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瓦倫丁港的海風和海浪看起來並不平靜,但對於危險的遠海來說又如同和風細雨。
穆蘭只是平靜地將想說的話說出來,他知道換成其他人,或許不該如此,但哆莉一定會安靜地聽完,因為他清楚,所謂信任和期待並不是一句話建立的,而是在長久的接觸中已經有這種趨勢。
「你還把我當成朋友,這讓我很感動,那麼你口中的黑暗究竟是甚麼,如果是人類的自相殘殺,那你們自古如此,如果未來人類自我毀滅,那我身為海妖難道不應該慶幸嗎?」
哆莉視線透過穆蘭,看向後方瓦倫丁的城市輪廓,也看向周圍的大船,而腦海中還浮現自己的同族們,她們的利益、訴求和欲望。
哆莉並沒有因為穆蘭的話而失去理智,反而變得更加清醒她能感受出穆蘭話語中的真誠,但她也告訴自己,這是能騙過海盜王的男人,本質上來說,他未來可期,甚至可能比沃爾頓更可怕。
哆莉心中升起一股悲哀感,周圍的海風大了一些,海浪也大了一些,她面向風浪,任由浪花翻騰過來漸入哆莉的眼眶。
「我很高興還能再見到你,但海妖和人類是永遠無法和平共處的,因為我了解人類,也了解海妖一如當初分別時我說過的話,以後我們或許」
但穆蘭的聲音卻打斷了哆莉的話。
「聽說海妖的歌聲能製造強大的幻覺,甚至讓人直接做夢,我會對你放開一切心靈與意志的禁壁,對我製造一場夢吧,讓我的內心告訴你我面對的是什麼。」
哆莉微微瞪大了眼睛穆蘭不只是嘴上在這麼說,似乎也是在這麼做的,這一刻她甚至能感覺到穆蘭精神波紋的起伏。
面對海妖,一個第四階的超凡者開放心靈的防備,這種信任幾乎是將性命交給了對方。
這是一個不談未來即便現在也極其可怕的人,他是一個人類,一個在人類世界中都極為罕見的天才。
如果在這裡將他抹殺,這或許不光是迪爾迦,更是人類世界的巨大損失,因為他不光自己是天才,更是黑色城堡最神秘也最出眾的教授,他將會引領世界的變革
如果在這裡殺掉他!
這一刻,哆莉內心有過一瞬間的掙扎,但內心的堅冰也在下一個瞬間融化。
「我們因為音樂結識,所以就算我們真的要決裂,我也希望以音樂結束,其實我以前就想聽一聽你完成唱完一首歌,一首不屬於人類世界的歌,這樣也能讓我沉浸其中。」
在這一句話落下,穆蘭的心防已經徹底打開,甚至能讓哆莉感受到他情緒心弦的細微波動。
雖然海妖無法像穆蘭那樣對情緒的感知那麼細緻,但音幻一方面的能力也讓她們對此十分敏感。
穆蘭這麼做有自己的底氣,一方面他確實信任哆莉,另一方面,他也相信精靈的力量。
但哆莉並不知道精靈的存在,她的眼眶中有眼淚流淌,哭這種能力並非海妖不具備,但她們相信自己擁有海水,不需要這種羸弱的狀態。
哆莉的嘴唇微微開合,輕柔悠揚且婉轉的歌聲從她口中如水般流出,她沒有用海妖的哼歌式的語言,而是用了海妖的歌曲人類的語言。
「在海的遠方有一位美麗的女孩她渴望,跟著風走遍四方.不局限於海水,不局限於小島,而是踏上,世界的每個遠方」
在心靈完全不設防的狀態下,穆蘭聽著歌聲迅速陷入沉醉的狀態,一如在海上聽到女妖之歌的海員們。
但不同的是,哆莉的歌聲十分柔和,就像是拖著穆蘭的臉,緩慢而輕柔地將他放到枕頭上。
歌聲讓穆蘭看到了海洋看到了天空白雲和小島,看到了遠方的美景,看到了對一切美好的期盼
而隨著歌聲的持續,穆蘭心靈深處的一些東西也在幻覺中出現,這是潛意識的自然湧現。
海妖們會根據海員們的潛意識捏造幻境,他們看到了自己知道的和想要的,海妖給他們這些東西,金錢、權利,但在海妖出現之後,男人們無一例外想要和海妖交歡。
而此刻穆蘭的潛意識也在湧現,但帶給哆莉的卻是越來越強烈的恐懼,恐懼到她差點難以穩住自己的歌聲。
大漩渦仿佛在不斷接近,世界能級的提升確實存在,但混沌的力量如同瘟疫一般蔓延,人們沉醉,人們爭奪,人們樂於眼前的成就.
黑暗不斷延伸,黃昏已經近在咫尺,但看得清這一切的卻寥寥無幾,甚至有人有所感知,卻會因為種種或他人或自我的理由偏轉觀念
黑暗,寒冷,恐懼,絕望,種種氣息灌溉大地、天空和海洋,幾乎要將哆莉完全凍結,歌聲也在此刻變得虛弱無力。
哆莉眼前已經沒有了瓦倫丁的夜色,即便穆蘭的身影也變得模糊,她和他仿佛都要被黑暗撕扯和吞噬,穆蘭的身形正在絕望中消融。
「不」
哆莉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抓住穆蘭,黑暗的世界中,這是他見到的唯一理性,也是她能感受到的唯一光芒。
在哆莉的手觸碰到穆蘭的那一瞬間。
轟——
一股猛烈的火焰自穆蘭身上沖天而起,一股強烈的光芒在灼熱的火焰中射向四方。
這是曙光的符號,但面前的不再是穆蘭一人,一個個手心閃爍光芒的人站了起來,他們伸手向天猶如舉起火炬,又好似撐住墜落的天空。
「我們所面對的,是絕望——」
穆蘭的聲音傳遍大地,比雷聲更震耳欲聾。
「但我們不怕絕望,因為我們所代表的,是希望——曙光永存——」
這是誓約的強大力量,這是存於穆蘭靈魂深處的強大信念。
哆莉的歌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這就是穆蘭的內心,這就是穆蘭所面對的敵人。
穆蘭也已經清醒過來,他低頭,見到哆莉已經貼得很近。
「這位美麗的女士,請問可以放開我的腳嗎?」
「呃?啊」
哆莉趕緊慌亂地鬆開了,剛剛的感覺太強烈,這會她雖然還在小碼頭下方的海面上,但兩隻手卻抱著穆蘭的一條腿。
「你已經看到了我的敵人,也了解了它的強大,人類與海妖的紛爭與之相比不值一提,我向你發出邀請,我希望你成為能與我共同奮鬥的志士,也為你的未來找到一個不悲痛也不迷茫的方向!」
穆蘭彎下腰,向著海面伸出自己的右手,手心的曙光印記正在散發著淡淡的光輝。
「哆莉,我的朋友,我邀請你加入曙光!」
「嗬,嗬」
哆莉的呼吸都帶著顫抖,雙手攥緊拳頭,呼吸平複眼神也逐漸堅定,隨後伸出了自己的手同穆蘭握在一起。
「我依然保持警惕,我會用自己雙眼去看,用自己的未來去見證,但為了回應你這份沉重的信任,我願意和你剛剛一樣,將我的心和生命交付給你!」
「呼」
穆蘭長長舒出一口氣,為了讓哆莉入伙,他可是使了老大勁了。
「歌聲真好聽!」
一句真心的誇讚,也讓哆莉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笑容。
穆蘭也跟著一起笑,笑聲中,他抬頭看向夜空,安娜斯里布的光輝照耀著瓦倫丁港,他再看向遠方,海洋中也有我們的力量了!
深夜的瓦倫丁是安靜的,但這對於老巴克來說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自從穆蘭也出海之後,只要海上的風浪大一些他就難以入睡,而今晚本來風平浪靜,但剛剛風浪忽然大過一陣,他就異常敏感地被風聲驚醒了。
雖然知道這點風浪不算什麼,雖然知道在瓦倫丁的風浪影響不到遠方,但老巴克依然十分擔憂著瓊斯特家的兩兄弟。
「咚咚咚~」
樓下忽然傳來敲門聲,坐在床上的老巴克心中一震。
「咚咚咚~」
不是幻聽!
老巴克迅速起床,以和老年人不相稱的速度衝到了樓下,打開門,外頭是穆蘭,以及一隻手搭在他肩上的里奧。
「巴克爺爺,快幫個忙,里奧這傢伙重死了!」
「你這傢伙,我這點體重對你來說算得了什麼?呃,巴克爺爺,我們回來了。」
里奧此刻已經清醒了過來,只是身體虛弱而已。
老巴克老淚縱橫,激動得不能自已。
「哦哦哦,我來扶著!」
「嘶」
「對不起里奧少爺!」
「別聽他瞎齜牙,都是皮外傷,骨頭都沒斷一根好意思裝傷員?」
「你個混蛋,我是你哥哥!」
「我是帝國子爵!」
「我是你哥哥!」
「我是女王的守護騎士!」
「我是你哥哥!」
「我是前進軍團的軍團長!」
「那我也是前進軍團軍團長的哥哥,你小時候我還騙你吃過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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