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幕一時失語,過了許久才有人斷斷續續地開口。
【我的天,九十九號這是】
【唉,我果然猜對了。這種時候要是突然失蹤,想也不會是好事,可我真的沒想到他竟然選擇了自殺,就算是變成無面人也好啊】
【可能也是沒辦法了吧,之前十五號的事情的確給他打擊太大了,而且變成無面人也需要時間,他們今天早上來教室的時候才知道十五號出事了,總不可能半個小時開考後就能變,唉】
看到那一袋袋在地上拖曳出血跡的黑袋子後,九班剩下的練習生終於沒忍住,一個個哭成了淚人。
經歷了這麼多恐怖副本,或許都沒有這麼難過的時候。甚至就連在線觀看人數成千上萬的直播間也沒有人講話,所有人都像站在墓地前,參加一場悲傷的葬禮。
「這個學生也是倒霉,從頂層跳下來,沒想到學校外邊還圍在一圈厚厚的鐵絲和電網,一下子就被切成了好幾半,待會還得拿著拖把出去掃一遍,麻煩死了。」
「算了,再來清理一趟,把外邊的血清的差不多就行,看天氣預報說今天下午會下雨,倒是省事。」
助教們的竊竊私語越來越遠。
九十八號怒吼一聲,就想衝上前去把裝著九十九的那些袋子拿回來。
宗九的聲音冷冷地在他頭頂上炸響,「你想讓九十九號白死嗎?」
九十八被扯住肩膀,只能頹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們甚至連九十九的碎成一塊塊的屍體都拿不回來。
八百零二分,比七百九十九隻不過多了三分,卻給其他走在黑暗裡的九十八人點起一盞燈。
而點燈人則是笑著朝他們揮了揮手,跟在早已遠去的十五號背後,與他們背道而馳,永遠消失在了無邊無界的黑暗裡,再沒有回頭。
在處刑開始前,教導主任宣布了最後一次期末考試的達標要求。
「恭喜各位同學已經在第一中學生活了九十個日日夜夜,很快,我們就將迎來最後三十天的期末衝刺。」
教導主任的語氣慷慨激昂,「最後三十天,第一中學又將締造一屆重本神話。最後三十天,你們就能見到校園外翹首以盼的父母。最後三十天,人生只需要苦最後這三十天,等以後經歷了這段時間的你們回頭再看,一定會感謝現在的自己。現在不吃苦,什麼時候吃苦?以後在工地上吃苦?現在努力,以後就舒服了,希望大家能夠想清楚這一點,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操場上此時只剩下五個班,比起最開始的十個班,已然削減了一半,更別說裡面還有數量不在少數的無面人。
所有人都靜默著,心底深處皆是深深的疲憊。
這樣一個折磨身心的副本,明明沒有鬼怪,卻遠遠比鬼怪可怕的多。
但終於,終於,也要迎來最後一輪了。
只要過了最後三十天,就能達成生存一百二十天的主線任務,回到驚悚練習生宿舍。
最後的最後,教導主任終於宣布了期末考試的達標成績。
「本次期末考試考試的分數線是一千分,敬請期待大家帶來的好成績。」
沒有人說話,甚至沒有人對這個超乎常理的超高分數發表意見。例如2,則是毫不意外地接受了這個早就在意料之中的結果。
一千分,如果換算成高考七百五十的滿分,約等於要考六百五。這個分數放在全國卷,妥妥是能去985211的成績。而現在,放在第一中學裡,竟然還僅僅只是一次期末考的達標要求,更別說這個分數還囊括了奧賽題,難度絕對不可同日而語。
第二次月考結束後,整個年級的氣氛都壓抑極了。
考完試後的那個下午,沒有人學得進去,隨處可見崩潰的練習生趴在座子上大哭,處處透著被壓抑到了極致的絕望。
宗九更是十分乾脆地讓九班所有人休息一個下午,回宿舍去好好睡一覺,一切的事情都等明天再說。
101的班長宿舍只剩下六個人。
2梵卓,8黑巫師,二班班長,六班班長,局外人土御門,還有宗九。
第二次月考後,101里久違地召開了新的班長會議。
只不過這一回的發起人並非梵卓,而是九班的班長。
夜晚寂靜,往日裡亮起的十盞小檯燈如今只有五盞依舊還在發亮。
白髮的魔術師端坐在桌前,十指相抵放在桌面,昳麗的面容在明滅的白熾燈下顯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冷酷。
宗九開門見山,「既然已經到最後一次考試,多餘的話我也不想多說。這個副本最簡單的解決辦法,相信各位心中都有數。」
的確。
這個副本最簡單的破局方法,其實他們早在第一次月考還沒開始之前就已經想到。
那就是團結。
如果當初沒有意外泄露和告密者,第一次月考他們應該早就能用集體交白卷的方式過去,畢竟法不責眾,主系統再怎麼殘酷,也不可能在第一輪就把全部B級練習生都給滅殺掉。後續第一中學知道了他們的心思後補充的那條規則,反倒更像帶著亡羊補牢的觀感。
聽魔術師這麼說,六班班長翻了個白眼,「那又如何?走到現在這一步,再說什麼團結都沒用了。拜託,現在看的是平均分,難道你團結起來就能把每個班的平均分拉到期末需要的一千?」
不僅僅是他,二班的班長也一樣點頭附和,「不是我們不想製造無面人,而是按照這個局勢看,只有轉化足夠多的無面人,這個集體副本才有存活下去的可能。」
如今局勢實在嚴峻。
如果說先前六百,八百,尚且還能再掙扎一下,但期末考試的一千就是徹徹底底把所有人的路都堵死。
按照先前這兩個班長的想法,平均分一千分,大概需要班上近五分之四的練習生轉化成無面人,剩下的五分之一也不能太過拖後腿。
這樣算下來,五個班最後只能活下來差不多一個班,正好同主系統想大幅度篩減練習生數量的意思不謀而合,也是現今他們能夠想到的唯一生路。
可經歷了五班差生那麼一鬧,二班六班和七班這幾個本來打算效的班級紛紛嚇破了膽,現在這會兒兩個班的優等生們紛紛夾起尾巴做人,不敢給差生找不痛快,就怕他們聯合起來重複五班的悲劇。
畢竟這三個班裡無面人都不在少數,要差生們有點血性來個玉石俱焚,他們也得和五班一樣,前五名都得被無面練習生占領,誰也別想活。
「那是因為你們從一開始就選了最爛的那條路。」
宗九冷冷地說,「那既然這樣,我就直說了,我希望你們在接下來的二十天裡絕對服從於我。」
這話冷硬,殘酷,生生把面具撕碎,露出背後危險的獠牙。
土御門看著他,心裡有些擔憂。
自從九班兩個人,一個自願為了班級變成無面人,一個自願為了班級跳樓而死拉高平均分以後,魔術師似乎就變了一個人。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就像他之前一直都漫不經心地游離在邊緣之外,現在某種束縛他的牢籠終於被打開。
潘多拉盒子裡裝著什麼,沒有人清楚。
這番話絲毫不留情面,刺得兩位班長面紅耳赤。
他們嚯的一下站起來,臉上露出不屑,「不過是一個和我們一樣的B級練習生,憑什麼想要命令我?」
六班班長更是呸了一聲,指著坐在一旁的三位S級。
「三位S級的大人都還沒說話,你在這裡唱獨角戲,拽什麼拽?」
一直沉默的梵卓終於說話了,「魔術師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土御門也切斷自己沉思的視線,隨後附議。
就連從來都做壁上觀,冷淡到極致的黑巫師也微微頷首,表示贊同。
他背著光,透過黑兜帽只能看到一雙幽幽的綠眼睛,像蒼白雪原里夜晚的孤狼。
只有處於他視線下的宗九,才能感受到對方掩蓋在這具傀儡外殼下充滿愉悅的興味。
「滿意了?」
白髮青年嗤笑一聲,聲音里透著再明顯不過的譏諷。
當眾被打臉,兩位班長的面色青一陣紅一陣,難看極了。
但到底他們只是兩個B級練習生,面對三位S級的威壓,誰也不敢跳出來說自己不願意。縱使心裡再有一萬個不願意,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只有六班班長,雖然認栽,到底還是憋著一股氣。
「行。那你說讓我們聽你的,你總得告訴我們你有什麼計劃,找到了什麼解決的辦法,怎麼樣才能讓大家都活下來吧。如果你僅僅只是在這裡開空頭支票,我們就算聽你的,你也沒法讓我們信服。」
不僅僅是他們,就連其他三位S級也齊刷刷看了過來。
2支持宗九明顯有他自己的考量,可能其中還帶上了一些護短元素。
土御門則是徹頭徹尾的天然系,他覺得魔術師雖然態度和氣質都同先前截然不同,但天然系非酋的危險雷達告訴他這種改變並非壞事,於是他才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對方。
至於被1操縱的黑巫師惡魔只是純粹的想看戲。
認真起來的魔術師看起來就很美味,讓他忍不住興奮起來。
面對六班班長的質疑,宗九屈起指節,輕輕在桌面上敲動。
「篤、篤、篤。」
一下接著一下,仿佛給這個副本敲響了走向死亡和終結的喪鐘。
雖然宗九一直不願承認。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一回,他真的生氣了。
白髮青年的眼瞳深處像是燃起了一簇烈火。
「我的計劃就是毀掉這個副本。」
「用最解氣的辦法,炸不掉就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