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眼睛
真諷刺，黑色城堡的機構運作有那麼一種社畜的感覺，所幸自由度倒是真的高。
穆蘭躺在床上，看著窗外本就陰沉沉的天色變得愈發昏暗，卻怎麼也沒有睡意，既有著對陌生環境的不適應，也有著些許的興奮。
和穆蘭想像的不同，他本以為蓋伊和珍妮在這種環境下會很害怕，會主動要求和他或者哆莉一起住，但沒想到他們兩個卻表現得很堅強，甚至可以說表現出了某種渴望。
回想一下尼斯赫莉爾公主號上的初見，穆蘭不由啞然失笑。
「也是兩個善於偽裝的孩子，看來不是那麼需要操心。」
只能說四人之間僅僅是路途上的同行關係，今後或許也是同事關係，但卻未必會有多少交集，因為似乎所分的部門也都不同，就連居住地的選擇區域也不同。
此刻黑色城堡的一角，蓋伊和珍妮都沒有睡覺，而是趴在房子最高處的閣樓位置張望外面，這裡的夜很安靜，但這裡的夜又並不平靜，偶爾能看到遠處如煙花般絢麗的流光，兩人忐忑和興奮並存。
「蓋伊，我們終於有機會出人頭地了！」
男孩也興奮得捏緊了拳頭。
「我要變得很有錢，我要變得很強大，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要去哪就去哪！」
「哈哈哈，我要買好多好多漂亮衣服，買好多好多首飾，吃好多好多甜點，去吃女王陛下才能吃的宮廷糕點！」
「我還要回船上去炫耀！」
「我要買下公主號！」
「哈哈哈哈哈」
在靠近小湖泊的一棟小樓上，哆莉趴在床上同樣沒有入眠，愣愣看著窗外的夜幕，她見到了許多新奇的事物，也吃了從沒吃到過的美味，甚至也聽到了很棒的音樂，一切都和夢幻一樣。
『還是做人好』
輕快的口哨聲響起，哆莉吹起了那一首學到的《瓊斯特少尉進行曲》。
穆蘭睜開了眼睛，和煦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躺在搖搖椅上，身上還蓋著毛毯，手機內的視頻還在一個結束後自動連續播放。
「我們是冠軍，我們又是冠軍！」
「他們證明了自己，這隻浴火重生的鳳凰！」
穆蘭有些恍惚，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機，按下了暫停，抬頭看向周圍，是老家的院牆，鄉下沒有多少車水馬龍的聲音，顯得十分寧靜。
穆蘭摸了摸口袋，取出了錢包，打開之後能看到身份證和自己的名片。
「李修。」
這個自己真正的名字仿佛好久沒有人叫起了，之前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隨著午睡後的清醒，夢也醒了過來。
一個好長的夢啊，一個好真實的夢啊.
有殘酷的戰爭以及戰爭中相互扶持的戰友，有被指控的憤怒和拼力的反抗，有海上美景和危險，有老管家與一起長大的兄長的那份親情，也有與殺人狂的交鋒，更見識到了神奇的力量，也認識了能交心的朋友.
一切的一切仿佛曆歷在目，但此刻又好似在記憶中逐漸模糊，即便本能地想抓住什麼卻難以扭轉這種趨勢。
夢，不就是如此麼？
李修有些失落，但也長出了一口氣，他以更放鬆的姿態躺回了躺椅上，搖搖椅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只是等他再次舉起手機打算解鎖的時候，動作卻僵住了。
黑色玻璃面中倒影的，一個棕色微卷頭髮的男子，面部膚色顯白且稜角分明，黑色的眸子帶著不可置信的眼神，和李修的身份證上的人明顯不是同一個。
李修的手微微顫抖，再次看向周圍，且仿佛都在瞬間開始崩潰。
院牆、樓房、花壇、桂花樹、老舊農車、搖搖椅
一切就像是放入鍋中的冰淇淋，在快速溶解，就連天空也是如此。
但溶解之後卻不是冰淇淋的雪白色，一切顏色都在變紅，就連天空也是如此
「咕咚~咕咚~咕咚~」
一種暈厥感傳來，視線開始恍惚，穆蘭甩頭強迫自己清醒。
然而世界都變了，最先映入穆蘭眼帘的是一個個巨大的骨骼，一根一根錯落有致左右分明，在精神從恍惚中再次徹底清醒的，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並且瞬間起身卻感覺到腳下一滑，不由用手去支撐一下。
一種粘稠滑膩又噁心的感覺從手上傳來，同時也有一股腥臭味撲鼻而來。
穆蘭瞪大眼睛看向身下，這是某種還在微微跳動的臟器，手上的黏液透著暗紅。
『這什麼鬼地方！』
穆蘭倉皇起身逃離，踩著周圍的臟器，越過一片片殘破的肌肉和筋膜，從兩個巨大的骨骼中穿了出去，然後終於跌撞著跑到了外面，渾身上下都是黏糊糊的血漿和液體。
周圍是一片荒蕪，天空是一片昏暗，穆蘭抬頭看向剛剛所在之處，那是一具巨大的殘骸，或者說殘骸也不完全正確，因為裡面的臟器還在掙扎著。
「咕咚~咕咚~咕咚~」
微弱的心跳聲還沒有停止，斷裂的血管內卻不再溢出血液.
穆蘭不由後退了幾步，但很快腳下就聽到了「噗嗤噗嗤」的踩水聲，他低頭一看，哪裡是什麼水窪，暗紅色的液體到處都是。
起初穆蘭以為這些血全都來自於穆蘭之前所處的那個巨大殘骸，因為他觀察到了其流動的路徑，雖然緩慢，但一直有血液還在從殘骸的頭部緩緩流出。
但隨著視線掃向遠方，整個大地上全都是血，紅色的河紅色的土，甚至天空也透著暗紅
而在更遠方，穆蘭甚至能看到一些巨大的殘骸，那些殘骸看起來像是一棟棟高樓大廈，卻透著腐爛感，遠方似乎還要火山，不斷溢出的不是熾烈的熔岩，而是粘稠的血紅。
這一切帶給穆蘭極度的驚悚感，心中產生極端的恐慌，他想要逃離，但腳卻和生根了一樣，視線更是還在不斷游曳，仿佛一直在尋找什麼。
「咕咚~咕咚~咕咚~」
死寂的世界中，心跳聲再次吸引了穆蘭的注意，他迴轉視線看剛剛起身處那個巨大的屍骸方向。
一縷縷紅藍色的光在殘骸的頭部聚集，並且變得越來越明顯。
「轟~~~」
光芒和霧氣在最亮的時刻如同坍縮般驟然消失於殘骸的頭部，由於是視角關係，已經遠離了一段距離的穆蘭不知道殘骸頭部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他看得到光的變化。
片刻之後，一個小小的光點從巨大殘骸的頭部升起，明明已經非常遠了，但穆蘭卻一眼就看清了那是一粒小小的眼球，它像是被風裹挾著，又像是在水中沉浮，漸漸飛向了遠天。
天空的昏暗好似在此刻被攪動，那不是夜幕也不是雲層，就像是一片籠罩著世界的朦朧霧氣，此刻透出一些令人不適的光，那若隱若現的不似星辰，反而像是什麼可怕又遙遠的眼睛，詭異又漠然.
風大了起來，地上的很多東西被風吹了起來，穆蘭的視線從遠方收回，感覺就好像有無數的蒲公英從大地上飛起，在天空中隨風旋轉，在他周圍不斷飛舞，有的是骨灰般的顏色，有的則沾染了血紅。
不，這不是蒲公英，穆蘭抓住了其中之一，卻發現那是一片暗紅色的羽毛。
穆蘭鬆開了手，那羽毛再度被風席捲而去，手中卻留下印出羽毛的血跡。
「嗬呃.」
身子一抖，穆蘭再一次睜開了眼，這次是睡在了新居所的床上，同時他也感覺身上的睡衣有些潮濕，顯然睡夢中出了一身汗。
穆蘭不斷深呼吸著，以此緩解揮之不去的心悸。
又是一個詭異的夢，比以往任何時候的夢都深刻和恐怖。
又是一場質量極為糟糕的睡眠。
躺了一會後，穆蘭沒有賴床，從床上起來，直接扯掉了自己的睡衣，露出那布滿傷痕的精壯體魄，隨後走向盥洗室。
全天的熱水澡只有在公共澡堂有，但穆蘭想要一些刺激，直接走到盥洗室，用冷水將儲水罐蓄滿之後打開了花灑。
冰冷的水柱一道道淋在穆蘭身上，讓他渾身的肌肉收縮雙拳捏緊，漸漸適應之後才長出一口氣，這樣清醒多了。
此刻，在穆蘭的屋外，一名穿著黑色制服的年輕男子正走到他門前，深呼吸之後拉動了門外鈴繩，門內連接的門鈴當即「叮噹叮噹」響了起來，不過鈴聲不算響，穆蘭又正在洗澡，門鈴聲被水流聲蓋住了。
門外的年輕人始終得不到回應卻不敢離去，因為就算穆蘭出去了他也不敢到處去找，等也要在這等到他回來。
「叮咚~叮咚~」
「瓊斯特大人，你在裡頭嗎？」
等了好久，年輕人終於又忍不住拉了拉門鈴喊了一句，而正好擦乾了身體的穆蘭終於聽到了門鈴聲，粗略套上一件襯衣再披上外套，穆蘭就立刻到達門前打開了門。
「什麼事？」
外頭的年輕男子被突然打開的門嚇了一跳，然後微微抬頭看著穆蘭，濕漉漉的頭髮加上穆蘭平靜中帶著審視的眼神，讓年輕人以為自己引起了對方的不滿，連忙取出一份羊皮卷。
「瓊斯特大人，我是你的專屬信差，我叫亨德爾，有任何事你都可以吩咐我，甚至可以跟隨你執行任務！」
穆蘭認真打量著亨德爾，這個年輕人比他矮半個頭，穿著的制服有點像是日式男校服，但又戴著迪爾迦軍帽樣式的圓頂帽，深黃色的頭髮淺藍色的眼睛，看著就是一副既緊張又期待的樣子。
「進來坐坐吧。」
「我？」
亨德爾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黑色城堡大人請他進屋，心中頓時興奮極了。
穆蘭已經將門完全拉開，亨德爾腳正要跨入的時候卻又猶豫了，瓊斯特大人不會是要把自己當成什麼實驗材料吧，黑色城堡的恐怖傳聞也不少的，但僅僅是猶豫了一瞬間，亨德爾還是走進了屋內。
穆蘭關上門走向廚房，指了指一邊的餐桌。
「坐吧，說說你的事，我做個早餐，對了，你吃過早餐沒有？」
「吃過了大人！」
穆蘭點點頭，一邊打開煤氣爐灶，一邊展開羊皮卷閱讀，等鍋熱了放一些油，再順手從邊上一個木箱子裡抓了四個雞蛋。
「滋啦啦啦.」
兩個雞蛋被依次打入鍋中，之後是八條培根。
除了沒有現成的熟食，基礎的麵粉和油鹽等物在這個小樓內本身就有，連雞蛋都有，可以看出黑色城堡還是很貼心的，就是不知道這些是一次性的還是每隔一段時間會補一次。
等煎雞蛋和培根做完了，穆蘭也閱讀完了羊皮卷上的內容。
居然是任務任命，他來黑色城堡才一天，這麼快？
「就是這樣，我被選拔為瓊斯特大人你的信使，其實也是直屬下屬的一種，別看我這樣，其實我的格鬥和槍法都還行！」
這時候，亨德爾也已經將自己的來歷給說了一遍，穆蘭一心二用，但也明白對方就是迪高本地人，小貴族子弟，自己努力也用了關係，得到了現在這個職務。
穆蘭放下羊皮卷看向亨德爾。
「為什麼想來黑色城堡，普通人對另一個世界過於好奇是很危險的。」
「我知道，可這是我少有能夠得著的機會了，我不想平庸著過一生！」
穆蘭笑了笑，端著餐盤坐下，開始低頭吃自己的早餐，沒買麵包就光吃煎蛋和培根，至於這裡的食堂，昨天就打聽清楚了，死貴。
「既然你熟悉迪高和周邊，那一會就和我一起出門吧。」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