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周隋(二)

  第304章 周隋(二)

  徐靖眼睛也紅了,他伸手為趙夕顏擦拭淚痕。

  眼淚越擦越多。

  兩人擁在一起,又哭了一場。

  淚水交融在一起,不知是誰的,鹹鹹澀澀的,也帶走了心裡所有的苦澀晦暗。

  趙夕顏哭累了,就這麼坐在徐靖懷中睡著了。迷迷糊糊中,她的身子一輕,被徐靖抱了起來。

  「我抱你回榻上,你別睜眼,繼續睡。」熟悉的聲音在耳畔縈繞,令她無比心安。

  她含糊地應一聲,到了床榻上,沾上了柔軟的枕頭,沉沉睡去。

  待醒來,天已經黑了。

  玉簪海棠都已知道周隋被活捉的喜訊,兩張俏臉閃著光,眼睛亮晶晶的,滿是喜悅:「世子妃可算醒了。」

  「兩位縣君得了消息,下午就回了王府,都在等世子妃一同用晚膳呢!」

  趙夕顏忙起身下榻。

  玉簪笑盈盈地伺候主子更衣,海棠利落地為趙夕顏淨面梳發。待收拾妥當了,趙夕顏才去了內堂。

  徐芳徐芷都帶著夫婿孩子回來了。

  北海郡遭遇匪禍,這兩個多月來,徐芳徐芷日夜不寧寢食難安。直至今日,終於真正鬆了一口氣。

  徐芳一臉喜色地握住趙夕顏的手:「月牙兒,你有了身孕,怎麼一直都不說。今日婆婆回府和我說起來,我才知道這一樁大喜事。」

  「現在知道也不晚。」徐芷喜氣洋洋,難得說話那麼順耳:「再有周隋被活捉的喜訊,正是雙喜臨門。今晚我們好好喝幾杯,慶賀一番。」

  趙夕顏抿唇一笑:「我不能飲酒,便以茶代酒。」

  這一頓家宴,人人開懷。大概是心情愉悅之故,趙夕顏今日難得沒有孕吐。

  好消息一樁接著一樁。

  兩封厚實的信正好送到了京城。

  一封是北海王的親筆信。北海王在信中反覆囑咐兒子要好好照顧有孕的兒媳。

  另一封,是趙元明的信。

  親爹安然無事,對趙夕顏來說,是最大的安慰和喜悅。

  這一晚,趙夕顏躺在徐靖的懷中,將親爹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徐靖都快不滿了:「一封信看那麼多遍,你也不嫌累。快些放下信,好好看一看你的夫婿。」

  趙夕顏被逗得直樂,將信仔細收進信封里,塞到枕下。然後仰頭親徐靖的臉。

  徐靖心裡的火苗頓時躥了出來。

  手一摸到趙夕顏的小腹,火苗立刻被澆滅了。

  趙夕顏懷著身孕,還沒到三個月哪!

  趙夕顏見徐靖一臉憋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又紅了臉。她湊到徐靖耳邊,低聲耳語一句。

  徐靖眼睛刷地亮了,急不可耐地將衣服脫了個乾淨。

  ……

  疼!

  真疼啊!

  同樣的星空下,全身被繩索捆得結結實實的周隋,生生被徹骨的疼痛疼醒了。

  他全身受了十幾處的傷,右腿被砍斷了,流了半日的血,才勉強止住。腰腹處的傷差點貫穿身體,痛不可當。

  他活了近三十年,殺過的人多得數不清,經歷過的生死陣仗也遠超眾人想像。今日算是活活遭了報應。

  周隋躺在囚車裡,滿臉都糊著鮮血,污穢不堪,看守他的士兵足有三十個。一個個目光冰冷,眼睛眨也不眨。

  如果目光能殺人,周隋已經被凌遲無數次了。

  忠勇侯還要繼續領兵剿滅所有土匪,徐三追隨忠勇侯左右,不能歸京。便令幾十個親兵送周隋回京城。

  忠勇侯怕行路不安寧,或是半途有不知死活的土匪來劫囚車,便派了兩百士兵隨行護送。

  兩百多個精兵「護送」一個土匪進京。也可見周隋的凶名卓著和厲害。就剩這麼一口氣了,都要提防戒備。

  「餓。」

  周隋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是這樣就能稍稍減輕身體的劇痛,用盡力氣,才擠出一個字。

  守在囚車邊的親兵,一言不發,去拿了一個饅頭和一碗清水來。饅頭和破碗放在周隋的臉邊。

  周隋想進食,只能一點點吃力地轉頭,像豬狗一樣去啃去舔。

  眾親兵都恨他入骨。如果不是徐三堅持要將周隋送去京城,他們早將周隋千刀萬剮剁成肉泥了。誰也不會同情可憐周隋,哪怕一星半點,都對不住死去的那麼多的兄弟。

  周隋勉強吃了半個饅頭,喝了幾口涼水,就沒了力氣。頹然地將頭垂到一旁,不知是睡著還是昏迷了。

  負責照顧周隋的大夫,小心翼翼地上了囚車,在幾十雙眼睛的虎視眈眈下,為周隋療傷續命。

  這個大夫是驍騎營里的軍醫,擅長治外傷。他一邊為周隋療傷包紮,一邊暗暗心驚。

  這麼多傷,要命的傷就有三處,流出的血更是多得驚人。換了別人,早就一命嗚呼了。

  這個周隋,竟然還沒死,不得不說生命力實在強悍。不愧是凶名遠揚的悍匪。

  「就快要過年了。」一個親兵說道:「我們快些趕路,或許能趕得及回王府過上元節。」

  另一個親兵點點頭:「好,明日走八十里。」

  誰也沒去考慮,天寒地凍身受重傷的周隋能不能撐得住。他們的任務是將周隋送回京城,如果周隋半路死了,將屍首送到世子眼前,也是一樣。

  從第二日起,行路的速度果然快了許多。

  周隋一天清醒的時間,加起來不足兩個時辰。大半時間都在昏睡。軍醫怕周隋凍死了,找了一條骯髒破舊的棉被,丟在周隋的身上。

  這麼埋頭趕路,到歲末這一日,京城已經遙遙在望了。

  親兵們沒來得及高興,就被一場大雪攔住了去路,不得不在一處驛館暫且停下修整。原本想著,休息幾日就能啟程。沒曾想,大雪接連下了五六日,道路上結上厚厚的冰凍。

  永明三年的新年,就這麼在一場雪災中悄然來了。

  富貴人家可以燃炭盆燒火龍,躲在溫暖的屋子裡。貧苦的百姓燒不起炭火,被凍死在家中的比比皆是,街道上還有許多被凍死或餓死的人。

  連京城都這般模樣,其餘州郡的情形可想而知。

  眾臣憂思難安,紛紛上奏摺請天子賑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