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驚飛

  巫瑾秒速發射的一瞬,林客一陣恍惚:「臥槽,對面是誰?這麼能裝……還有點小帥……」

  明堯一拍屁股下的肯氏獸,這一刻似乎又想起了在「戀人牌」被支配的恐懼:「衛時選手……想什麼呢!他就一個人,咱這四個人!帥?帥能當飯吃嗎!你這是沒遇我們左隊,隊長那才是帥的合不攏腿!——哎小巫!」

  明堯忽然扯著嗓子火燒火燎大喊:「小巫!慢點慢點!咱倆一起組成頭部!」

  萬獸奔騰,薄翼驚飛。

  直播平台,彈幕在巫瑾衝出之後呈現爆炸式涌動:

  「啊啊啊啊啊啊!我特麼都看呆了——這麼驚天動地嚶嗚嗚嚶!竟然淚目!」

  「小巫沖呀——」

  「圍巾重逢!」、「紀元戀歌!」、「開車前奏!」

  鏡頭在兩人之間不斷切換。

  光影將光怪陸離的三疊紀不斷打磨,追溯著巫瑾的機位忠實映出少年上揚的唇,狙擊目鏡下熠熠的流光,龍背上弓起的脊樑像蓄勢待發的刃,沖入敵陣有如利刃出鞘。

  少年的腰腹緊收,在顛簸的坐騎上駕馭地穩穩噹噹。克洛森秀近四個月的實訓讓昔日男團小主舞脫胎換骨,每一寸肌肉、關竅都被精準控制,乃至全身沸騰的血液都在叫囂著向前奔去。

  山風撩起碎發,肩胛一對蝴蝶骨振翅欲出。

  衛時緊緊看向他。

  兩人同時拔槍!

  導播室內,應湘湘飛速為觀眾解析戰況:「E006山谷,也是我們所謂的無人山谷——沒有選手干擾,生態環境非常簡單,屬於三疊紀初期。該山谷能提供的進化點有限,但生態位入侵之後會呈現指數式增長。」

  「古代哲學家曾經說過,生產力是人類征服和改造自然的客觀物質力量,社會關係和生產力密切相聯——反應在我們的淘汰賽規則中,各小隊的競爭關係、物資積累都將由『進化點』的『生產力』決定。那麼兩隊的衝突簡化,就是物資箱占有權的衝突。」

  血鴿點頭:「物資箱在沼澤,可以看出,兩隊都在依據物資箱坐標布局——很好,明堯更改策略,先去低谷尋找物資。巫瑾被留在前線擋住衛選手。」

  鏡頭正中,少年猝然截住即將降落的衛時。

  男人對滑翔翼控制精準,一個滯空在離地六米處虛懸。他一手桎梏住傘翼支架,右臂抬起麻醉槍於瞬間點射——

  巫瑾從龍脊上翻身而下,落地時帥氣翻滾,勢能過渡到肩側,捲起的袖口中手臂肌肉緊繃,完美化解衝擊。他抿住唇,毫不猶疑反擊!

  陽光映在兩人出乎一致的狙擊目鏡上,交鋒時鏡片偏光肅然凌冽,如同白刃相錯激出的火光。兇猛、蠻橫,血性激盪。

  應湘湘幾乎瞬間屏住了呼吸。

  如果說圍巾CP在作為隊友時配合默契,那身位對手時的「默契」幾乎讓人有一種頭皮發麻的炸裂。他們的路數相似卻不完全一致,但無論是衛時悍獸直覺一般的進攻、還是巫瑾布局縝密的反擊都直指對方要害。

  行雲流水,酣暢凌厲。

  默契無言。

  就像是暴力美學的極致。

  正在此時,天空中怪叫傳來,追隨兩人的翼龍盤旋而下!

  膜翼裹挾颶風而至,衛時的那隻空枝翅展2米,比巫瑾的蓓天翼龍大了三倍不止。小翼龍愣是頂著對面壓力嘎嘎叫著不甘示弱挑釁。

  巫瑾一把扯回頭鐵硬剛的小翼龍,視線不受控制與衛時碰撞——

  男人打了個手勢。

  空枝翼龍秒速條件反射,一個撲翼把正在老老實實取景的攝像機拍到一邊,鏡頭連著轉了好幾個圈,啪嘰一聲倒在地上,取景框掃過針鋒相對的兩人,繼而是無窮無盡的翼龍。

  衛時借著拔槍再次貼向少年目鏡。

  吐息灼熱糾纏。

  深茶色鏡片下,巫瑾的瞳孔瞪得溜圓,從脖頸到臉頰泛出淡淡的紅,原本上翹的唇微微張開,像是在無意識索吻。

  男人眼神驟暗。

  又一架機位飛來,大氅陡動翻滾。巫瑾驀然反應過來,一個肘擊落空,卻因此逃出劣勢,接著近戰相搏,巫瑾扛著麻醉槍徑直就是一槍托上去,與攝像機背身,利落拉開距離——

  男人俊美的五官、不可見底的眸幾乎每一寸都在瘋狂撩撥少年的渴望。

  再一架攝像機。

  兩人再次進入激戰激戰,退入叢林邊緣。分不清是血液里好戰的天性、雄性出乎與本源的征服欲還是暴力本身的魅力,將巫瑾的理智燃燒的差不多消失殆盡。

  直到纏鬥入溶洞區。

  一片漆黑,水滴嘀嗒,嘀嗒,順著鐘乳石淌下。

  鏡頭在溶洞嗡嗡飛過,終於轉身向遠處離去,一片沉默。兩個人都在掐算著鏡頭什麼時候過。

  十二秒。

  巫瑾抱著麻醉槍,從石筍後警惕繞出,毫不意外被槍口指住——

  視野幽暗,衛時逆光低頭看著他,光線中飛塵緩緩,將男人描摹出浮金輪廓,石筍上凝聚的水滴似乎過了許久才落下。

  落水飛濺。

  嘀嗒。

  時間魔咒打破,凝滯的靜止解鎖,光影因擾動而炫目。

  衛時的麻醉槍被隨手扔下,灼熱、乾燥的手蠻橫插入少年溫軟的小捲毛,拆了護目鏡,迫使他抬頭,另一隻手毫不留情扒去巫瑾的作戰服,在光滑的肩、肌肉淺薄的臂與蝴蝶骨之間肆意撩撥。

  巫瑾急促喘息,幾乎要嗚咽出聲,然而就在他開口的一瞬——男人突然將他壓在濕潤的石壁,兇狠印上乾燥的唇。

  這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吻。

  第一次教會巫瑾用槍的左臂就在少年最脆弱的頸椎上摩挲,曾經握著他卡入扳機的手指扣住要害,粗糙的槍繭甚至要壓迫出紅痕——就像是白堊紀最兇殘的暴龍,吞噬獵物時連骨髓都不會放過。

  巫瑾的腦海中炸出一片片煙花。

  理智被喜悅和本能淹沒,他毫無章法的想要回吻,卻顯得更為笨拙。浮沉之中只有大佬制住他脊背的那隻手像是托舉浮船的龍骨,當手掌堪堪擦過腰側,巫瑾微微一顫,小幅度嗚了一聲。

  然而幾乎同時,巡迴攝像機再次被無人機送入山洞。

  衛時一頓,從少年溫軟的唇舌中撤出,右膝挾持不放,把人抵在石壁上,食指虛豎於唇前,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無人機糊裡糊塗轉了一圈,溶洞安靜無聲,於是又載著攝像機離去。

  兩人高的石筍後,巫瑾呆呆看向衛時。男人衣衫平整,狙擊手套露出半指,腰間掛一把彎刀,明明渾身上下都危險禁慾,薄唇卻帶著色氣的紅,如同尖刀染血,荷爾蒙轟炸一般溢出。

  巫瑾鬼使神差地舔了舔男人的手指:「大哥……」

  衛時的瞳孔如有黑雲壓陣。

  「叫我名字。」他命令。

  巫瑾:「……衛、衛時……」

  被攝像機忽略的死角內,激吻再度如狂風暴雨壓來。

  巫瑾被迫仰著脖頸,被狩獵者視為心甘情願獻祭。男人狠厲撬開少年的唇齒、在甜美之處大肆掠奪,放縱自己氣息侵入,一遍一遍打下標記。

  衛時的指尖一次又一次摩挲過敏感帶,巫瑾抖的更厲害。少年的面色泛紅,眼角是被欺負慘了的紅痕,瞳孔也帶著細碎的水光。

  明明上一秒還是干架不要命的小豹子,下一秒就被欺負成這樣。

  一吻而畢。

  男人低頭,虔誠用舌尖舔去少年眼角生理性沁出的淚水,繼而臉頰,頸側——最終和他曾經烙下的、已經癒合的咬痕重合。

  顧忌著人還要參加比賽,衛時最終沒有蓋戳。他要讓兔子精高高興興蹦蹦躂躂下去,而不是被自己折斷翅膀。

  雖然巫瑾看上去已經和小傻子沒差。

  溶洞外,機位暈頭轉向亂飛。男人替巫瑾展平作戰服,壓了壓高高興興翹起的小捲毛,以及亂七八糟的衣領。

  衛時:「回神。」

  指令無效。

  衛時:「重啟。」

  巫瑾緩慢重啟,重啟失敗,斷電再接電繼續重啟。

  衛時低笑,把麻醉槍給人塞好,看巫瑾抱蘿蔔似的乖巧抱著,然後把人領著出去。溶洞邊沿,刺目的光自林間打下。攝像機正在附近遊蕩。

  巫瑾驟然驚醒。

  林中光影斑駁,鬱鬱蔥蔥。

  男人向他打了個手勢,最後擼了把小捲毛,帶上狙擊護目鏡前唇角上揚——巫瑾似乎第一次在他眼裡看到溫暖如晝的光。

  巫瑾再度宕機。

  意志、大腦、神經介質和神經元只知道給身體傳達一個命令——

  他傻乎乎向大佬回笑。

  巫瑾下山時,明堯正用尼龍繩牽著小翼龍滿山亂找,見到人出來立刻鬆了口氣,順便告對手一狀:

  「漫山遍野都是翼龍!哇,根本打不過,我看有的翼龍爪子上還綁了東西,你說衛選手是不是要訓練空投?!」

  「物資箱找到了,但是吧……天黑之前咱最好能換個地方。我不是怕死啊,我只是珍貴的團隊核心兼C位兼副智腦兼狙擊手。翼龍是衛選手放出來的,咱們去哪兒也比待在這安全!我覺著吧,就現在這個形式誰也討不了好,衛選手估摸也會撤!物資箱我給藏好了,包管人找不出來,咱們就每天傍晚過來收割一下,美滋滋。」

  「小巫……」他細看巫瑾,忽然一頓,誇張哀嚎:「小巫被打的好委屈啊!委屈得嘴唇都咬得發紅了!怎麼每次被欺負的都是咱小巫!」

  「!!!」正在咕嚕咕嚕冒粉紅泡泡的巫瑾立即想方設法讓明堯閉嘴。

  回到營地的路上,巫瑾不知為何磕絆了好幾次,沼澤地旁還蹬著腿如同走在雲端。

  明堯更堅定了自己的猜測,神色憐憫,信誓旦旦:「等咱們裝備起來了,就把衛選手最心愛的……」

  巫瑾一頓,心跳驟劇。

  明堯繼續比劃:「……心愛的那隻翼龍綁了,逼著他給咱們小巫道歉!到時候咱們占了所有地盤,我就是三疊紀明始皇;林客是弼龍溫,主司恐龍養殖;索拉是戶部尚書,每天數恐龍的寫報告的那種!小巫是丞相……嘿,哥們對你夠意思吧?衛選手負責給丞相養翼龍。還有我們隊長我也要接過來,封、封封——」

  他忽然敲了下明顯走神的巫瑾:「哎小巫,能冊封的最高名號叫啥來著?」

  巫瑾勉強敷衍:「皇后。」

  「……」明堯忽然臉紅,仔細看了巫瑾一眼,傲嬌扭過頭去:「哼。」

  見巫瑾半天不開口,他又耐不住寂寞扭了回來,故作矜持:「這麼巧,小巫你也粉井儀CP啊!」

  巫瑾一臉懵逼。

  明堯一拍他肩膀:「嗨呀你直說!早知道你也粉……要不再給丞相府賞兩個貼己的練習生兒,還有你想讓誰當正室,明始皇都給你賜婚!薄哥……哎不對薄哥太騷氣了,魏衍怎麼樣?」

  巫瑾被吵的頭昏腦漲,一路走回營地。舊景重現,感慨萬千。

  早上他從這裡出發的時候,騎著小板龍背了個小水壺,還是一名單身十九年選手!

  但現在——

  他已經是有家室的練習生了!

  腦內煙花再次炸開,巫瑾把明堯往恐龍堆里一扔就開始高興跑圈。大佬……大佬肯定是知道自己悄悄暗戀他,才會主動獻吻!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大佬!!

  巫瑾嗷嗚嗷嗚跑著,夕陽下的山山水水都顯得瑰麗壯闊,大大小小的恐龍也變得眉清目秀,林客烤的七分熟蜥蜴仔排如同驚世盛筵,天空中的翼龍就像是祝福戀人的神靈。

  所願成真。

  巫瑾精神奕奕開始幹活,如果昨天還是為了養隊餬口,現在就是恨不得打下江山為討大佬一笑。再等他把小翼龍養大——

  巫瑾突然「嗷」的一聲蹦起。

  一旁的林客立刻趕來,拖著小翼龍的尼龍繩把它牽走:「這龍咋回事,怎麼啄巫哥腦袋!」

  巫瑾立刻搖頭:「沒,就是咬了下頭髮……」

  小翼龍嘎嘎叫著扇動翅膀,它明明就看到巫瑾頭上的捲毛成精了,一會兒蓬鬆一會兒蹦躂——

  但以三疊紀爬行綱的腦容量,完全無法容許它完成複雜表達。

  臨近夜晚。

  與明堯所想無差,漫山遍野的翼龍逆著夕陽回撤。

  由於制空權緣故,四人小隊與衛時小隊同處整個賽場食物鏈的最頂端,硬碰硬得不償失。

  從博弈策略來看,暫避鋒芒、轉攻其他小隊領地才是最優選擇。

  一言以概之,炸山、攻地、生物位入侵,奪取進化點武裝自己。

  E006盆地四面環山,衛時向北方撤去的同時,四人小隊也退出戰線,將一眾大中小恐龍向來時的缺口趕去。

  等到營地亮起火光,夜色已漆黑一片。

  臨睡前照例是小隊例會。

  明堯張了一塊降落傘帆布,也不知道從哪裡搗鼓的原始顏料,在帆布寫上了「軍機處」三個大字。

  完了還給自己的營帳上提了個「明皇府邸」。

  按照他的說法——地得搶,架也遲早得打,貧瘠的三疊紀末,誰先稱帝誰就先有名分!

  巫瑾深切覺得,明堯放1000年以前就是個被縣公安局天天滅國,抓去批評教育的主兒。

  例會中,巫瑾明顯發揮失常,經常對著火堆嘿嘿嘿笑,但他仍是精準提出了被忽略的一點——比起生態共榮,衛選手專注的是翼龍單物種進化。

  對方捨棄了恐龍總目,獲得的優勢也是巨大的。

  衛時手中的翼龍平均翅展達到1米以上,最大甚至於2米,在三疊紀末期幾乎匪夷所思。

  「有一個小隊這麼做,就不排除還有其他小隊選擇單物種進化的可能。」巫瑾認真總結。

  其餘三人趕緊記下,林客舉手又問:「巫哥,衛選手的打法是怎麼樣的?聽說你和他在山洞裡頭生死相搏,破釜沉舟,拔刀相向,同歸於盡——」

  索拉提示:「這不沒盡嗎!」

  巫瑾一頓。

  「衛選手……打法很有特點。」

  記憶閃回。

  「近戰非常有優勢……」

  侵入力強、吻極端蠻橫。

  「殺傷力強……」

  性感到讓人腿軟!

  「開槍迅速,擅長戰術動作壓制……」

  巫瑾一面嚴肅揉臉一面瞎瘠薄亂扯,等隊友轉移注意才悄悄鬆了口氣,坐在石塊上的兩隻腳丫子一盪一盪。如果他的前經紀人在此,定會使勁兒告誡——再好的五官也遭不住一直傻笑。

  入夜。

  巫瑾被安排守下半夜,然而很快就在營帳里翻來覆去滾成一個練習生捲兒。

  他一會兒喝口水,一會兒起來擼翼龍,又把翼龍帶進帳篷美滋滋發呆。

  很快巫瑾就找到了新的目標——教小翼龍踹攝像機,訓練小翼龍給大佬鞠躬,向大佬舉爪揮手,去外面放哨,最好一有人過來就嘎嘎叫!

  訓練完畢,巫瑾把翼龍塞出帳篷。

  小翼龍立刻叫了起來。

  巫瑾只能把它又抱回來哄了哄,再塞出去。

  小翼龍繼續叫。

  巫瑾無奈,撩帳而出。

  雙弦月灑下,衛時抱臂看著他,揚眉:「上車。」

  巫瑾驚喜抬頭。

  在男人身後,翼展足足有五米的翼龍凌然而立,與樹影幾乎凝為一體。

  衛時翻身而上,在夜風中向他遞出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