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八章 【風必摧之】

  海鷗不再眷戀大海,可以飛更遠。

  一百零八隻烏鴉卻眷戀著楚稚稚的屍體,畫地為牢。

  就連一百零八位同學也開始圍繞著楚稚稚的死因,對胖姐展開了一番狂轟濫炸。

  她的呼吸開始變得沉重起來,提心弔膽,斷斷續續的,仿佛下一秒就會接不上氣而命喪黃泉。

  可同學們並不在意胖姐的神色變化,辱罵聲接踵而至,鋪天蓋地般瀰漫而來,滔滔不絕,這令人窒息的車輪戰,讓胖姐的臉色愈加慘白,卻也無力辯解。

  因為,

  楊意說的確實是事實。

  胖姐不僅是第一個泄露消息的,而且還是第一個對楚稚稚展開實際行動的。

  可謂是首當其衝。

  槍打出頭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

  「大家安靜一下。」

  景夜立即做出了停止的手勢。

  空氣之中瞬間安靜了許多,這才讓胖姐有了得以喘氣的時間。

  「齊胖胖,你就說說吧,楊意說的,是否是真的呢?」

  「是真的。」

  胖姐心知肚明,即便否認了此事,其他同學也不會放過自己。

  「那楊意對你的看法,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沒……沒有。」

  「那我問你幾個問題,你為什麼是第一個知道楚稚稚有愛滋的?」

  胖姐答道:「每次月考成績下來之後,班主任都會根據每個人的成績進行調整座位,所以之前我也有幸成為了楚稚稚的同桌。」

  「上課的時候,楚稚稚也不怎麼聽課,她和我一樣玩手機,我們經常開黑打排位。」

  「但也就是那個時間,我的手機從寢室的床上一不小心掉下來摔壞了,修的話需要好幾百塊錢,畢竟我的手機是999塊錢買來的,修的話感覺不值。」

  「所以我沒事就會借楚稚稚的手機打遊戲,她也不會多說什麼,當時玩了遊戲後,我需要下載一個6g的電影,結果發現內存不夠了,我就前往了文件管理,一不小心點開了她的相冊,結果發現……」

  「結果發現最近的一張圖片,竟然是醫院裡的一張感染科給出的病單,雖然上面的數據我看的不太明白,但我特意去了貼吧,問了吧友,結果問出來了,是愛滋!」

  「其實一開始對於這個事情,我也打算替她保密的。」

  「但是她第二天,就不借我手機玩了,似乎她已經發現了什麼,我這才想起來,我看完圖片之後忘記清理後台緩存了,我偷看照片的事情,一定是被她給發現了。」

  「雖然她沒有說什麼,但從那以後,她就不和我說話了,甚至還在桌子上畫了一道三i八線,你說她幼稚不幼稚。」

  「和我不說話沒什麼,但上課的時候當著我的面玩手機,事後還不借給我,那我就不能忍了,我就立即告訴了我的閨蜜,郭西芙,張楚涵。」

  「就這樣,和楚稚稚說話的同學就沒有了,外班的學生也都知道了這個事情。」

  聽完,

  景夜繼續問:「那除了楊意說的這幾點,你還有沒有其他對不起楚稚稚的地方?」

  「應該沒有了吧。」

  「你再好好想想,現在大家可都一致認為你是殺害楚稚稚的罪魁禍首呢。」

  「可是即便說出來了,又能怎麼樣呢,無非是給我罪加一等,讓罵我的人更多起來。」

  「不是這樣的,你誤會了。」

  景夜搖了搖頭,解釋道,「雖然大家都不相信你,但只要你把你所知道的有關楚稚稚的事情都說出來,那我就可以幫你縷清思路,並以此來證明你不是真正的兇手。」

  一聽此話,在場的同學們紛紛震驚了。

  「什麼?」

  「這個老師確定沒有在開玩笑吧?」

  「齊胖胖是兇手,這都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好嗎?還用證明?」

  「他為什麼要證明胖姐不是兇手?難道……他和齊胖胖有種不可描述的關係?」

  「真的是日了狗了,我還以為這個老師有多正義呢,原來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同流合污,泛泛之輩。」

  就連胖姐也詫異了。

  「老師?你說什麼?你說要證明我不是兇手?老師,你的意思是……是你認為我根本不是兇手,所以才想替我找證據的嗎?」

  「沒錯,你很聰明。」

  景夜點點頭,繼續說道,「雖然楊意說的沒錯,而且你也承認了,那麼就代表確實是因為你,讓大家都知道了楚稚稚得了愛滋這個事情。」

  「但我想告訴你,天下沒有密不透風的牆,紙終究包不住火,即便你不泄露,那麼還會有其他人泄露出去,比如讓楚稚稚得了愛滋的那個男人,比如當天的旅館老闆,比如下次下下次的月考同桌,又比如給她診斷的醫生,以及旁邊的見習生,當然還有很多很多。」

  「泄露出去,無非是時間的長短而已。」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此事永遠不被泄露出去,楚稚稚也會因為愛滋,而產生終生的心理陰影。」

  「為什麼呢?其實老師之前是學醫的,對於這方面非常了解,檢查結果出來之後,一旦符合愛滋的特性,那麼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會恐慌,害怕,後悔,開始急忙進行補救措施。」

  「毫無疑問,當楚稚稚看到這個病單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心態。」

  「其實楚稚稚的那個病單,我也已經看過了,屬於晚期,她的肺部已經感染,d4細胞下降驟快,近乎消失殆盡。」

  「你說,一個剛去醫院去做檢查的人,卻得知了這樣的結果,能不晴天霹靂嗎?」

  「雖然楚稚稚這個程度的病情還有的救,但年僅十八的她,確定懂這個東西?」

  「楚稚稚前往的醫院我也已經調查過了,並去見了那名醫生,去找她的人很多,患者很多男的,也有很多女的。」

  「雖然我沒有明說,但我以患者的身份在門外聽著,聽的清清楚楚。」

  「那個醫生說的可沒有一句安慰的話,都是滿滿的鄙夷和訓斥。」

  「說什麼這個小姑娘一點都不懂得潔i身自愛,完全是自作自受。」

  「說什麼現在這年輕人,都是一個樣兒,家裡的父母都不管管嗎?」

  「說什麼現在後悔了,害怕了,我還是個孩子啊,那你讓他不帶套的時候,怎麼不記得自己是個孩子?就只顧得爽了?」

  「醫生對待這個女患者都是如此,那楚稚稚,甚至是其他的患者不都是這樣?她們前來面見醫生的時候,何嘗也不是都遭受了無數的白眼和嘲諷?」

  「總之,雖然醫生給她提出了比較妥善的治療方案,但她的言語,卻早就將楚稚稚這些患者的心,給狠狠的釘死了。」

  「所以我很了解楚稚稚當時的心情,她那個時候,一定是非常絕望的。」

  「她的絕望來源,並不是齊胖胖,也不是醫生本身,也不是你們對她的孤立,謾罵和詆毀,而是真真切切的來源於愛滋晚期。」

  「她覺得自己無可救藥了,她覺得後半生一片黑暗,而且很短很短。」

  「但儘管如此,楚稚稚的死亡,和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脫離不了關係。」

  「齊胖胖是泄露出去了,但你們不也是照樣煽風點火,對楚稚稚冷眼旁觀了嗎?」

  「老師這個意思,並不是想讓你們承擔一份罪孽深重的責任。」

  「因為在量變和質變的兩者比較前提下,五十步是可以笑百步的。」

  「但雪崩時,不管是五十步的雪花,還是一百步的雪花,它們都不應該承擔這個責任。」

  「雪崩不僅僅只是需要積雪,還需要氣溫,需要坡度,需要風速,需要重力拉引,有時可能只需要一條狗的狂吠,只需要一隻兔子的奔跑,甚至只需要一個人在不經意間,情不自禁的打出一個噴嚏,或者放了個屁,一場浩然的雪崩就會來臨。」

  「你能說,真正的兇手只是雪花本身嗎?」

  「所以浩劫是由多種因素形成的,分主要,次要和不重要。」

  「當事實不可逆轉,不重要的雪花情有可原,我也不希望因為楚稚稚的死,而讓你們背負一份沉重的愧疚活下去。」

  「因為你們也是那麼微不足道,無需承擔任何責任。」

  「所以許三高,齊胖胖,他們都不應該承擔這份責任,當然還有在座的各位同學。」

  「畢竟這是一個言論自由的世界,即便出現了校園冷暴力,那也是不犯法的。」

  「但是,你們一定要知道,我們是人,我們不是冷血無情的雪崩,我們是一個真真切切,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

  「有時可能因為你的一句不經意間的言語,就會傷害到別人,因為別人有可能是玻璃心,有可能是一根筋,有可能是正值煩惱期間,結果你雪上加霜。」

  「哪怕你覺得這句話不重要,可在他們心裡,卻是十分重要。他們會因為你脫口而出,不以為然的一句話,而喪失了理智,衝動的死去。」

  「我不要求你們以後說話的時候請過過腦。」

  「但現在出了人命,死的可是你們的同學,死的可是你們曾經袖手旁觀過的同學,難道你們的心裡,就沒有一丁點正常人的情感和觸動嗎?」

  「我希望你們能各抒己見,發表一下心中的看法,讓我們齊心合力,儘快找出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