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心態就好！我怕你完美主義。」
洪安全突然打了個哈哈，將剛才的異樣揭過。
半晌，他把試劑的木塞打開。
他沒有再說話，一手托石，一手傾倒試管，將藥劑全部澆在了污染平衡的毒石上。
毒石瞬間泛起了七彩顏色，冒出一個又一個細小的泡泡，
赤、橙、黃、綠、藍、靛、紫
泡泡很快消失，顏色附著在石頭上，斑斕好看，
又過了一會兒，七種顏色，一個個褪去
黃色消失時，洪安全的眼皮一跳。
綠色消失時，他咽了口唾沫。
藍色消失時，陸遠星已經看不到他自然呼吸的胸膛起伏了。
最後，靛色和紫色若隱若現，留下了一點餘韻。
終於沒有在變化。
空氣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陸遠星把這一切反應都看在眼裡，暗道不妙。
與先前的脈流感知不同，自己完全猜不到測試的指標是什麼，
只能照著要求，大致完成了一下。
現在看來，不出意外的話，還是出意外了……
「老洪？」陸遠星出聲提醒
洪安全一下驚醒，雙目蒙上一層血絲，
他的眉頭皺得跟揉成一團的抹布似的，嚴肅到有些恐怖。
但他隨後就收斂了神情，神態自然、平和。
陸遠星甚至覺得先前是一場幻覺。
洪安全笑呵呵道：
「測試結果很好。你天賦異稟。
雖然測試用到了過濾手段，不過和污染平衡韌性沒有關係，
這一次測試的實際指標，是對魔能反應的精度。
將毒石進行污染平衡後，【嗅彩虹】藥劑會同時吸收石內魔能，並揮發。
最後消失的顏色越多，說明平衡之後，兩種魔能的差值越小。
只消失紅色，差值精度大於十分位，屬於無能力。
橙色，差值在十分位到百分位之間，有一點反應感知能力，獵魔者可以培養，魔藥師視為廢渣。
黃色、綠色，差值在百分位到千分位，對魔藥師來說屬於合格。
藍靛之色，則在萬分位以內，魔能反應感知入微，製作魔藥事半功倍，是魔藥大師的料子。
三大基石職業，每一個都門檻高，進階困難，
但你三項素質都好，反而是綜合性強的獵魔者，需要的天縱之才。」
他表情平靜，古井無波：
「明天開始，我就帶著你在荒野里狩獵，
魔怪的種類、特性、捕捉能脈弱點的方法、專殺特定魔怪的刀術……這些我們一步步來。
今天先回去休息吧。」
說完，他把石頭揣進了兜里，向著東側返回。
陸遠星看著他的背影，慢慢跟著，心裡卻滿是沉重的疑惑。
他連續問了幾次，卻都被找理由搪塞了過去。
可洪安全剛才那些異樣情緒，不可能是幻覺。
他的平靜之下，靜水深流。
究竟發生了什麼？
自己的大師級天賦，有什麼問題嗎？
……
當晚，白健的住所燈火通明。
他微閉著眼睛，躺在自己那張藤編躺椅上，夜裡但有風吹草動，便會仔細傾聽一番，保持著警惕。
而洪安全一身黑衣，倒如入侵者一般，偷偷摸出了自家社區。
他悄無聲息地進入了南邊荒野，而後以極快的速度向東面穿梭，
掠過園楹社區的南部邊界後，繼續往東，又掠過了兩個社區的邊界，來到一條大江旁邊。
他沿江北上，屏氣斂息，身上撒了一層莫名粉塵，
而後在一群守衛眼皮子底下，跨過了那座搖搖欲墜的大橋，免去了繁瑣的審查程序，踏上了星光中心鎮的轄區。
月光朦朧，他向鎮門守衛亮出一道銀質令牌，進入鎮中，七彎八繞，敲開了一座兩層別墅的前門。
比起陸家那兩層小屋，別墅建得富麗堂皇，甚至鋪上了木頭地板，
開門的老人穿著一身薄棉睡衣，白髮散亂，身上有著若隱若現的複雜化學氣味。
他露出驚訝的眼神。
「出什麼急事了，怎麼這個點來？
你那社區不守了？
萬一有什麼事兒，小白一個人怕是扛不住哦。」
洪安全踏入別墅，摘下了蒙面布。
等老人先坐下後，他也一屁股坐在那填滿硬膠的奢華沙發上。
「確實有點事。」
他單刀直入，語氣恭敬，遞出一張紙：
「曾老，反應感知的事情，你們魔藥師最為清楚。
我多年沒有做過魔能反應的測試了。
能否幫我看看，這個步驟具體有沒有什麼問題？」
「呦，這是幫小孩兒測試資質了？
有看中的小輩？」
老人半躺著，沒起身子，只伸了手臂隨手接過紙條，
一眼掃過上面潦草的字跡，嗤笑一聲：
「要不說你們獵魔者糙呢！
毒石的品控呢？怎麼沒提？哪兒能隨便挖一塊就用啊！
劣品上的坑窪，可是會直接增加嗅彩虹的接觸面積的！
還有啊，污染平衡操作了多久，你也沒說。
至少要求一分鐘知道嗎？而且要盯著測試者，讓他們全神貫注地去平衡，不然精度可不準確。
觀測環境……
藥水參數……
這裡……
這裡……」
最後，曾老拍了拍手，哼了一聲：
「你回去就記下來，這種小事，以後不要再來麻煩我老頭子。
我還以為你又送好東西了呢。」
洪安全沉默地聽著一條條修正，頭腦嗡嗡作響，感覺全身肌肉都繃緊起來。
聽到最後一句話，才抬起頭來，勉強微笑，遞上了一個油布包：
「前幾天社裡宰了一隻三階的暴虐兵鐮，這是它的心口甲。
我還想拿一批血蠕蟲，和幾支燃燒，您看……」
「嚯！暴虐種！」
曾老一下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奪過布包，
一邊往裡瞧，一邊揮手：
「隨便挑，隨便挑，你自己去地下庫房吧。」
兩人沒再說話，洪安全從庫房中帶走了一大盒封裝的魔藥，道了個別，就此離開。
沒一會兒，又一道身影出現在別墅內。
那是一個微胖的男人，大概五十來歲，進來就躺進了沙發裡面。
「你來了。」曾老抬了抬眼皮子。
微胖男人嗯了一聲：「他也沒藏著掖著，剛進鎮子，就觸了測魔標，我一早就來了。」
曾老放下布包，笑了笑：「你信不信，他一早知道你來了。」
微胖男人皺眉：「那麼，他來幹什麼？」
曾老聳了聳肩膀：
「看起來，是那個小孩資質測試出了什麼問題，讓他有些不確定了。」
微胖男人眼睛一亮：
「他這種人？也有不確定的？
莫不是測出來太好？要不我派人去查查？
鎮子的培養條件，可比社區強太多了。」
「查唄。」
曾老無所謂道，而後突然一愣，暗自嘀咕起來：
「不過，誰知道他是不是有心透露一些東西？
這小子心眼比煤窟窿還多，你可別輕易上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