刮我不可。」

  得!

  這孩子腦迴路就不像是正常孩子,哪像需要安慰的樣子?那些沒營養的片湯話,在他身上恐怕也用不上。

  哥倆這麼一說一鬧,壓抑的氛圍頓時輕鬆不少。

  江躍正要開口,忽然一把拽過三狗。

  幾乎三狗身體踉蹌前傾的同時,他原先立足的草叢裡頭,倏地竄出一隻大白貓,哪怕是大白天,那兩隻綠油油的眼珠子,也是陰森得足以讓人毛骨悚然。

  好在大白貓猛竄猛撲的動作,並不是沖他們來的。

  草叢另一端,竟不知何時盤著一頭大蛇,三角形的頭顱高高昂起,蛇信子對著大白貓不住吞吐,顯然是處在一級戰鬥狀態。

  卻是一頭矛頭蝮蛇,本地土叫法叫龜殼花,劇毒,攻擊性極強!

  九里亭前,白貓斗蝮蛇。

  又一出讓人心驚肉跳的詭異場面。

  僅僅從生物學角度看,貓蛇大戰倒也不算稀奇。

  但在九里亭這種本身就神神道道的地方,又是大白貓,又是綠蝮蛇,要是落在陰陽家眼裡,絕對是天大的事。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白虎鬥青龍,天地都要捅個大窟窿!

  三狗天不怕地不怕,雖然剛才被湯頭驚了一下,卻是健忘,此刻盯著這龍虎鬥,看得津津有味。

  這回江躍卻不遷就,拖著三狗就走。

  看著二哥面色凝重得有些嚇人,三狗似也有所察覺,竟不再堅持,雖不情不願的,還是跟著江躍往回走了。

  只是一步三回頭,那股吃瓜瞅熱鬧的勁兒,哪像是剛被嚇過一道的?

  「二哥!等一等。」

  走出百十米,三狗又出狀況了。

  「又哪根筋沒搭好?這可不是大金山,你可別再鬧什麼么蛾子。」

  三狗張大著嘴巴,呆呆望著已經落在他們身後的九里亭。

  「二哥,你看,九里亭的大梁是不是斷了?」一向大咧咧的三狗,這回竟沒半點嬉皮笑臉之色。

  九里亭是中間高,兩邊低的翼狀結構。中間那根大梁,就好像人的脊梁骨,大梁兩邊架著的椽就好比一根根肋骨。

  大梁斷了,意味著建築物的主心骨斷了。

  江躍放眼望去,模擬朱雀振翅騰飛狀的九里亭,頂部竟真有些沉下去,振翅飛翔的架勢明顯不像以前那麼舒展,倒像是頭病態的朱雀。

  遠遠望去,九里亭上方竟隱隱有一團青黑之氣,若隱若現,跟蓋子似的籠罩在亭子上空。

  若要牽強附會一下,稍微展開一點點聯想,那團青黑之氣就好像一記重錘,高懸在九里亭上方!

  「這是什麼情況?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麼?」

  這九里亭經歷了那麼多年風風雨雨,一直屹立不倒。

  好端端的,怎麼大梁卻斷了?

  江躍雖不盡信陰陽風水那一套,但他受家傳淵源影響,對自然天命,對天地形勢的敬畏,卻是不假的。

  這一樁樁,一件件,接二連三地出現。

  明顯是很不對勁!

  生母入夢、相框落地、花裙女影、紙錢易燃、湯頭尋頭、龍虎相鬥、朱雀斷脊……

  尋常時候哪怕遇到其中一樁,也絕對駭人聽聞。

  雖然清明的確是個特殊日子,但短短几個小時內,跟連續劇似的,一集接著一集不斷上演,中間還不帶插播GG的。

  要說都是巧合,完全說不過去。

  一路上見二哥心事重重,三狗似懂非懂。

  「二哥,你是擔心湯頭的事嗎?老輩人說過,撞見不乾淨的東西,燒過紙,點了香,拜過三拜禮數就算到了。湯頭生前跟我好,死了更不能纏我。」

  三狗的想法很淳樸,在他的認知里,還不懂什麼龍虎相鬥、朱雀斷脊。

  湯頭的事,他只當是個偶然事件。

  山民從小到大,誰還不撞上幾件邪乎事啊?更何況,本地土謠都說了,清明尾,孤魂野鬼沒家歸。這土謠世代相傳,三狗從小聽著長大,早有心理預設。

  因此,這事雖然邪乎,三狗只當是孤立事件看待,並沒有多想,況且他這年紀也不具備多想的能力。

  換句話說,三狗是略懂形,卻不懂分析勢。

  如果說前頭幾件事只是一個個「形」,屬於一樁樁孤立的個體事件,那麼龍虎相鬥、朱雀斷脊,就隱隱牽引著某種勢了。

  當然這只是江躍根據家學淵源的一點本能預感。

  預感歸預感,涉及到天地大勢,個人力量如江海一粟,恐怕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三狗見二哥不搭話,也不惱,又碎碎念道:「二哥,剛才那頭蛇是不是青皮龜殼花?怕不有十幾斤?這要是抓回去放在大灶上燉一鍋,肯定美滋滋。」

  三狗是山村娃,骨子裡有山民的那股剽悍。

  傳統山民人生只有兩種生存邏輯:要麼征服自然,要麼被自然征服。

  抓蛇燉鍋,只不過是山民樸實無華的日常生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