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高塔,很有可能是一種預示。
在聖經舊約創世紀裡,人類為了能夠通往天堂,一起聚集在平原上,打算建立一座直通天堂的高塔。
這個行為驚怒了上帝,上帝悄悄化身前往人間,給人類傳授了無數種不同的語言,使得他們無法相互溝通,於是建立通天塔的行為便擱淺下來。
這也代表了一次未盡的計劃,一次破壞。
宗九擰眉沉思了許久,連帶著這節課都沒怎麼聽。
好在這節課不是生物課,也沒有一個永遠點名只知道叫他起來回答問題的南老師,所以偶爾走走神,講台上的無面人老師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對他這種優等生處罰。
這回的情況絕對不似先前那樣,而是真正的艱險。
白髮青年按著眉心思考,終於還是再度打開系統背包抽了一張牌。
這次他詢問的問題是:如何才能找到解局的辦法。
這回抽出來的牌是一張倒吊人。
倒吊人意味著沉思,審視,和自我犧牲。
宗九看了眼,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沉下眼眸,重新將它塞回了牌堆里。
如果實在沒有辦法的話,他只能去找惡魔,讓對方完成那個所謂的「npc配合獎勵」。
可是說實話,即便是第一中學聘請來的老師,可能也很難阻止校規里的行刑,再加上宗九對惡魔的品性又十分缺少信任,覺得對方肯定會從中作梗。
但剛剛那張解局牌的出現,讓宗九感到了罕見地不悅。
果不其然,惡魔很遺憾的告訴他,他在這個副本的權限沒有那麼大。
當然了,以1的本事,想要毀掉這個副本並不難,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這個副本讓練習生之間的自私和惡意毫無保留地展示,這都是1最喜歡的戲碼。
男人彎了彎嘴角,「放心,既然是兌換獎勵,我當然不會讓你遭遇危險。但是其他人」
他攤了攤手,「那我就愛莫能助了。」
好在這幾天並不是只有壞消息,好消息也有。
半吸血鬼將土御門的紙片式神放到教學樓下面那扇鐵門後,土御門這幾天晚上都抓緊時間,爭分奪秒地操縱式神探索那片區域,得到了不少線索。
紙片式神有一點不好,行動緩慢。
再加上沉屍池那一片陰氣太重,使得陰陽師的靈力傳輸稍微遭到了不小的阻礙和困難,所以進展慢上不少。
不過三個星期的時間,就算再慢,也足夠土御門把地下那一片給打探地乾乾淨淨了。
那道鐵門的背後是一條走廊。
最盡頭似乎是一條密道,紙片式神跟著去探索了一下,發現那個地方通往學校外的一處土牆,平日裡人跡罕至,往日僅供學校領導出行。畢竟大門被水泥和鐵欄杆糊上,學校四周又砌著高高的圍牆,上面纏繞著一節一節的電網。就讓平日裡不讓學生出去,可學校領導能和學生一樣嗎?
這條密道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女生在日記本里留下的線索,也是當初他們全班同學想要找到的求生之路,逃離學校的途經。
走廊右邊就是沉屍池。
平日裡有學生犯事,就會被扔進這個房間裡。
那種陰寒森冷的怨氣盤繞在沉屍池周圍,就算隔著厚厚的門板,都能聞得到背後難聞的腐臭氣息,還有沼氣池發電機絲毫不懈怠的隆隆工作聲。
無數斷肢殘骸,鮮血和腦髓一起,被毫不留情地掃進這裡,紅白的東西堆積,最終都變成了惡臭難聞的黑色,卷積著枯枝殘葉,成為第一中學最好的供養原料。
那些無面助教和老師們甚至沾沾自喜地談論,說今年死的學生比往年多了不少。養料多了,沼氣發的電也更多了,教工宿舍的熱水舒服,還能開空調取暖,直叫聽到的人毛骨悚然。
走廊左邊的門始終上鎖,但按照紙片式神傳回來的信息,這扇門裡面似乎有人。
不僅有人,而且學校老師每隔一個月都會輪流去這個門裡面待上幾個小時後又出來。為了避免懷疑,紙片式神都不敢湊上前去,只好在旁邊見機行事。
結果某一天晚上,土御門突然面色嚴肅地給宗九遞了一本輔導書。
他心中瞭然,翻開輔導書後,就看見上面寫著一張小紙條。
【怨氣太重,紙片式神的聯繫從今天凌晨開始斷斷續續】
【這兩天進入左邊門裡的無面人增多,最後傳回來的一幕是開燈,有人從地面撿起了式神紙片,再然後便完全失去了聯繫】
失去了聯繫。
宗九眼眸一沉。
即使在沉屍池裡發現了能夠逃離學校的密道也沒有用,因為他們的任務是在第一中學內生存一百二十天。誰也無法預計離開學校後,這個生存的時間還會不會沿算下去,萬一不沿算下去的話,等待他們的就是一個死局。
宗九又想起了自己那個餿主意。
現在看來,餿主意不算餿主意,可還得等到期末考試才能動用。
說到底,如今眼前的當務之急,還是怎麼樣帶著九班通過第二次月考。
他把紙條放回了輔導書內,翻身從床上下去。
現在深更半夜,距離起床只有四個小時。練習生再怎麼超人也得休息,現在這個時間燈已經開始逐漸熄滅,只留下幾盞。
黑燈瞎火的,下床不方便。
宗九小心翼翼地踩著鐵床上唯一的凸起,往下踩到下鋪的床上,手裡還拿著教輔書。
結果一不留神,這一腳踩下去,竟然隔著一層厚重黑袍踩到一節冰冷的硬物。
宗九低下頭去,看著下鋪黑巫師兜帽里登時露出一半的綠眼睛。
此刻,這雙眼睛就像森林裡的孤狼,五指收攏,幽幽垂眸,看向了白髮青年踩在自己手心上的腳。
宗九:「」
氣氛一時陷入詭異的尷尬。
他不知道惡魔這是睡了還是沒睡,又是不是被他這一腳給踩醒,但這並不妨礙他一不做二不休,狠狠地往下碾了一腳,這才翩然離去,把手裡的教輔書遞給不遠處認真演算奧數題的梵卓。
唯有那雙眼睛,幽幽的地看著他的背影。
就這麼慢慢的,第二次月考的時間終於要到了。
截止第三次考試,全年級七個班裡只有四個班勉強可能達到要求。
一個是無面練習生整整有十幾個的五班,他們的轉化趨勢還在逐漸上升,幾乎每一天都有新的練習生轉化。
一個是拼命學習終于越線的一班。
除此之外,黑巫師所在的三班也陸陸續續轉化了五六個,險而又險地越過線。同理,用練習生堆上去的還有土御門的七班,因為七班出現了第一個無面人,雖說七班班長是直接受控於梵卓的半吸血鬼,但班上的優等生小團體都對他隱隱約約有敵視,並不遵照著班長的意思來,反而集體學著五班那樣給差生施壓。
但好歹七班還有一個土御門,土御門也樂意為差生們提供庇護,所以情況還沒有差到五班那樣的程度。
這種情況下,九班,二班,六班,三個班就急成了熱鍋上團團轉的螞蟻。
病急亂投醫的情況下,二班和六班班級里差生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現在提分途徑最快的就是變成無面人,一個差生變成優等生,能夠足足給班上拉十幾分平均分,何樂而不為?
九班卻在宗九的要求下,向宿管阿姨申請了換宿舍,宿舍內都是九班的優等生加差生的配置,不僅學習氛圍好,還能最好盡到教育資源。
終於,第二次月考到了。
在月考前,九班慣例撥出三節晚自習的時間做了一套卷子,自己測了一下平均分。
可惜的是,就算幾乎是整個班的人不眠不休學習了七天,最後的平均分距離八百分卻還差二十。
二十,就像是一道天塹。
班級里的練習生都掛著青黑的眼袋和黑眼圈,神情麻木又難過。
彈幕也跟著他們一起難過。
【嗚嗚嗚嗚,九班不要出事啊】
【萬一明天發揮就好了呢,每次考試總有發揮好和發揮不好的時候,沖一下就過了呢】
【我真的太喜歡九班了,如果九班出事了我真的55555】
【唉,大家都已經很努力了,像九十八號九十九號他們,真的幾乎都不睡覺,每天上課抱著書站著聽課抵擋睡意,下課課間十分鐘往桌子上一倒都能直接睡著】
宗九抬了抬手,「大家別怕,我們一定會過的。」
「盡力而為,別做傻事。這七天所有人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裡,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務必以最飽滿的狀態迎接考試。」
他已經提前重點吩咐那幾個差生宿舍的宿舍長,緊緊盯著那幾個差生,讓他們不要有那個念頭。
當初九班達不到目標的時候,九十九號那幾個就打過想變成無面人,拯救全班的主意。這會兒擺明了分數不夠,宗九不信他們不會往這方面想。所以他特地提前做好準備,讓他們回宿舍後務必盯緊。
白髮青年的目光掃過所有人,平淡,卻充滿篤定。
「相信自己,相信九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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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所有人都起了一個大早。
九班的練習生們全部自發組織來了班上早讀,迎接這場最艱難的戰役。
可是,當一個人走進班上的時候,早讀聲死一般的寂靜。
順著那個人走過走廊的機械動作,有低低的抽泣聲響起。
九十九號哭得最大聲。
他衝上前去,嚎啕大哭,泣不成聲。
「你他媽的自己是個宿舍長昨晚還在鼓勵我們,威脅我們不要干傻事。」
「結果結果你自己呢?!」
宿舍長呆呆地站著。
他的臉上光滑一片,空洞無比,再也聽不見任何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