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其實醫療所也不富裕。要不讓肖音跟你道個歉得了。」
「……看您也是個讀書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啊。」
陸遠星露出誇張的表情，
道歉值幾個錢？自己的自尊心還沒貧乏到這個程度。
他最開始給肖音挑刺，為的就不是那一句道歉。
高行巔雙手大咧咧架在靠背上，歪著頭，臉上卻是面無表情，瞥了眼陸遠星的剛剛合上嘴巴。
什麼叫「也是」！
「呵，就活該你被暗殺……說吧，要魔晶？還是披魔子彈？」
「都不要。」陸遠星果斷地搖了搖頭，顯然早已想好。
魔晶需要吸收，但他的吸收速度實在駭人，最好不要暴露給外人。
至於披魔子彈……
昨天薅了秦玥一把大的，對手槍來說已經夠用了。
陸遠星正色，一字一句道：「我想進鎮公所，圖書室，看書。」
「圖書室？」高行巔一怔，一剎那以為自己聽錯了。「確定是圖書室？」
「是的。」陸遠星點頭。
高行巔溫和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低沉，好像出現了什麼不愉快的回憶：
「那裡就像個棺材，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光。
上一次開門賺魔晶，至少也是五年前了。
你去圖書室幹嘛？」
陸遠星默然。
黑河衰落是有原因的啊……
看個書，開門收錢勉強能理解，但收魔晶就有點過分了！
難怪霧城全是文盲……
「進圖書室還能幹嘛？當然是看書了。」陸遠星咧開嘴巴笑道。
洪安全對外界廢土所知甚廣，但對這顆星球的歷史卻是兩眼一抹黑。
陸遠星至今也不知道，明明同樣都是地球，
人們心心念念的光輝時代，和他原來所屬的地球，有什麼差別？
大撕裂具體是怎麼發生的，是否是兩個世界差異的根源？
自己的穿越，又是否和這災難有深層次的聯繫？
如果說霧城這個貧瘠之地，還有哪裡記載了與這一切有關的信息。
那就只能是各個中心鎮的圖書室了。
……
鎮公所。
嚴格來說，這裡應該算是虎穴之一。
但因為鎮長不需要守衛，人都進了治安所，這裡空曠得很，七進七出都沒有關係。
肖音親自領著陸遠星來到了圖書室門口。
看門的中年人眨巴眨巴眼睛，伸手向上，大概是要錢，被肖音一刀背拍出一條紅痕。
陸遠星笑了一下，迎著灰塵踏了進去。
洪安全緊隨其後，一進去就摁下電燈開關，而後打開一扇窗戶，將臉對準了外面。
灰塵狂舞，
電燈茲拉茲拉，跳了七八下，才徹底亮起來。
陸遠星扇了扇鼻前空氣，開始踱步。
圖書館這種建築，大概早已湮沒在了歷史塵埃中，房間內，放書的不再是經典的立櫃，而是一個個鏽跡斑斑的大型金屬衣櫃。
所有書本從大到小，從底部向上疊起，一直摞到兩米多高的頂端。
很多書都失去了封面，是後來被加了白色書皮，用墨水在書脊上寫下的名字。
綜合格鬥、瑜伽、泰拳、古武術、冷兵器入門、槍械保養技術、刀劍冶煉……
兩排十八個大型衣櫃，竟大多數都是直接和戰鬥相關的。
只在角落裡，放著一些可能有用的書。
《五年科舉三年模擬（歷史）》
《資本之星》
《論星河聯邦的核心制度優越性》
一摞數十種名頭各異的塑封報紙
……
陸遠星咳嗽了兩聲，吹走灰塵，而後彎腰將書山抬起，把想看的書籍，一本本輕輕抽出來，鋪在兩排衣櫃中間的過道上，開始翻閱。
興建這個圖書室的人，顯然考慮到了防腐的問題，整個房間幹得像太陽表面，
因此，書籍的紙頁，大多還沒有朽壞。
可是，這些並不受到重視的書籍，估計很少進行保養，亦或保養時毫不在意技術，許多字跡已然褪色。
陸遠星辛辛苦苦，才認清楚目錄中的內容，慢慢地翻著頁。
中文，簡體，不過少數文字簡化方法，和無魔地球不太一樣。
歷史沒分中西，直接是世界史，這一點倒是有些奇怪。
五千年文明古國、古希臘、軸心時代……
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凱撒尼祿……
幾何原本、阿基米德定律、四大發明、《天工開物》……
目前為止都很正常。
獨立戰爭美利堅滅亡、明朝北伐屠殺女真……
嗯？
陸遠星一愣。
亂了……
獨立戰爭怎麼早了一百多年？
美利堅與印第安聯合叛軍，被大英帝國軍隊殲滅？
清軍入關變成了漢人出關？大明帝國軍隊衝出山海關，以線列步兵加野戰加農炮軍團，夷平關外，滅女真全族？
唰唰唰……
他趕緊換了本書，
發現黑火藥在十五世紀中期，就被大明帝國廣泛應用於軍事用途，還生產出了威力強大的噴射炸藥包，成了加農炮的雛形。
趕緊往回翻了翻。
一道選擇題抓住了他的眼球。
問，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完成環球航行的航海家是？
正確答案：D三寶太監鄭和。
影響是？
參考答案：「開啟了大航海時代，促進了大明帝國的資本成果，在全球範圍內的傳播與發展，加速了資本的原始累積。
最終促使帝國於17世紀中期，完成了資產階級光榮革命，以君主立憲為新制，帶領人類掙脫了封建時代的束縛……」
陸遠星眉頭緊皺。
僅僅17世紀，明朝和當時的不列顛，就開始了中古輕工業技術革命，與電磁通訊技術革命。
而後，技術不斷疊代。
東方，帝國擴張、資產革命、征服亞歐。西方，大英過海、南北美合併，大西洲立國。
此後數百年，兩個龐然大物在海洋，與非、澳兩塊大陸上打得難分難解。
一直到1937年，發生了第一次世界大戰。
那個時候，核工業建設與信息技術革命，已經接近完成了。
後面的陸遠星沒再看。
看來從大航海開始，整個世界就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只是這個世界的科技，憑什麼如此快速而領先地發展？
他搖了搖頭，又翻起了報紙。看了很多無用的花邊新聞標題，很多陌生的大熱點事件。
直到找到了1953年的一份頭版頭條報紙。
標題是：《外太空出現信號閃爍，疑似地外文明戰爭！》
新聞很冷靜、卻也很瘋狂地敘述了，當時的西洲聯邦與大明帝國國家天文台，所偵測到的一次超大規模能級的太空閃爍。
科學家推測，那是某種星球聚變武器的爆發輻射。
於是世界大戰停止了。
十年後，地球星河聯邦，人類文明共同體成立。
到此為止，宏觀層面上，這個地球，已經幾乎完全是另一個世界了。
不過……外星人？
這應該是這個地球命運的重大轉折點之一。
可外星人和大撕裂有什麼關係？
陸遠星拋開手上的報紙，在幾本書之間來回翻騰。
書本絕大多數都來自末日之前，當然不會記載大撕裂的事情，但他覺得，運氣好的話，或許會看到一些蛛絲馬跡。
只是最終，雙眼乾澀地向他證明，他的運氣不太好。
這個圖書室的藏書量太小，有如今這些書籍，或許已經是建立者精心挑選過的結果了。
不過，按照黑河鎮目前死氣沉沉的樣子，交易市場都不能好好維護，說不定過不了幾年，一場戰火，就會讓這裡的一切，都付之一炬。
陸遠星放下手上書籍，腦海里全是走向岔路的歷史，
一時間，露出了恍惚的表情。
然而，就在這一個絕妙的剎那，在陸遠星陷入發呆的瞬間，
圖書室內渾濁的空氣，猛然撕裂！
一道黑色的閃電，從側方位的天頂上斜斜刺落，直奔陸遠星的天靈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