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場裡,貴族們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出。
不僅僅是貴族,就連最先開始守在拍賣會四周的那幾個身穿斗篷,頭戴尖帽的教團成員也安靜如雞。
周圍軍隊的盔甲線條冷硬,像一尊尊沉默的雕像。
它們手中的鐵劍和長/槍已經足夠鋒利,叫周圍的動物們心驚膽戰。
這些軍隊可是真正見過血的,平日裡經常在城郊獵場進行人類圍獵大會,血氣隔得老遠都能聞到,茹毛飲血,拿來鎮壓各個心懷叵測的貴族,絕對是一大殺器。
幾年前有一批貴族意圖反叛,便是被它們血腥鎮壓了下來,從此這支公爵軍隊的名號便叫貴族們個個聞風喪膽,夾緊尾巴做動物。
可誰又能想到,這一回它們出馬,竟然是為了一隻正在拍賣的漂亮貓咪?
『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說不定這次閣下忽然殺到,其實本意只是想給皇太子一個下馬威呢?』
『我覺得這個猜測有道理,很有可能就是這樣。』
貴族們沉默地交流著視線。
它們的猜想不誤錯誤。畢竟僅僅只是因為一隻貓動用軍隊,那實在有些過於離譜了。
如果給這隻貓附加上權力,那這件事情就變得明朗起來。公爵估計是覺得皇太子最近太跳了,打算藉此機會,好好敲打一下,讓王族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幕後掌權人。
真慘,去年被公爵在競拍的時候截胡了一次就算了,今年竟然又被截胡了一次,還是帶著軍隊截胡。
其他貴族紛紛露出同情的眼神。
皇太子感受著四面八方的視線,狼爪攥緊,愈發怒火中燒。
它忍了又忍,忽然邁開步伐,走上前去。
有守在一旁的騎士下意識想要阻攔,卻被它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
「你又是什麼賤種,膽敢阻攔王族的道路?」
騎士長見狀,連忙一劍打在那個騎士的身上,迫使後者跪下。
「抱歉殿下,這是新入伍的士兵,不知禮數,為您致歉。」
好歹面子上讓皇太子過得去些,畢竟它心裡也清楚這是對方給它一個台階下,若是真的想要追究起來,它一個皇太子還沒有那個處置公爵私兵的權力。
不管怎麼說,明面上還是王族為尊,守著它們岌岌可危的尊嚴,那就夠了。
皇太子不好發作,鐵青著臉冷哼一聲,徑直朝著門口走去。
所有動物看著它的動作。
王儲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一看就知道它心裡估計氣瘋了,但面上偏偏還要擺出一副翩翩有禮的神情,實在叫人忍俊不禁。
它走到門口的馬車旁,泛著綠光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馬車門帘,一字一句地說道。
「夜安,公爵閣下。」
眾動物的視線都投向了那輛馬車。
剛才所有人可是都看清楚了,在騎士帶領著那隻貓咪走到門口的時候,馬車裡的人可是直接將他扯了進去。
現在帘子一放下,誰知道馬車裡正在發生什麼。
馬車裡的人低笑:「你喘一聲。」
魔術師被迫跨坐在男人的腿上,雙手被鐐銬拷在身前,透過衣服碎裂的部分還能看到內里蒼白的皮膚,在暗處鍍上一層朦朧冷光。
他坐得很穩,甚至在某些人惡意抬腿的時候,上半身也不見慌亂,反而慢悠悠抬起腿,一腳踩在男人的衣襟上,以免自己就這樣順著低處滑下去。
「滾,要喘你喘。」宗九反唇相譏。
白髮青年沒有穿鞋。一路赤腳走過拍賣會場,難免沾染些許灰塵,如今屈起腿踩在惡魔胸口,不僅把後者整整齊齊的衣服踩亂,也正好方便了後者。
公爵懶洋洋地撐著頭,對宗九居高臨下的挑釁反常地沒有作答,反倒一隻手虛虛攬著青年纖細的腰肢,灼/熱的視線在對方大腿/根/部肆意流連,極具侵略性。
外面的動物們大氣都不敢出,一片肅然。
全部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馬車門口,等待著那位的回答。
估計誰也想不到,現在馬車內里竟然會是這樣一幅景象。
「那可怎麼辦?」
1慢悠悠地說:「如果你不喘兩聲的話,它們怎麼知道我們現在在做什麼。」
「哦?」
宗九反問一聲,低下頭去,額前的白髮滑落下來,打著轉兒落在他胸前。
在察覺到青年的腳似乎有往下游移,踩到某個危險區域的時候,惡魔終於動了。
或者說並不是他動了,而是陰影動了。
如今夜幕沉沉,繁星月明。
黑暗從天穹落下,包裹著大地。
馬車內本來就沒有點燈,一切的照明全靠窗縫裡瀉進來的月光。
移除了眼部強化能力後,宗九現在也不具備夜視能力,看什麼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陰影中伸出來的那隻手警告般攥住了他的腳腕。
「別亂動。」
手心下移,帶著寒冷徹骨的溫度,將青年赤/裸的腳尖收攏。
足底沾染的灰塵弄髒了惡魔從來都是一塵不染的白手套,灰黑色的痕跡突兀又刺眼。
男人停頓了一下,接下來所有貴族都看到一隻豹爪用鑲著藍寶石的手杖挑開車簾,不疾不徐地在馬車門框邊敲動幾下。
原先遲遲沒有作答就已經足夠讓皇太子感受到輕慢,如今對方這幅傲慢的作態更是叫它差點繃不住臉上強行偽裝出來的神情,指甲在手心掐出血來。
「這隻貓咪太過熱情,稍微有些分/身乏術,故此有所怠慢,還請見諒。」
白髮貓咪冷笑一聲,被鐐銬束著的手一把扯過陰影里的那截領帶。
另一隻冰冷的手同樣從陰影中現身,警告般撫/摸著宗九的後頸,就像對待一隻真正的貓咪那樣,極具暗示性。
被捏住後頸的宗九猛然一個激靈,另一隻腳也踢了過去。
車廂和外界僅僅用車簾阻攔,現在夜色下靜謐到滴水可聞。馬車裡衣料摩挲和兩人的交鋒只要不是聾子都能聽得見。
特別是在宗九手裡鐵銬撞在馬車車廂邊角,因為行動不便限制了絕大部分動作,最後被陰影中憑空生出的那兩隻手摁在軟墊上的時候。
外邊的貴族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曖昧笑容。
它們僅僅只是站在外面都能聽見內里的響聲,看來那隻脾氣性格烈性的小貓咪的確很合公爵閣下的喜歡。
不過它們轉念一想,想起那隻貓咪漂亮到似乎籠罩著一層魔性的容貌,便也紛紛表示理解。
貴族們的癖好多了去了,越是位高權重越是怪異,有些動物就喜歡當眾調/教它們的人類。
只有站在寒風中的皇太子,一邊氣得咬牙切齒,一邊又連忙低下頭去,生怕馬車裡的閣下看到它一瞬間扭曲的猙獰表情。
然而現在馬車裡的人哪有心情去看它。
惡魔警告般地抓住白髮青年的腳心。
「多謝太子殿下割愛,夜色已晚,春宵難得,就不多加叨擾各位了。」
屬於公爵npc的渾厚聲線緩緩響起,其中不含任何感情色彩:「替我向教團的主人問好,兩日後的狂歡節,我會帶著這隻小傢伙準時到場。」
「啟程,回府。」
「遵命,閣下。」
守在馬車前的車夫連忙應了一聲,手裡的鞭子無情地落下。
那些身上僅僅束著馬鞍,身上套著韁繩,背上刺著「馬」字的人類便撒開了腿,在車夫一鞭接著一鞭的催促下,哼哧哼哧垂著頭顱朝前跑去。
在這麼多驅動力拖行的情況下,沉重的四輪馬車也被拉動,朝前推進。
在馬車的背後,身披盔甲的銀色軍隊在騎士長的號令下全員朝著離開的馬車敬禮鞠躬,重新恢復成一隊隊排列整齊的隊列,一路小跑地跟在了背後。
等到馬車和那片軍隊徹底離開後,拍賣會場靜默了一瞬,這才轟然爆發出熱烈的討論聲。
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勁爆了。
明明那隻小貓咪先被皇太子盯上,又是預訂又是拍賣的,如此大費周章,誰又能料得到公爵閣下竟然會直接帶著軍隊前來,橫刀奪愛,直接將這漂亮的小東西帶走了呢?
「要我看啊,這三天的使用權,就算扣掉今天一天,那閣下也是穩賺不賠。」
貴族們重新入座,身旁那些跪著的人類忙不迭爬過來,充當它們的放腳墊。
「確實,要我說啊,實在是那隻貓咪生得太過貌美,讓公爵閣下也把/持不住。」
一位貴婦展開了扇子,語氣調笑:「也就是不知道從外面抓來的稀有物種床/上/功/夫怎麼樣了。」
「上次我還聽說公爵府上拖出去好幾隻品種不錯的種,據說渾身上下那是血肉模糊,連一片完整的肉都找不到。」
它們嘖嘖兩聲,翹著小指,舉起了鏡子,重新整理自己剛剛嚇得花容失色的捲毛鬢髮。
鏡子裡,動物的頭顱一個個充斥著無可言表的濃重惡意,眼眸里隱藏著瘋狂和污穢交織的黑暗,一如這個病態至極的副本一樣。
這種憎惡仿佛極具感染性的瘟疫,不僅充斥著這個世界,還感染著被抓進來的外來者,讓所有一切都變得邪惡,足以褻瀆萬物。
另一旁的馬車內,局勢再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宗九發現了,或許是前不久才被踢出這個副本的緣故,惡魔現在不僅不能本體現身,甚至連傀儡線都用不了,只能從陰影里探出兩隻手來,簡直又慘又好笑。
至於公爵?唯一能夠動用的傀儡線正穩穩地扎在那頭黑豹的頭上。
「很好笑嗎?」
白手套捏住了青年一邊笑一邊抖動的下顎。
低沉的聲音在魔術師耳邊響起,隱含風雨欲來的危險。
宗九誠實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