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歉疚

  趙夕顏沒甩開徐靖的手,也沒理他,就這麼慢慢地往前走。

  徐靖悄悄打量趙夕顏的臉色,低聲陪不是:「月牙兒妹妹,我真得知錯了。」

  「其實,我知道過繼一事不妥,所以一直沒敢和你提。昨日在宮中,堂兄送我出東宮的時候,我看著堂兄那副蒼白孱弱的模樣,心裡不是滋味,腦袋一熱,就和堂兄說了。」

  「現在想來,我確實太過衝動了。萬幸堂兄當時就斬釘截鐵地拒絕了,還和我說,他不會搶我的長子長女,沒時間精力養孩子等孩子長大。這江山只要傳到徐氏子孫手中,誰坐龍椅都無妨。」

  趙夕顏腳步一頓,轉頭看了徐靖一眼:「還好,頭腦一熱就會胡言亂語的人只有你一個。太子比你冷靜理智多了。」

  只要月牙兒妹妹肯理他就好。

  徐靖厚著臉皮笑道:「是是是,我以後一定改。」

  哪裡改得了?

  從小就是這副脾氣。如果真能改,也不是徐靖了。

  趙夕顏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扭過頭來,繼續往前走。耳邊傳來徐靖的絮叨聲:「月牙兒妹妹,你和我說說話嘛!別總繃著臉。你懷著兩個哪,生氣不得。」

  一夜過來,又將徐靖在門外晾了一個時辰,趙夕顏縱有再多的怒氣也消散了大半。此時不理他,是要表明自己的堅定態度。

  別的事可以商量,想將她的孩子抱走,絕不可能。

  趙夕顏由徐靖攙扶著,在園子裡慢慢走了半個時辰。累了乏了,就坐下歇一歇。半個時辰里歇了三回。

  徐靖每次急急回來匆匆離去,已經許久沒這般白日留在府中陪伴她了。今日見她這般模樣,心裡百般不是滋味。

  懷孕這般辛苦,月牙兒妹妹在他面前幾乎從來不提。她心疼他練兵辛苦,不願他憂心焦慮。可他,卻想著將尚未出生的孩子抱去東宮。

  他真是個大混帳!

  「月牙兒,」徐靖凝望著臉頰豐潤了一圈的趙夕顏,低聲道:「對不起。」

  趙夕顏抬眼,和徐靖對視,良久才道:「這是第一回,也是最後一回。如果再讓我聽到將我孩子抱走這等混帳話,我就帶著肚中的孩子回北海郡去。」

  趙夕顏的神色和語氣都很平靜。

  熟悉她脾氣的徐靖卻知道,她說到就能做到,心裡一陣後怕,忙正色應道:「以後我絕不會再提此事,想都不會再想了。」

  ……

  下午,徐靖再次進了東宮,在書房裡見了太子。

  太子瞥徐靖一眼,以目光示意內侍們都退下。

  待書房裡只剩兄弟兩人了,太子才低聲打趣:「怎麼樣?昨夜回去是不是被弟妹臭罵了一頓?」

  徐靖摸了摸鼻子,,難得有些尷尬:「這麼明顯嗎?」

  太子失笑:「不用問,猜也猜得出來。弟妹懷著雙胎,比尋常有孕婦人辛苦得多。你張口就想抱走她的孩子,她焉能不惱不怒?」

  沒等徐靖張口,又道:「春生,你熱血赤誠,別人對你好,你便要加倍地好回去。這是你和其餘堂兄不同之處,也是我最欣賞的地方。」

  「這等脾氣,你不用改,也改不了。不過,以後遇事說話要仔細想一想再說。免得被人摸准脾氣,加以利用,會吃大虧。」

  太子自四歲開蒙讀書,接受的是最精銳正統的帝王教育,也深受蘇皇后的影響,有心計卻不惡毒,堅韌又不失寬厚。

  徐靖卻又不同。他自出生就是藩王世子,被北海王夫婦和四個長姐疼寵著長大。沒人期待他有多大的出息擔多重的責任。

  直至兩年前進了京城,他才慢慢成熟長大,學著隱忍收斂。

  「堂兄說的話,我都記下了。」徐靖正色應道:「堂兄放心,我只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才會如此。」

  這倒也是。徐靖平日在軍營當差有模有樣,和朝臣走動來往也有章法。可見心中有成算。

  太子笑了一笑,不再閒話,令人宣了廖洗馬和沈舍人進書房。

  今日沒有閒雜人等,沒什麼忌諱,說話不必拐彎抹角。

  太子張口道:「新軍一萬,驍騎營兩萬,加起來共三萬將士。大軍出動,軍餉糧草戰馬武器不能少。我已經令戶部兵部工部全力準備。今年大晉災情嚴重,有不少州郡遭災,今年春賦只有去歲的七成。」

  一打仗,就要耗費巨量的金銀和物資。這是繞不開的煩惱。

  三十歲的廖洗馬也是個狠角色,低聲進言道:「大軍去清河郡剿匪,沿途不妨派些將士出去,幫助百姓殺一些為富不仁的豪強。將這些地方豪強的糧食拿出一些,分給百姓們。」

  金銀和剩餘的糧食,自然就充做軍資了。

  沈舍人顯然早就和廖洗馬私下商量過了,立刻接過話茬:「微臣以為此事可行。世子是主將,要坐鎮中軍。這等小事,就由微臣去辦。」

  太子神色不明,看了徐靖一眼:「你以為如何?」

  徐靖沉默片刻道:「這是權宜之計,不宜宣揚聲張。」

  屠戮土豪,救濟窮苦百姓。這是昨日就定下的安撫清河郡百姓的計策。現在只是將這個範圍稍稍擴大。

  這當然不是什麼救國良方,卻已是現下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太子略一點頭:「東宮有一千親兵,此次都帶上,一路由沈舍人統領指揮。」

  「不行,」徐靖皺眉反對:「宮中雖有禁衛軍,東宮也得留足充足的人手。我此去清河郡,麾下三萬士兵,已經足夠了,不能再動用東宮親兵。」

  「我從新軍里撥將士給沈舍人,正好也讓這些新兵見見血,磨鍊一二。上了真正的戰場也就不會驚懼害怕了。」

  太子還想說什麼,徐靖深深看了過來:「堂兄愛惜我護著我,我心裡都明白。不過,我這是領兵去打仗,堂兄總不能事事都為我安排妥當。有些事,我得自己去做。」

  不經過磨礪,怎麼能成良才美玉?

  太子啞然,過了片刻,才嘆了一聲:「也罷,這件事由你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