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中學

  對整個九班積極向上的態度,宗九感到十分滿意。

  滿意之餘,他又趁著這些人熱血上頭的時候多甩了些卷子,言之鑿鑿地希望他們化激情為動力,早日把九班缺失的十五分補上。

  「好!我們一定會為九班爭光,不辜負班長期待!」

  其他九十八個練習生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拿白色的布條往頭上一紮,立馬炸呼呼地開始了新一輪的試卷征戰。

  彈幕也是一陣狂嚎。

  【沖沖沖,九班給我沖啊!】

  【沖鴨!看得我熱血沸騰了!我也要掏出一份卷子跟著九班做,今也我們都是九班人】

  【艹,樓上姐妹大可不必,那可是九科啊,學渣直接眼神死】

  白髮青年站在講台上,不咸不淡地摸了摸下巴。

  他對自己剛才講的話倒是沒什麼實感,畢竟魔術師在調動現場氣氛的時候絕對是一把好手,輕而易舉就能通過過人的話術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不過可以調動大家熱情活躍氣氛,取得驚人效果,這樣的方法多來幾次也倒是不錯。

  反正不管怎麼說,宗九都絕不會承認自己剛才心裡竟然也升起那麼一點點豪氣干雲的心情。

  絕對不會。

  他看了眼拉好桌子開始學習,並且互相互幫互助的九班同學,心中頗感欣慰,「那你們先做,我回來要檢查。」

  「是!班長!」

  於是全體練習生便目送著準備去送作業的宗九出門,重新低下頭去,熱火朝天地討論學習。

  在走廊上停了一會後,白髮青年這才幽幽然嘆了一口氣,托著一摞作業,邁開腳步朝前走去。

  說實話,宗九覺得自己真的不算什麼好人。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還沒有成為魔術師的時候,就留下過待觀察檔案。

  因為他缺乏情感,共情能力差,漠視規則;喜歡欺詐偽裝,將人類玩弄在手掌心內,缺少必要的社交活動,不屑與人交朋友。

  此種特徵表露無疑是一種人格障礙,準確點說,屬於反社會人格障礙的一種。

  這樣的人在社會中無疑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只要有足夠的誘因,誰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就會引/爆。所以在心理醫生給全校同學做完心理疏導和檢測後,這個消息便被班主任反饋給了收養宗九的那位老修女。班主任表示學校不會接受這種邊緣型存在,委婉地勸說老修女把年僅十一歲的宗九接回家。

  從那時開始,宗九就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

  比起生死,他更追求刺激。比起普通人應該遵守的規則,他更喜歡漠視或打破它,並非循規蹈矩一步步來。比起建立親密關係或進行不必要的交際,他更喜歡一個人。

  說到這裡,宗九還得感謝魔術。

  如果沒有魔術的話,他恐怕未必能變成這個樣子。

  就像現在,包括剛開始獨自發現線索後,因為缺乏對人基本的信任,宗九甚至沒打算告訴任何人。

  而現在想起方才班上那九十八張笑臉。

  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如同局外人般旁觀的宗九竟然也像被扯了進去。

  白髮的魔術師在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

  他已經隱約明白諸葛暗讓他來這個集體副本的用意。

  不得不說,3看人准得可怕。即便宗九什麼也沒說,他就早已窺出蛛絲馬跡。

  恍惚間,那雙粗糙的手再度落到了他的頭頂。

  「如果找不到能夠當作鎖鏈的目標,那就去回應他人的期待吧。」

  拐過陽光切割過的陰影拐角,宗九從口袋裡抽出一張塔羅牌。

  代表2梵卓的塔羅牌是第四的大阿爾卡納,皇帝正位。

  排除掉惡魔操縱的可能性後,魔術師將它重新收回了系統背包里。

  不遠處牆壁上掛著白底紅字,表示著這裡是一班。

  現在是課間時間,一班走廊上卻一個人也沒有。

  只有二班的練習生在外面曬太陽,手裡捧著一本教輔書聚精會神地看。

  白髮青年一走過來,登時就吸引了其他班練習生的視線。

  別說一班這種全年級平均分最高的班級還在死命學習,其他沒達標的班級只會學習地更努力。課間和上課的時間根本沒有區別,都是一通狂學,很少有其他班練習生到處遊蕩串班。

  更何況,來串班的這位還是最近風頭大熱的新人練習生,正兒八經的年級第三。

  「魔術師怎麼突然去一班了?」

  其他班的練習生在走廊小聲議論,「誰不知道一班班規最嚴了,平常下課只允許去打水或放風,不准邁出教室一步。」

  他們看著白髮魔術師在一班玻璃窗前敲了敲,一副想找人的樣子。

  「對啊,就算是別的班去一班找人,也得等到自由活動的時候。魔術師要真是去找人的話,估計是得白跑一趟咯。」

  然而一分鐘後,站在走廊里的練習生紛紛大跌眼鏡。

  一班的門開了。

  不僅開了,出來的那個男人還身形高大,灰發紅眸,周身帶著極為凌厲的氣質。

  他朝魔術師點點頭,兩個人便拐了個彎,並肩朝著樓梯間走去。

  等兩個人的藍白校服消失在樓梯拐角的時候,才有人顫顫巍巍地道。

  「那那不是2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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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之間氣氛沉默,但並不顯得尷尬。

  他們順著樓梯往上走,一直走到教學樓最頂層的天台。

  第一中學的天台在六樓,上面鋪著厚厚的水泥,周圍只簡陋地用生鏽的鐵欄杆圍了一圈,在邊角的地方還有空缺,像是被人生生扯掉了一般。

  學校方完全沒打算花心思把天台重新修葺一下,畢竟不管圍不圍,都攔不住真正想從這裡跳下去的學生。

  今天的天氣依舊陰陰沉沉的,看不見日光。

  梵卓率先開口,「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宗九點了點頭。

  他從抱著的作業本里抽出了那本破破爛爛的日記。

  在九班得到日記本的線索後,宗九也沒不讓班裡人說出去。

  所以這一周里,已經有不少人知道九班找到一本日記本的新聞。

  奇怪的是,101里卻沒有再為此召開一個班長會議的意思。

  每次召開會議的人都是2,永遠冷冷淡淡的8黑巫師明顯懶得管事,10土御門自己學習的時間都不夠,眼看著就要禿頭了,更沒心情管這些。

  所以2不召開,101就像無事發生一樣。

  再加上這幾天裡,其他班也有些傳言,好幾個班似乎都發現了線索。

  宗九一想也是,總不可能全年級九個班,就九班一個天選之班。按照恐怖副本的套路,每個班都有一個線索,這才是最合理的。

  經過這些天的觀察,宗九基本可以把梵卓劃分到守序陣營。

  人不可貌相。誰能想得到,一個半吸血鬼,夜族的老大,一看就是從屍山血海戰場裡走出來的指揮官竟然會是守序陣營。

  原本宗九可以自己慢慢摸索,但現在,或許是想讓九班那些二傻子笑得更傻一點,宗九才決定主動出擊,尋找幾個盟友。

  其他人都得好好學習,這些事情就只能由年級第三出馬。

  這麼多盟友里,位高權重又有威望的2無疑是最優解。

  果不其然,聽他講完後,梵卓的表情也不意外。

  這一回,夜族的領導人把談話劃分到公事的位置,神情嚴肅起來。

  對2這樣公事公辦的態度,宗九十分欣賞。

  畢竟他把自己同原主分得很開,也不希望對方看他戴上什麼不必要的濾鏡。

  「我不召開班長會議的原因想必你心知肚明。」

  沒錯,現在101宿舍里變數太多,例如五班,還有逐漸表露出傾向的十班。

  這種情況下共享情報很容易鬧出當初第一次月考前的事端。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合作。」

  白髮青年將手從兜里拿了出來,「你我都知道,這個副本遠遠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如果不共享情報的話,一定會遺漏掉不少信息。」

  意料之中的,梵卓十分爽快地答應了情報共享的請求。

  兩個人在天台上直接就地交換了情報物品,2給了他一封從班級門板夾縫內找到的陳年信件,宗九給了他日記本和畢業照。

  「如果你沒有找我的話,近期我也打算找你一趟。」

  交換完成後,梵卓頓了頓,「直到現在,看到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後,我徹底放心了。」

  他補了句:「如果在天之靈的伯母知道你身處此地卻依舊保持著從前的善良,她也一定會欣慰的。」

  宗九:「」

  他看著2離開天台的背影,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由此可見,原主小時候是真的給這位梵卓大佬留下過不可磨滅的美顏濾鏡,即使過了這麼多年,竹馬竹馬的善良依舊存於心間。

  當然很快,宗九也不想說什麼了。

  因為就在他剛剛低頭想要打開這封新線索的時候,一道肆無忌憚又放肆流連的目光再度爬上了他的脊背。

  宗九捏著信封的手一頓,眼神如刀,敏銳抬頭。

  果不其然,就在天台牆壁旁的陰影處,一道黑暗而修長的身影正懶洋洋地靠在那裡。

  男人的手中有傀儡絲翻飛跳躍,十指纏滿,似乎正在編制下一個倒霉人的命運。

  在宗九看過去的剎那,黑髮惡魔立馬收斂了無聊的神色,暗金色瞳孔里轉瞬帶上濃厚的興味。

  他笑眯眯地側過頭去,同站在不遠處的白髮魔術師打了個招呼。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