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敬晨被戒尺打了幾下,手心就開始紅腫了起來。沈語蓉已經不哭了,就這麼盯著他傻呆呆地看著,耳邊充斥著戒尺的「啪啪」聲,讓她變得害怕起來,臉色也十分蒼白。
「皇姑姑,您別打了,是雨蓉錯了,」沈語蓉立刻就沖了過來,輕輕撲倒在沈嫵的懷裡,半個身子壓上了沈嫵揮舞的手臂,戒尺也跟著停了下來。
沈嫵看著懷裡哭作一團的小女娃,再一瞧站在對面的齊敬晨,眼眶也是紅紅的,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
沈語蓉顯然是被嚇得不輕,從皇宮離開的時候,還在不停地抽噎著。齊敬晨自那以後,就沒有理會過她。即使沈嫵吩咐兩位皇子送沈語蓉出宮,太子殿下都不曾直視過她。
沈語蓉就趴在宮女的懷裡,下巴搭在宮女的肩膀上,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齊敬晨,卻仍然沒有得到一個回眸。
沒過幾日,宮裡就傳出消息,皇上要讓太子出宮上山拜師學藝。齊鈺非常清楚作為一個帝王該有的氣度和手段,現在的朝堂看似風平浪靜,但是只要這些守舊的臣子還在,那麼遲早有反撲的一日。
齊敬晨的性格不夠沉穩,還總是禁不住誘惑,相比於帝王,他更適合被培養成為性格正直的臣子。性格和手段都是要靠打磨出來的,現在的後宮之中,內外都有父皇和母后護著,齊敬晨幾乎受不到傷害,更不會明白這其中的險境。
但是如果他當上了九五之尊,這後宮裡不可能只有一位皇后,朝堂上居心叵測的臣子依然還是一抓一大把。到時候,後宮和朝堂的風起雲湧,都要靠他一手調節勢力,使之平衡。他這樣的性格,難堪大任!
原本就準備讓他六歲出去修行,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齊鈺當年只是稚子幼童的年紀,就已經懂得如何防備後宮這些女人的陰狠手段。後來被送出宮到了斐家,經常走在府外,世態炎涼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能保護自己,同時也能守護他所愛的人。
「敬晨,你要明白這個世上沒有純粹對你好的人!即使以後你成家了,你的妻子都有可能是你的敵人,所以父皇要把你送出宮。沒有錦衣玉食,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子,跟隨師父好好修行!」齊鈺蹲下/身來,他抬起手摸了摸齊敬晨的頭頂,聲音里透著幾分低沉。
齊敬晨抬起一張肉臉,臉上依然是稚氣滿滿,不過對於齊鈺的話,顯然是聽懂了,眼眸里露出幾分惶恐的意味。他身上的太子服飾,已經被全部換掉了,粗布短衫。
沈嫵也走了過來,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眼眶已經紅了。她輕輕捧起齊敬晨前幾日被戒尺打過的手掌,掌心處的紅腫已經好了許多,卻依然能看出些許的痕跡。
「敬晨,不要怪父皇和母后,你如果要坐擁天下,就得用心去好好看這天下!外面不比皇宮,自是兇險無比,母后希望你回宮的時候,已經成了一個可靠的男人!」沈嫵將他攬進懷裡,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從齊敬晨成為太子那一刻起,沈嫵就謹記著一句話:慈母多敗兒!所以她在將齊敬晨捧在手心裡疼愛和呵護的同時,也會在他做錯事兒的時候,嚴厲地責罰他。賞罰分明,她在教育齊敬晨這方面,十分注意把握尺度。
大皇子也站在旁邊,帝後話別之後,他便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齊敬晨的肩膀。
「你快別哭了,修行是一件很苦的事情,等你回宮了,我給你吃天下最好吃的東西!」大皇子還是在用吃這方面來哄勸他。
齊敬晨已經哭得滿臉都是淚水,他的身後只有幾個護衛,也都是衣著普通。齊鈺的眼神久久定格在齊敬晨的臉上,最終狠下心來揮了揮手,其中一個護衛走上前來,抱著齊敬晨上了一輛比較簡陋的馬車。
「撐撐表哥!撐撐表哥!」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語氣里透著十足的急促。
「敏華郡主,敏華郡主,這裡不能過去!」混雜著幾道宮人的呼喊聲,顯然是沈語蓉進宮來了。
她飛快地邁著小短腿,不過步伐卻不快,身體還有些歪歪扭扭的,像是隨時都要摔倒的模樣。身後跟著的宮人雖然多,一個個都在呼喊,卻沒有人敢真的來阻攔她。敏華郡主一向最得皇后娘娘的喜愛,出世三年多,還沒人敢碰她一根手指頭,這些宮人自然也不敢。
聽到這幾聲稚嫩的呼喊聲,齊敬晨下意識地回了一下頭,卻已經被人抱進了馬車裡。他也只有挑起車簾,看著那個由遠及近慢慢跑過來的小女娃。
「皇姑父,皇姑姑,為什麼要攆、攆表哥走?上次是語蓉、蓉錯了,別讓他走!」她哭得十分傷心,眼淚鼻涕一大把,整張臉都哭濕了,她先跑到了齊鈺和沈嫵面前,抬手抓住他們衣服的下擺,哀切地懇求著。
哭聲里充滿了委屈,由於太過用力地哭,導致身體都有些站不穩了,懇求的聲音也無法連貫在一起,聽起來讓人揪心。
「語蓉乖,小撐必須出宮去鍛鍊,等他回來了,就不會再和你爭吵了!他會成為一個好表哥的!」齊鈺彎下腰來,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哄勸的聲音雖然輕柔,但是語氣里透著幾分堅定的意味。
沈語蓉的哭聲更加悽慘了,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兩個大人,外加一個大皇子,那三個人雖然還是像平時那樣哄勸她,卻沒有一個說出讓齊敬晨不走的話來。
齊鈺慢慢地抬起手揮了揮,那邊的馬車立刻行駛起來,車軲轆碾壓在青磚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卻被小女娃哀切的哭喊聲給掩蓋住了。
「撐撐表哥,你別走!你別走,你回來!我不說你騎、騎馬不好了!你回來!」沈語蓉顧不上再求情,就這樣哭喊著往前跑,顯然在追著馬車。
車簾被掀開一角,齊敬晨坐在馬車裡搖晃著,那個還在奔跑的小女娃身影,卻是越來越遠,也越發的模糊起來。只是她似乎跌倒了,連尖銳的哭喊聲都受到了影響,雖然斷斷續續的,卻讓齊敬晨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這次太子離宮,是比較隱秘的行動。所以並沒有大張旗鼓地走宣武門,而是從後殿的側門出宮了。來送行的也只有這幾人,沈語蓉跌倒在地上,手掌心疼得要命,膝蓋也撞到了青磚上,根本爬不起來,她哭得幾乎脫力了。
沈語蓉的性格乖張,還好沈王府里那位比她年長的沈語芙性格溫和,兩人的生母在府上雖然是水火不容,不過封茜很聰明,對待這位所謂的長女,一直都十分寬厚,所以沈語蓉姐妹倆的關係也很是親近,就像是從一個娘胎里出來一般。
當宮門緩緩地關上時,馬車裡的男孩子淚眼朦朧,摔倒在宮內地上的小女娃哭聲震天。這個時候,他們還都是被寵壞的幼童稚子,只是這宮門一閉,再見之時,已經相隔五年。
表面上跟著太子的侍衛只有十幾人,這些人換上平民百姓的衣裳,也不大顯眼。實際上在暗地裡跟隨保護的影衛,數不勝數。齊鈺幾乎調集了大半的人手離開,輪流保護齊敬晨,並且沿路休息落腳的地方,也都是早早就預定下來了。每日都有人向齊鈺匯報,太子的近況。
齊敬晨去了西北,那裡是比較荒寒的地方,相比於京都的繁華,那簡直是落後的很。更何況他是上山跟隨先生修行,簡直就是荒無人煙。教導的先生卻有好幾位,禮儀、詩書、兵法、武學、騎射等。與待在後宮裡不同,這裡的環境十分苛刻,除了學習之外,每隔幾日,就會有人帶著齊敬晨下山去附近的地方轉悠。
即使沒有了錦衣玉食,齊敬晨俊俏的相貌和不俗的談吐,還是給他惹來了麻煩。他甚至遇到好幾次人販子,坑蒙拐騙都遭遇過,就連青樓都進去過,當然是因為皮相好,被人算計了丟給裡頭的人想賣個好價錢。
沒有同齡的孩子,沒有可以傾訴撒嬌的人,每隔幾日都要感受一次這個殘酷的世界,壞人來挑釁。他從一開始的不知所措,逐漸變成了每次都能順利逃脫,直到最後輕而易舉地就能懲治這些壞人。
無論是每日守護在一旁的護衛,還是躲在暗處保護他的影衛,亦或者是教導他的先生,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這個稚嫩太子脫胎換骨般的變化。五年過去,他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沒有人再看到他流淚,齊敬晨只有剛到西北第一年的時候,經常會躲在被子裡哭泣,後來無論人前人後,他都已經不哭了。嬌嫩的掌心,因為每日練劍,結出了厚厚的繭子,他迅速的成長著。
五年裡,沈嫵只來過兩次,還是費勁了周折。一路上生怕被人盯住,暴露了齊敬晨學習的地方。皇上對外也只是宣稱,要讓太子出去歷練,時間地點都是最高秘密。
到他十一歲半的時候,正值夏季,皇上的一紙詔書,將他召回宮。齊敬晨再次悄無聲息地回到了東宮,就如他離宮的時候,待別人知曉的時候,還頗有些措手不及。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齊敬晨也沒有那麼慘啦,齊鈺和沈嫵主要是怕他的性格不夠果斷,擔不了大任。
至於沈語蓉的性格,給她的設定一開始就是這樣的,三歲的被寵壞的小貴女,而且她還是有皇后寵出來的。對於下篇文給她的設定,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我就不劇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