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弦歌沒有考進冬令營,因此她可以有更多的時間用來練琴。
這半個多月的時間,為了一雪前恥,她幾乎沒日沒夜的練習,甚至花費重金請了國際知名鋼琴大師一對一專業輔導,她甚至連做夢都在彈鋼琴。
幻影這一篇章,毫不誇張的說,每一個音符她都倒背如流,閉著眼都能彈。
最後一遍彩排結束。
秦弦歌仰著脖頸,姿態猶如一隻優雅而又驕傲的白天鵝。
「啪啪啪。」四周響起鼓掌聲。
「這技術,參加比賽絕對能拿第一名。」
「沒想到秦弦歌鋼琴彈的這麼好。」
「節目單上沈又安和秦弦歌彈的是同一首曲子,秦弦歌水平這麼高,沈又安不是班門弄斧嗎?學習好又不代表鋼琴好,沈又安還是太自負了。」
「今晚有好戲看了。」
工作人員議論紛紛。
凌悅笑著說道:「不錯,越來越有鋼琴家的范兒了,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秦弦歌提著裙擺起身,她穿了一條奢華的西式宮廷裙,裙撐很大,層層迭迭的歐根紗和蕾絲刺繡,繁複華麗,卻也行動不便。
「學姐,有什麼好消息?」
「今晚來的嘉賓中,有一位你絕對想不到。」
凌悅故意賣了個關子:「你今晚要好好表現,如果被他慧眼識珠發掘你的才華,你以後的國際之路會好走很多。」
秦弦歌一頭霧水:「學姐指的是誰?」
「像你這種從小學鋼琴的,應該對珀爾這個名字不會陌生吧?」
凌悅沒有注意到秦弦歌突變的臉色,還在自顧自說道:「我也是下午才接到學校方面的通知,現在對外還在保密呢,學姐只告訴你一個人,今晚好好表現。」
話落凌悅拍了拍秦弦歌的肩膀,轉身去做事了。
珀爾、今晚的嘉賓中竟然有珀爾。
秦弦歌下意識揪住裙擺。
上次比賽時,珀爾對她的批評仿佛還歷歷在目,她現在聽到珀爾這個名字就下意識恐懼。
秦弦歌深吸口氣,珀爾是嘉賓,不是評委,這次他沒資格對自己的演奏指手畫腳了。
再說了,這半個月她廢寢忘食的練琴,水平早就突飛猛進。
這一次她要讓珀爾親眼看到自己的進步。
她不會比那個Ann差的。
回到後台,工作人員正在發盒飯,遞了一份給她。
秦弦歌聞著糖醋排骨的誘人香味,微笑道:「我不餓,謝謝。」
工作人員把盒飯遞給了下一個人。
秦弦歌一隻手忍不住落在小腹上。
很餓,但她什麼都不能吃。
這種西式宮廷裙穿起來非常複雜,小腹上勒了一圈又一圈的束腰帶,只要一吃東西,小腹就會非常凸出,上鏡很難看。
為了不跑廁所,她連水都不敢喝。
這會兒餓的飢腸轆轆,只能拼命忍著。
對面,駱韻琪也沒有吃盒飯,從包里拿了一盒蔬菜沙拉,慢悠悠吃著。
沒有碳水和熱量的攝入,是真的會不快樂。
駱韻琪面無表情,秦弦歌生無可戀。
兩人四目相對,又默默移開。
六點半左右,離晚會開場還有半個小時,觀眾席坐滿了學生,一眼望去,人頭密密麻麻。
後台明顯緊張起來。
凌悅和王馳儒擔任晚會的主持人,兩人穿著正裝,妝容精緻,站在一起在對節目流程。
凌悅想起什麼,問充當她助理的學生會幹事:「沈又安還沒來嗎?」
女生搖搖頭。
凌悅眉頭緊蹙:「怎麼回事?」
王馳儒輕咳一聲:「沈同學是個極有分寸的人,她會在演奏前趕到的。」
凌悅瞪他一眼:「你倒是會替她著想,萬一出現什麼意外,誰來承擔這個責任?」
王馳儒溫和的笑笑,溫潤的聲音擲地有聲:「我相信沈同學。」
王馳儒這個人不管做人還是做事都很靠譜,凌悅也就沒再說什麼。
心底祈禱沈又安最好別鬧么蛾子。
六點四十分左右,學校領導陸續到場,然後是集團領導,藍總沒和副董一起出現。
這個副董周燁是集團二把手,不管教育,主抓市場和營銷。
周燁陪著一個男人走了進來,那人西裝革履,舉手投足雅致矜貴。
凌悅認了出來,這人是文澤基金創始人,青州商圈的重量級人物——任明澤。
端看周燁殷勤周到的模樣,恐怕藍雅集團下一階段是要跟文澤基金合作了。
緊接著,藍蔓陪同兩人走了進來。
凌悅認出其中一人是柳夫人。
然而令她吃驚的是走在藍總和柳夫人中間的是個少女。
凌悅視力挺好,這女生穿了一條紫色長裙,外罩駝色大衣,婉約清雅,端莊大方。
一看就是出身貴族高門。
藍總和柳夫人對此女十分客氣。
從站位來說,就已將此女奉為上賓。
「這不是昨天和柳大神一起吃飯的那個青梅竹馬嗎?」
助理在旁邊吃驚的說道。
凌悅這幾天忙的腳不沾地,根本沒時間上論壇。
聞言她看向助理:「柳潤熙?」
「是啊,論壇里傳的有鼻子有眼的,本來不信的,可你看柳夫人對她多好,反正我是信了,搞不好來頭還很大。」
不然柳夫人那身份地位,也不會把主位讓給一個小姑娘吧。
凌悅一臉若有所思。
她今天下午接到學校通知,臨時增加幾位嘉賓,座位要重新調整。
新增加的嘉賓中,不僅有任明澤、珀爾、還有一位神秘嘉賓。
學校沒說太多,只說把座位安排在藍總和柳夫人之間。
還特地強調了,這位神秘嘉賓旁邊要預留一個座位,緊挨著柳夫人。
看來這個神秘嘉賓就是這個少女,而預留的座位是留給柳潤熙的。
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幾人走到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上坐下,跟在後邊的一對少年少女則在第二排坐下,位置就在女生的後邊。
任明澤起身,走過來和柳夫人打招呼。
那個女生則坐著紋絲不動,任明澤主動跟她打招呼,女生態度淡淡的,連個眼風也沒掃給對方。
任明澤這種身份地位的人物,則什麼脾氣都沒有,甚至一絲情緒都沒外泄。
凌悅是真的對這個女生的身份產生了好奇。
緊接著珀爾低調入場,座位安排在藍蔓身邊。
對待國際知名鋼琴家珀爾,那個看起來高傲的女生,則明顯熱情多了,主動和珀爾握手。
珀爾年輕有為、且俊美浪漫,加上天才鋼琴家的光環,是很招女孩子喜歡的。
「珀爾先生,久仰大名。」虞若歡微笑著開口。
「你很漂亮。」珀爾的普通話帶著一點口音,但不影響聽清楚。
虞若歡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不知珀爾先生何時在華國開演奏會,讓我等一飽耳福。」
珀爾無奈的聳了聳肩:「我也在等。」
「珀爾先生現在是住在華國嗎?」
虞若歡對珀爾似乎很感興趣。
「我是受華國鋼琴家協會的邀請,做鋼琴比賽的評委。」
藍蔓解釋道,「上個月青州舉辦了花朝杯鋼琴大賽,珀爾先生是評委之一。」
「原來如此。」
珀爾笑道:「我從小就很喜歡華國文化,來到華國之後,更喜歡這裡的風土人情,但讓我決定留在這裡的原因……。」
珀爾眨了眨眼睛,賣了個關子。
「是因為我發現了一位天才鋼琴少女,我想把她拐走。」
虞若歡愣了愣,笑道:「這個女生可真幸運。」
珀爾搖了搖頭:「話不能這麼說,其實幸運的人是我。」
虞若歡抿抿唇:「怎麼,這位女生不願意跟珀爾先生出國深造嗎?」
珀爾嘆了口氣,神情略顯幾分憂愁:「鋼琴比賽結束後,我就再也聯繫不到她了,這麼多天,我一直在青州尋找她,可是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藍蔓有些吃驚的看向珀爾。
珀爾在國際上地位是很高的,這不僅緣於他在鋼琴界的成就和影響力,還有一點,他有皇室身份。
國際上極具影響力的藍國奧斯頓親王是藍國國主的小兒子,最為受寵,而珀爾就是奧斯頓親王的獨子,他在鋼琴圈玩玩,最後還是要回去繼承王爵的。
這也是虞若歡殷勤的和珀爾交談的原因。
天才鋼琴家,親王獨子、哪一個身份都足夠炸裂。
不過珀爾為人紳士,在外從不以身份壓人,還是很有親和力的。
加之他愛旅遊、愛玩兒,拋去光環,就是一個很正常的年輕人。
但就算他再有親和力,身份擺在哪兒,多少人想攀關係,你看珀爾給一個眼神嗎?
他這次受邀來青州做鋼琴比賽的評委,藍蔓從一開始就接到了消息,為了提升學校的知名度,她試著約見珀爾。
珀爾拒絕了她。
後來她托人脈得知珀爾近期會去一個私人酒會,便通過關係混進酒會,憑藉多年混社會的手段,成功結識了珀爾。
她邀請珀爾來觀看元旦晚會,特別提到了鋼琴演奏,珀爾果然來了興趣,但沒立即答應她,今天下午,才給了她消息。
能請來珀爾,藍蔓當然高興。
到時候拍點照片,讓公關部寫新聞稿,全網一發,藍雅高中的名氣將再攀一級。
當時她就好奇珀爾為什麼在青州逗留這麼久,原來是為了尋找那位天才鋼琴少女啊。
虞若歡同樣很吃驚。
她小時候也練過鋼琴,奈何實在沒天賦,考取了十級證書後,便不在這上邊浪費精力。
正因為她練過,她才知道這一行到底有多吃天賦。
珀爾是天才,毋庸置疑。
能讓他苦苦尋覓的天才鋼琴少女,更是得多有天賦呢?
虞若歡手指掐進掌心,面上保持著端莊的微笑,心底卻很是不甘。
那個天才少女為什麼不能是她呢?
這樣她就可藉此揚名國際,更能趁機攀附上藍國皇室,這些光環所帶來的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利益,都會令她獲益匪淺。
然而很可惜,她並不是珀爾苦苦尋覓的天才鋼琴少女。
虞若歡微笑道:「那就祝珀爾先生早日找到那個女生。」
「承你吉言。」
藍蔓忽然說道:「珀爾先生尋找的天才鋼琴少女,是Ann嗎?」
虞若歡眉頭微蹙。
「安?」
珀爾挑眉:「是的,藍總知道她?」
藍蔓搖頭:「我不知道,是不久前看了新聞,她是這次鋼琴大賽的第一名,此前從未在鋼琴圈出名,這次也算是嶄露頭角,能得珀爾先生青睞,想必這個女生未來的成就不可限量。」
珀爾提到Ann,眸光都是亮的。
「我要帶她回藍國,見我的老師,老師會喜歡她的。」
珀爾口中的老師,可是鋼琴教父費爾納大師。
藍蔓嘆息:「這個女生要是我藍雅高中的學生就好了。」
藍雅高中就徹底出名了。
可惜,也只能想想罷了。
在鋼琴方面頗有造詣的秦弦歌,那次鋼琴大賽里,連個獎牌都沒拿到,還被珀爾批評了一番,藍蔓可不敢讓珀爾知道秦弦歌是藍雅高中的學生,太丟人了。
藍蔓忽然想到什麼,拿出手機給助手發簡訊。
——秦弦歌今晚有沒有表演?
助手很快回復——有的,在晚會中間時段,鋼琴獨奏。
藍蔓倒是把這茬給忘了。
——把她的節目拿掉。
助手猶豫了一下問道——沈又安也有鋼琴獨奏,和秦弦歌彈奏的同一首曲目,是不是也要拿掉?
藍蔓陷入了沉思。
她還真不知道沈又安會彈鋼琴。
憑她對沈又安的了解,這孩子絕不是無的放矢之人,說不定真有兩把刷子。
秦弦歌是已經經過專業檢驗過的,不合格,就別在珀爾先生面前丟人現眼了。
沈又安的水平怎樣,無人知曉,但藍蔓直覺,這孩子絕不會令人失望。
說不定會有驚喜。
——不必,沈又安的節目留著。
虞若歡追問道:「這位天才鋼琴少女,叫安?她全名叫什麼?」
舞台上,主持人出場,兩位男女主持人端著主持范兒,吐字清晰,字正腔圓,張口就是播音腔。
觀眾席第一排離舞台很近,虞若歡甚至能看到女主持眼尾的一粒淚痣。
藍蔓搖了搖頭:「很抱歉虞小姐,我也不知道她的全名叫什麼,只知道她叫Ann,應該是藝名吧。」
Ann?
藍蔓唇齒里咀嚼著發音,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什麼。
她猛然瞪大雙眼。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虞若歡的身邊落下陰影。
她扭頭,看向落座的少年,挑了挑眉。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