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瑾呼吸一滯。
重重疊疊的帷幕遮住了光,強侵略性的氣息如騰然躥起的烈火,被迫仰起的脖頸被男人粗糙的手挾制,像在面對用強權鎮壓一切的王。
少年在黑暗中急促喘息,陡然緊張的肩臂繃起了半秒,又在軀體完全熟稔的氣息下逐漸放鬆,脖頸甚至無意識的蹭了一下衛時的手。
親吻額頭。
巫瑾驟然反應過來,腦海中對一千年後的禮儀一無所知,但從情形推測——大哥,大概,是在獎勵他!
原本茫然的少年倏忽瞭然,明明渾身傷痕精疲力竭,卻因為忽然而至的嘉許而興奮雀躍!
這一認知讓巫瑾的心跳再次加速,就像站在燈光璀璨的賽場一般,鼓脹起異乎尋常的情緒。
少年渾身被汗水浸透,在黑暗的帷幕後散發涼意,唯有額頭的吻乾燥熾熱,將平靜的血液再次燃燒至沸騰——
一吻而收。
布滿槍繭的手掌在少年的頸側摩挲,發燙的掌心在消失無跡的標記旁徘徊。
然而巫瑾全然無暇思考,異常喜悅的情緒迫使他急切抬頭想和衛時的視線相撞——
映入眼帘的是微動的喉結,刀削般冷峻的下頜曲線。繼而是光影分明的輪廓,高挺的鼻樑,還有光芒躍動的漆黑瞳孔,低頭看向少年時,原本的俊朗陡然爆發出強烈的侵犯性,像視野中雪亮的刺刀讓人克制不住去追隨。
倨傲的王終於低下他的冠冕,嘉獎他凱旋的騎士。
巫瑾呆呆看著衛時的瞳孔,明明帷幕後暗淡無光,卻像是有無數頂燈照耀一般目眩神迷。
王……真好看。
思維中,無數亂七八糟的片段上涌,失血過多和心跳加速讓他口乾舌燥,他甚至有種想要奉上一切榮耀的衝動,從脖頸到臉頰,寸寸緋紅。
衛時的聲音比剛才更沙啞,像是從天邊傳來:「在想什麼。」
巫瑾下意識開口:「我我我……」
衛時:「傻了?」
巫瑾呆呆搖頭。
用於桎梏少年脖頸的手下移,在右肩的傷口旁微頓。
「疼不疼。」男人低聲問。
巫瑾把頭搖成撥浪鼓,下一瞬溫涼的修復液體灑在創口上,原本近乎麻木的鈍痛一滯。
繼而是右臂、腰腹。
男人示意他把防護服撩起,窄細的腰因為信賴而肌肉放鬆,露出微微凹陷的腰窩和軟乎乎的小肚皮。
藥劑快速緩解痛感,繼而躥上的是微微涼意。巫瑾的臉卻是比剛才更紅。
細密的感知神經布滿腰腹,巫瑾幾乎用了全身自制力才不至於戳一下,抖三抖,殊不知紅暈已經向半邊身子蔓延。
男人的目光依然在後背傷口逡巡,腰窩附近視線灼燒,就跟被十根軟乎乎的羽毛捅了一般讓巫瑾力氣綿軟,在空氣中微微發顫。
大佬上藥利落熟稔,被按住的少年卻像是案板上的魚,或是翻出白肚皮的豹,許久之後終於靈光一閃,理智回歸:「大、大哥,我自己就可以——」
衛時瞥了他一眼。
視線如冰火交織,巫瑾不知為何驟然發憷。
衛時:「疼就喊出來。」
巫瑾:「沒沒沒——」
大佬站在他的背後,巫瑾看不見人臉上的表情,唯有整個人被籠在陰影里,從矯健的豹一秒變回瑟瑟發抖的兔子精。
直到撩起的作戰服放下。
巫瑾終於鬆了口氣,冷不丁對上男人晦暗莫名的目光。還沒等巫瑾反應過來,衛時忽然俯身,查看少年腿上的傷口。
巫瑾:「!!!我、我自己來就行——」
衛時冷淡命令:「站著別動。」
右腿兩處槍傷,一處刀傷,左腿三處槍傷。
男人單膝撐地,毫無猶豫替巫瑾捲起破破爛爛的褲腳,傷勢嚴重之處甚至直接撕開——冰涼的藥劑覆上。
巫瑾呆呆低頭。
這是他第一次低頭看向大佬——即便他處於低處,氣勢也分毫不能蓋過。上藥之後是繃帶。防水繃帶被衛時利落撕開,把白白嫩嫩的兔子腿包成了半個木乃伊。
衛時起身,看著依然呆滯的兔子精。
巫瑾的視線卻始終看向腳腕的繃帶。
腦海中無數場景翻過,有海選地圖的小叢林、白月光訓練室、克洛森秀靶場,深空主城遊樂園,到浮空城訓練基地,應激訓練場,數個身影匯聚,最終重疊在昏暗的帷幔之後,單膝著地為他包紮的男人身上。
帷幕外的震天歡呼,原本就是兩個人的榮耀。
心臟驟然猛烈跳動。
巫瑾怔怔開口:「大哥——」
衛時起身,眯眼看向他。
兔子精愣怔著站在那裡,眼中光芒閃爍,似乎有什麼情緒下一秒就要噴薄而出。
巫瑾忽然一個躍起,狠狠衝到衛時懷裡,給了他一個充滿少年氣息的擁抱——就像他從賽場上下來,所期待的那樣。
濡濕的小捲毛抵在男人的下巴上,血腥味因為創口清理淡去,明明是汗涔涔的兔子,蹭過來的一刻卻甜的像剝開來的奶糖。
巫瑾顯然興奮的過了頭。
像只小獸一般發泄著感激和過甚的精力,撲進去之後就開始嗷嗷亂叫,想要再親密點又不知如何是好。
那廂,被抱住衛時甚至有幾秒表情空白。
冷硬的面部線條因為溫軟的觸感而松融,滿懷都是鮮活的少年氣兒。
他下意識低頭。
少年琥珀色的瞳孔里一片赤誠,暖洋洋像是恆星光,絲毫不摻一點雜質,就像表達信賴的動物幼崽。
衛時一頓,壓下所有思緒,利索避開少年肩臂的傷口,還了他一個毫無雜念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