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我主慈悲，憐愛世人
深水之下，蒼白的少女沉入水底，那雙黯淡的美眸被明亮的電光所照亮，她素淨無暇的臉竟然流露出了一絲釋然的笑容，輕輕抬起的右手掌心鬆開，一柄寒冰凝結的劍和一部呼救機飄了出來。
她的氧氣瓶已經在剛才的戰鬥中破裂了，再加上受了這麼重的傷勢，想要活著返回地表是不可能了，只能把任務託付出去。
最後她也豎起了大拇指。
這似乎是他們特種序列的慣用手勢。
瀕臨缺氧的她，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但眼神卻是慶幸的。
因為到最後的關頭，還有人能來力挽狂瀾。
只是沒想到是多年未見的小鹿哥哥。
水流洶湧。
呼吸道嗆了水。
黑暗漸漸來襲。
鹿不二逆著洪流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後把自己的呼吸面具摘下來安在她的臉上，又將腰間的氧氣瓶摘下來，掛在她的背後。
那一刻，艾月眼前的黑暗被光亮照破。
她再次恢復了呼吸。
短暫的嗆水對進化者而言並不礙事。
這一刻對她而言，就像是被人從深淵拉了上來。
閃滅的電光里，他看到了少年清秀的臉。
艾月愣住了，再次恢復了氧氣的供給以後，意識也逐漸清醒了一些，心聲下意識地傳遞出來：「小鹿哥哥，你自己怎麼辦？」
這是她在沒有思考的情況下的第一反應。
「你還知道叫哥哥啊。」
鹿不二憋了一口氣：「我有不朽真理，所以嗆一會兒水也沒什麼問題。實在是意識不清醒了，你就把氧氣瓶和呼吸面罩給我，我吸兩口再還給伱。這樣一來，我們都能出去。」
艾月一愣。
在水下反覆被嗆水，難道不痛苦麼？
鹿不二瞥了她一眼：「這點痛對我來說不算什麼。蘇叔叔對我不錯，我總不能看著他唯一的女兒死在水下。」
他頓了頓：「而且我答應了陸銘要救你。」
提到這個名字，艾月的眸子漸漸低垂下來。
事實上當鹿不二趕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感知到了他的生命波動突破了第三勝利界，很容易就能猜到具體發生了什麼事。
她很驕傲，也很悲傷。
驕傲的是她的戰友就是這麼的了不起。
受了那麼嚴重的傷，還能堅持那麼久。
悲傷的是曾經親密無間的戰友死於無恥的背叛。
自此一別，生死相隔。
「所以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鹿不二轉身望向四周，看到了那個被打開的金屬箱，以及箱子裡翻湧的粘稠鮮血，讓他感受到一絲極為不適的氣息。
本來在深水之下，就已經很壓抑了。
看到這團鮮血，更是有種不好的感覺。
仿佛他們即將被深水埋葬。
永不見天日。
「十五天前，聯邦總部軍區接收到了來自臨海軍區的緊急情報，聖山出現了異常的變化。東部戰區特級上將蘇什接到指令，率領黎明特種序列前往臨海軍區，防止生命災害的擴散。」
艾月的心聲回答道：「與此同時，我們還接到了一項秘密任務，那就是前往臨海市，尋找梅丹佐失蹤的線索。聯邦和教會的高層一直懷疑，梅丹佐的突然失蹤，極可能是隱秘之血造成的。因此我們從教會的封印之門裡帶來了真實之血，試圖破除隱秘的庇護。」
鹿不二望向那團鮮血：「這是真實之血？」
艾月疲憊地搖頭：「這是隱秘之血。」
鹿不二眼神微變：「被掉包了？」
艾月輕輕嗯了一聲：「當初我母親，就是在第二次聖山勘測行動中失蹤的。想來她的遭遇，可能跟我是一樣的。根據慶野的說法，一百多年前就有人在這座城市裡進行秘密實驗，最終創造出了一個名為創生族裔的群體。他們信仰著聖山裡的天神，還有一位被稱之為少君的特殊存在。六次聖山勘測的悲劇，全部源自於此。」
她頓了頓：「阿卡夏聖教的封印之門裡，封印著這些古老的聖物。有能力把聖物掉包的，必然是教會裡的高層。而如今的阿卡夏聖教的權利，又是教皇和副教宗，以及各大神聖家族的後代掌握。除了原家不信教之外，無一例外。這裡面的水……非常深。」
當初神樹現世以後，就有一些傳承著遠古秘密的古老家族，通過歷史的蛛絲馬跡，率先占據了進化的資源，後來被冠以神聖之名。
這也是神聖家族的由來。
歐洛拉科技統合了這些家族，創立了阿卡夏聖教。
但後來神聖君主出現了，在初代和二代的暴力鎮壓下，阿卡夏聖教和神聖家族的權力，實際上是被無限壓榨的。
哪怕是在第三代神聖君主在位時期，也依然對阿卡夏聖教和神聖家族保持著高度的壓制，直到他晚年癲狂以後，局面才因此失控。
原來如此。
鹿不二把線索都串起來了。
不久前得到青銅鏡的時候，梅丹佐說的創生族裔，原來就是繼往生部以後另一批信仰著聖山里那位偉大天神的信徒！
所謂屍食教，只不過這些實驗的副產物而已。
這群人的背後，竟然還有教會高層的影子！
甚至梅丹佐的失蹤都跟這件事有關。
真是讓人細思極恐。
他直接從懷裡摸出青銅鏡，詢問道：「喂，能聽到我說話麼？你的失蹤是不是因為你在追查創生族裔，所以被教會裡的人暗算了？」
青銅鏡里，傳來了梅丹佐的聲音：「你能問出這種問題，就證明你破繭的時間不可能超過一個月，既沒上過正經的學校，也還沒來得及進軍校培訓。第十王國界被稱之為半神，你就算把聯邦和教會的人捆在一起乘以十，他們都不可能暗算得了我。」
看得出來，梅丹佐覺得這個問題對他而言是一種侮辱：「現在到你幫我的時候了，我要你把真實之血，倒入地下河。」
鹿不二皺著眉：「我沒有真實之血。」
梅丹佐呵了一聲：「動動腦子，既然聯邦軍區有人給他們下達了任務，又怎麼會不防一手？雖然他們未必料得到真實之血會被掉包，但總會考慮到東西被搶的情況。這個世界的確有些人不想看我活著回來，但也不乏有人希望我能回歸，幫他們處理那些麻煩……」
他嗤笑道：「再者，能擔任黎明特種序列隊長的，基本都是近十年來軍區的第一天才，這種人怎麼可能沒有點特殊的背景？」
鹿不二沉默片刻，望向身邊的白髮少女。
艾月果然沒有看到他手裡的青銅鏡。
就連他的心聲也自動忽略了。
「你的身上有真實之血？」
鹿不二扭頭問道：「拿出來吧。」
艾月一愣：「小鹿哥哥怎麼知道？」
鹿不二板著臉道：「動動腦子，既然聯邦軍區有人給你們下達了任務，又怎麼會不防一手？雖然他們未必料得到真實之血會被掉包，但總會考慮到東西被搶的情況。這個世界的確有些人不想看梅丹佐活著回來，但也不乏有人希望他能回歸，幫他們處理那些麻煩……」
他頓了頓：「再者，能擔任黎明特種序列隊長的，基本都是近十年來軍區的第一天才，你這種人怎麼可能沒有點特殊的背景？」
艾月眨動著美眸，猶豫了片刻以後，從口袋裡取出了一柄密封的方盒，交到了他的手上：「小鹿哥哥好聰明，這是我的上級交給我的，連我父親都不知道，請不要告訴他。」
鹿不二現學現用，這個杯算是裝到了。
但他還是好奇問道：「為什麼不能告訴蘇叔？」
艾月猶豫了一下：「因為他已經很累了，我不想讓他過多擔心。父親一直不讓我追查媽媽死去的真相，但我還是去了……」
她的情緒就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子。
不得不說，這姑娘看起來凌厲，但實際上還挺軟的。
不知道為何要裝出如此凌厲的外表。
艾月似乎也聽到他的心聲，有點不好意思：「我們從小接受的訓練就是這樣，作為職業軍人……尤其是特種序列，我們不能有過多的個人情感。這會影響我們的思維判斷，有時候還會妨礙任務。」
她輕聲解釋道：「我們隨時都會犧牲，隨時都要做好戰死的準備。少一分牽絆，也就少一個會因我們的死而傷心的人。」
鹿不二心中微動：「陸銘也是這樣麼？」
艾月嗯了一聲：「他是個孤兒。」
鹿不二沒再說什麼，只是遊動到地底遺蹟的黑洞裡，感受著深淵般可怕的氣息，把那個密封的金屬盒打開。
盒子裡也是一團翻湧蠕動的鮮血。
但卻並沒有那種不祥的氣息。
反而有種清新的感覺。
雖然不知道梅丹佐究竟是敵是友，但在破解聖山之謎的問題上，他們的立場應該是一致的，因此投入真實之血有利無害。
當真實之血墜入深淵以後，無聲無息。
仿佛一滴水匯入大海。
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
只是這一刻，艾月的眸子卻顫動起來。
她的眸子紅了。
像是哭了。
但在水下，眼淚也匯入了水流里。
淹沒無蹤。
鹿不二感受到了她的情緒在劇烈的變化。
「我所掌握的異鬼術，是死亡真理。」
艾月呢喃道：「我能夠感知到死亡，也能夠感受到亡魂的力量。所謂亡魂，不過是死者的殘留。宇宙中的原子不會湮滅，哪怕死者灰飛煙滅也會留下痕跡。他們殘留的精神寄託於那些痕跡里，他們的憤怒，他們的悲傷，他們的痛苦，都不會消失。」
「我走遍過的每一個地方，都能夠收集亡魂的力量，來強化我的命理。我跟死者共舞，也跟他們共情。」
她無聲地笑了笑：「這次我感受到了我媽媽的痕跡，還有她的戰友們傳遞的信念。真好，我找到了他們，繼承了他們的意志。」
通常她感受到的亡魂，都有著極強的負面情緒。
這一次感知到亡魂也一樣。
但偏偏出現了例外。
沒有憤怒。
沒有悲傷。
沒有絕望。
沒有歇斯底里。
只有堅定不移的，死而無悔的信念。
少女獨一無二的視線里，仿佛看到了水下的無盡深淵，仿佛亮著一道道穿著白色軍裝的身影，他們面向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黑暗，在永恆的寂靜里默默守望，背影是如此的挺拔。
伴隨著隱秘被真實所消弭，地下河裡竟然衝出了零星的槍械碎片，還有斷裂生鏽的刀劍，甚至是鏽跡斑駁的軍徽。
那些都是曾經在聖山勘測行動中失蹤的人。
鹿不二看著這無底的深淵。
有人說，這是被詛咒的城市。
但在他看來，錯誤的從來不是這座城市本身。
錯的那些詛咒了這座城市的人。
他沒有感知亡魂的力量。
但他知道，很多無辜的人都因此而死。
很多人也因此飽受折磨。
「創生母巢的力量，僅僅用蘇叔的冰屬性，是無法解決的。但好在，我手裡還有個秘密武器。你待會兒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說出去。」鹿不二瞥了一眼角落裡的隱秘之血，這東西在他的眼裡已經是自己的所有物了，實在不行就用這個把小嫻藏起來。
他轉過身，朝黑暗裡比劃了一個手勢。
今天真正的主角，並不是鹿不二。
也不是艾月。
他們都只是協助者。
真正的英雄，還沒有出場。
鹿思嫻得到他的呼喚，默默地遊動過來。
艾月吃了一驚，沒想到這裡還有祭祀殿的修女。
鹿不二摸了摸小姑娘的黑髮，心念微動：「有件事我騙了你，實際上我第一次出去執行任務，就見到了你的族人。但你的族人們認為你是魔女，你是帶來災難的禍源。他們害怕你，他們恐懼你。」
「只有我們自己知道，真正的禍源並不是你。」
他解釋道：「雪蓮對我說過，她想讓你真正的活在陽光下。你需要自信，你需要做你自己，你要找到人生的價值。總有一天，這座城市乃至整個世界，都會知道你是救贖了他們。」
當然他還有句話沒說。
到那個時候如果還有人想打魔女的主意。
那麼，那個人就是畜生了……
鹿不二直接觸發被動！
鹿思嫻嗯了一聲，輕輕摘下了手串上的湮滅之蓮，將它投入了無底的深淵裡，輕聲念誦：「我主慈悲，憐愛世人！」
金色的光輝照亮了無邊的深淵。
那種奪目的金色，被她的力量所影響。
變成尊貴的暗金色。
轟隆一聲巨響！
四分五裂的金色光輝穿透了地層。
巨大的能量在地下河裡動盪，地底遺蹟搖搖欲墜！
洶湧的水流，竟然真的奇蹟般的停止了！
「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