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霧城,難道出不去?」
陸遠星在莫力發瘋,說出了「必死」之語後,
終於確定了這一可能性。
有這個想法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微微嚇了一跳。
他突然想起兩個月前,自己覺醒為進化者的那個瞬間,
那漫天大霧中的窺視視線,令人愈發不安。
這片一眼就能看出不正常的大霧,到底是有什麼問題?
洪安全嗯了一聲,卻不是應答,
而是拖出了長長的尾音,似乎是在煩惱該如何說。
最後他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你真的三階了?」
「當然!不信你看。」
陸遠星面色一肅,一副誠實正直的表情,立刻掏出匕首,對準脖頸,反覆自殺。
「去你的,要是白健就給你矇混過去了!
當老子沒聽說過亂序融體?
有本事刺一刺其他地方?」洪安全罵罵咧咧。
陸遠星頓時一僵,
突然,毫不猶豫地刺向了自己的下體。
刀尖去勢不減,狠狠扎破了衣物,扎在皮膚之上,卻分毫未損。
洪安全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豎起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擺出的大拇指:
「尼瑪,你小子是個狠人……
我三階這十多年了,不是沒想過試試,愣是沒敢下手。
下體和脖子,都是人體重大弱點,
這兩處的皮膚先進化了,你運氣倒是不錯。」
按照常理來講,二階晉入三階,全身皮膚都是隨機吸收魔能,逐步變化,
但陸遠星手上的魔晶資源,可遠遠支撐不到三階進化的終點。
這種情況下,他脖子、下體兩處關鍵弱點,湊巧共同進化完畢,
那只能是純粹的運氣了。
當然,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
陸遠星可以操控魔能流向,控制自己進化的方向。
並且,愣是將屬於全身大筋的那一半純能,都送給了皮膚。
現在,他二階筋柳,估計只有入門狀態,
三階皮珞,卻至少是個中等水平。
無他,唯從心耳。
「那現在,可以說了嗎?」
「自然是可以的。」
洪安全嘴上說著可以,卻搖著頭:
「看來你的過濾天賦,已經開始用它自己的方式,反哺你的進化了。
脈流感知、反應感知,遲早也會找到類似的方式。
但這正是我和老白擔心的事情。」
「因為霧毒?」
「是。」
「真的出不去?」
「確實出不去。」
洪安全嘆氣道:
「你非要知道,那後悔也來不及了。
曾經有不少年輕人,到了三階後興致勃勃,
卻在知道秘密的一年內,要麼沉迷酒色和毒品,要麼乾脆踏上那座坍塌的高架橋,不停往外走,而後死在半途。
除非知道這個秘密的時間長一些,不甘心的時間長一些,
否則,你根本體會不到,霧城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許多外面世界的流亡者,犯了事兒後遁入霧城,就能安度殘生。
因為他們的仇家,不敢追來。
而進化者一到超階巔峰,必然染上霧毒,不敢再有存寸進,
否則,便是污染焚身,化為魔人,生不如死。
兩百多年,沒有任何一個大勢力,能大規模進駐霧城,帶來征服的戰火。
兩百多年,挑戰大霧邊緣的人數不勝數,絕大多數都在可視範圍內倒下了。
據說只有百來個人成功離開,
其中確證能夠返回的,只有3個——
就是這3人,也沒有任何離開的方法流傳下來,
據說就只是硬扛著大霧侵蝕,往外走而已。
200年,3個啊!
而且,誰知道那剩下97個,是真走出去了,還是走遠後,死在我們看不見的霧裡了?」
洪安全微微嘆息:
「可進,不可出。
可弱,不可強
太多人生在這裡,死在這裡。
就算懷抱有關自由的理想,也只能在這裡折斷翅膀。
這片大霧,是這座城市的保護傘,
也是城市裡所有人的牢籠。」
……
兩人在荒野里,並排走著。
空氣中只有踩踏草葉的聲音,唰唰作響。
陸遠星沉默了很久,才問道:
「走到大霧邊緣……會發生什麼?」
「如果你是問後果的話……那就是魔化。」
洪安全答道:
「但具體發生了什麼,魔能在大霧邊緣與霧中的高污染區有什麼不同,就不得而知了。」
陸遠星想了想,又問:「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洪安全不假思索道:「廣大、複雜、危險……豐富。」
「豐富?有汽車嗎?」
「還真有。就是貴的離譜。」
「酒館?」
「這個必須有。外面的糧食可比霧城好種多了!」
「那……有很多文學書或者漫畫嗎?可能有意思,但沒什麼用的那種。」
洪安全沉思了一下:「有,但不多了。」
「那可……真不錯啊!」
陸遠星嘆了口氣,心裡如海面生潮一樣,泛起了一絲渴望。
他沉思著,突然點了點頭,問道:
「真的只有3個?」
洪安全答:「本地人走出去的,確實只有3個。」
陸遠星疑惑:「那外地人呢?」
洪安全答:「曾有外來人進來,又出去過,但他們身份不簡單,依憑的東西恐怕也不簡單。」
陸遠星問:「可不可以認為,外面已經有人知道了出霧的方法?」
洪安全攤手:「按照我對魔能科技的了解,就算有這種方法,也一定極其昂貴,
無論是資源還是技術,都不是霧城這種貧瘠之地能夠承擔的。」
陸遠星點頭:「懂了。」
兩人走了半晌,靠近了白湖社區時,洪安全突然問道:
「如果你超階之後,我們讓你控制進化,不要再嘗試突破了,你願意嗎?」
陸遠星笑:「有人會願意嗎?」
洪安全也笑起來:「有很多呢……不過都到不了超階就是了。
生命進化是一條令人執著的道路,但凡有點天賦,誰不想往上爬?」
陸遠星點頭:「所以,我不願意。」
「我想試試,能不能做那第4個。」
呼……
得到了預料之中的答案,洪安全長長出了一口氣,
拍了拍陸遠星的肩膀,沒有再說什麼。
多年以來,自己有多少次,後悔逃入這個牢籠一般的世界?
自由,尤其是向上的自由,在生存面前是很廉價的,
但是在生存之外,它卻又是如此珍貴,如魔咒一般。
他又何嘗不是會說「不願意」的那個人?
心情不由得微微沉落。
陸遠星的聲音,突然再度響起:
「如果外面的世界是……豐富的。
您覺不覺得,我們、健叔,還有白湖這群人,更應該生活在那樣的世界裡?
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想帶著你們,一起出去,建立一個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