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畢業志願表》啪的一聲被拍在桌上。

  晨光熹微,順著會議室窗戶透入。

  一早被召過來開會的克洛森秀PR公關部門哈欠連天。

  「自主創業？！」節目PD用指節敲桌面：「這是誰給咱們選手做的思想工作？衛選手、毛選手棟樑之才，實力好,相貌佳,追著簽約的站隊一大把。自主創業？創什麼業？！」

  小助理連忙查找資料：「根據過往資料顯示，逃殺練習生如果未能出道，就業方向還有健身教練、戶外生存教練、回去繼承家族企業、自然景區導遊、T台男模,夜場男模等等……」

  助理嗖嗖給資料翻面兒：「不過，好在衛、毛兩位選手都選擇在逃殺產業繼續職業生涯！在昨天的就業心理輔導中，兩位選手宣稱要白手起家創立戰隊——」

  噗的一聲。

  節目PD直接把茶水噴了出來：「搞戰隊？！他們兩當自己是小說男主？戰隊前期巨額投資是大風颳來的？」

  助理趕緊給PD倒水：「那道不是，莫欺少年窮。君不見甘羅拜相、司馬光砸缸、孫叔敖怒斬雙頭蛇。咱衛選手也二十六、七了，創個業也沒啥,放古代還是大器晚成……」

  PD一個手勢。

  助理很快被按住，強行封口。

  上午十點。

  浮空城懸浮車載著紅毛、衛時遲到二人組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後門進入克洛森基地。

  紅毛剛下車,冷不丁旁邊嗖嗖衝來一大片編導、勤務,按著兩人就往總導演室跑。PD專用辦公室，兩扇紅木大門砰砰合上，血鴿、應湘湘、PD齊齊坐在長桌後。

  血鴿一聲輕咳：「今天咱們坐在一起，是希望能好好談談兩位選手的畢業意向。眾所周知,逃殺秀是高盈利、高壟斷產業。每年入市競標的投資方很多，但戰隊資質只有寥寥幾個……」

  衛時坐在陰影里，氣質沉悶壓人。

  倒是紅毛跳脫的很：「導演，咱們戰隊資質已經獲批了！」

  血鴿一頓,表情匪夷所思。好在MC應湘湘迅速接過，和顏悅色：「還有,戰隊初期投資要在六千萬信用點以上才有基本抗風險能力。」

  紅毛神采飛揚：「注資八千萬已經到位！不夠再續！」

  導師、節目PD：「……」這兩位選手不是窮困潦倒，沒錢找節目組買鏡頭嗎！他們到底去哪兒拉的投資——

  應湘湘好奇：「資方是誰？在聯邦還是帝國。」

  衛時言簡意賅：「浮空城。」

  兩位選手再次離去。

  應湘湘還沒反應過來，一回頭，血鴿面色凝重、PD大驚失色：「湘湘，你聽說過地下逃殺賽嗎。就是電影裡那種，不裝救生艙，淘汰了就直接推去火化！」

  「那玩意兒大本營就在浮空城！人浮空城又不傻，能投衛選手……衛選手指不定就是地下逃殺賽里的殺人狂魔，我說他怎麼來歷不明！」

  應湘湘指著窗戶：「殺人狂魔？這種？」

  樓下，衛時彎腰從懸浮車取出行李。巫瑾站在旁邊，正捧了兩隻兔子球球高高舉起，趁衛時不注意往他腦袋上放。

  衛時面無表情站起。

  從頭頂取下兔子，替巫瑾抱著。

  「……」PD：「行吧，殺人狂魔，從良的那種。」

  浮空城的「殺戮之都」惡名終究只是在小圈子內流傳，再說，人浮空城最近不是還轉型成旅遊城市了嗎！PD又想想，最終嘆息。還能咋地，衛時好歹也是自己節目出來的崽，克洛森秀頂級練習生，衛昭君。

  真有人拿浮空城的背景給衛選手甩黑料、作妖，自己還不是得護著！

  「等選手志願放出來，讓PR公關部籌劃一下澄清反黑，以備不時之需。」

  PD想起什麼，一頓：「下輪比賽，那誰，紅桃K也要上場？衛選手打得過他不？」

  血鴿想了想：「不清楚。」

  「衛選手現在也沒暴露出他的真正實力，很難說。紅桃K要借克洛森秀造勢，未必不可能被衛選手反將一軍，踩著紅桃K造勢，建立戰隊。還有魏衍，井儀，小薄他們實力也是有的。」

  應湘湘好奇：「小巫呢？」

  「也不好說，」血鴿思索：「巫瑾的比賽風格和誰都不太一樣。只要淘汰賽還有個邏輯框架，小巫就能從中獲利。但要是單打獨鬥對上K，贏面很小。」

  「不過下一輪淘汰賽，有個規則很有意思。」

  「結盟。」

  克洛森秀雙子塔。

  巫瑾把兔嫂送到大佬房間安家，又附贈了一隻乖乖的小雌兔，終於從源頭斷絕了斐波拉契兔列。

  兩人隔了一天沒見，巫瑾毫不客氣就從大佬行李里翻找自己的襪子。

  然後又被一貼。

  距離紫色只剩最後半個色階。

  巫瑾掏出襪子，隨手又摸了個奇奇怪怪的盒兒。

  巫瑾低頭。

  衛生保健用品。

  巫瑾受到驚嚇，啪嗒一扔：「！！！！」

  衛時懶洋洋按下完全僵硬的巫瑾，把人隨手往床上一撈。午後的暖陽慢慢吞吞吹著窗簾，光線虛幻不真。不斷撲騰的少年單手就能按住，瓷白的臉頰一啃一個印兒，往下是長年累月鍛鍊的薄薄肌肉，男團主舞白白嫩嫩的小肚皮。

  香香軟軟小兔子。

  巫瑾呼吸急促，仰頭被撲倒在床上，小圓臉都被蒸得冒泡，衛時和他挨得太近，挺直的鼻樑就戳著脖頸最脆弱處，曾經咬下的牙印。

  然後在最後一步停手。

  男人用尖銳的牙齒在少年脖頸上、懸掛的那顆子彈上摩挲。帶了點銅鏽味道的吻慢慢壓下。

  幾分鐘後。

  寢室一角猛然雞飛狗跳。

  巫瑾嚇得呆呆愣愣，磕磕絆絆：「明明明天天天早上還有比賽——」

  衛時沙啞開口，聲線讓巫瑾聽了腿軟：「怕？」

  巫瑾瞪圓眼睛：「沒、沒沒！誰怕了！」然後故作聲勢，軟乎乎的肚皮抖抖索索：「我得先學習，是不是得先推油……」

  衛時眯眼：「推油？」

  巫瑾聲音漸弱：「視頻里是要推……」

  衛時氣勢陡沉，壓迫審訊：「誰給你的視頻？」

  巫瑾：「……」

  巫瑾嚇得一秒招供：「啊啊啊別擠我！別摸我腰子，凱撒，凱撒啊啊是凱撒哥！」

  傍晚，距離克洛森秀第七輪淘汰賽不足24小時。

  指導員血鴿驚奇發現，衛選手竟然沒有逃課。

  在之後的學員對戰中，被分配到和衛時一組的凱撒被打到落花流水。

  遠處，佐伊表示放心：「賽前讓凱撒收著點，有益於穩固心態。要是凱撒每次上場前都能被收拾一頓就很好」……

  到20點整。

  哨聲響起，所有練習生收隊，體力補充劑一箱箱往雙子塔運送過去，基地醫生和技術人員為選手的體能、救生艙做最後一次賽前檢查。

  巫瑾沖了個戰鬥澡，躺在床上任由SPA機器人把自己按來按去。

  等衛時撈人睡覺的時候，巫瑾已經昏昏欲睡，像一片揉按鬆軟的小餅子。

  「睡覺！」巫瑾迷迷糊糊催促大佬：「明天比賽，保持體力！」

  22點。

  克洛森雙子塔陸續熄燈，克洛森秀在沉寂一個半月後，終於再度播出物料——

  星博，相關群組異常活躍。

  論壇專版，圍巾tag下嗷嗷哀嚎，「#圍巾畢業分手」不知被哪個營銷號瞬間刷了上來，流量刷刷涌去。

  「衛神還是沒去白月光#大哭#大哭！球球白月光考慮下！這兩個人配合真的很可可！圍巾+佐麟+凱撒成團，真滴無敵！」

  「冷靜！白月光戰隊不能全員練習生啊，還能正役選手啊喂，再說衛神是自主創業，也是自己的選擇。雖然這選擇有點迷……」

  「一覺醒來我萌的CPBE了？！不同戰隊還怎麼談戀愛！！」

  「別，在星際聯賽巔峰會面也很浪漫啊。從各種技術分析來看，衛神確實比小巫強很多，衛神需要的是機會，小巫需要的是經驗。兩種選擇對他們都是最好的。只不過吧，現在的竹馬竹馬同寢小甜餅能多吃就多吃，馬上就是相愛相殺的本兒了……」

  圍巾板塊同人區，那位以一己之力創下生子漫鼎力輝煌的大手子當天雞血產出「衛時英勇戍邊生死未卜，小巫含淚產下遺腹子」的虐心情節，卻仍有不少撒糖產量手堅守陣地：

  「不可能！我萌的CP絕不BE。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現在小巫對衛時的態度非常有趣，小巫到哪兒都乖乖的，但就會欺負衛神。有時候看多了，我竟有一種這兩人已經睡過的錯覺……」

  克洛森板塊之外，所有流量卻幾乎都集中在「星塵杯青訓賽合賽」話題上。

  無他，逃殺粉們對於紅桃K的期待度比整個克洛森秀A級練習生加起來都多。克洛森秀幾十屆年年都有，還沒出道就能穩固C位的紅桃K卻只有一個。甚至有KY粉直接躥進克洛森論壇發帖，把「星塵杯人氣首位」和「克洛森秀人氣首位」拉了個表格比較。

  顏值：巫瑾>>紅桃King

  槍法、戰術、近戰、實戰經驗、能力評級：紅桃K>>巫瑾

  巫瑾1分，紅桃K5分。

  結論：巫瑾將作為克洛森的臉面被紅桃K暴揍。

  午夜的克洛森秀論壇猛然炸開。

  不管是巫瑾事業粉、顏粉、CP粉、路人粉、泥塑粉，平時對內混戰，此時一致向外：「不行，小巫鼻子眼睛鎖骨蝴蝶骨都好看，+4分，還聰明，+1分，我小巫也要5分！」

  「小巫粉絲多是因為吸圈外粉啊！橫向比較請找@克洛森秀-衛時，@克洛森秀-魏衍。順便說一句，這兩個都是小巫他大哥。」

  「+1，尤其是衛時。」

  「紅桃K敢踩著克洛森秀上位？他知道衛神最強的地方在哪裡嗎。」

  「人受到驚嚇的時候，瞳孔是會縮小的。任何選手被彈入救生艙前，都能被監控拍到瞳孔縮小的畫面，除了衛時。六輪淘汰賽，所有彈艙錄像里，衛時瞳孔大小和平時一致。也就是說，這個人的淘汰名次都是自己算好的。」

  「只要他想，他可以是任何名次。」

  「還有，巫瑾雖然捆綁炒了CP，但他也不弱。」

  「紅桃K和他的粉絲，未免有點輕視這一屆的克洛森秀。」

  直升機盤旋降落。

  第七輪淘汰賽賽場邊緣。

  巫瑾收回終端，向節目組上交，望向遠方。

  停機坪前是一片普通的廠房園區，周圍簡易搭著鐵絲網，只有一道門通往內里。

  下午4點，日光下能看到廠房內的宿舍、禮堂輪廓，和搭了一半的露天舞台。

  和21世紀男團練習生們的封閉式集訓營隱約相似。

  「不要有壓力。」佐伊正在做最後的賽前動員，拍了拍巫瑾肩膀：「無論星塵杯那裡怎樣，我們自己的目標很明確。50進20，衝到前20才能晉級。」

  「他們來了。」

  遠處，星塵杯合賽的選手同樣落地。

  巫瑾大致數了數，兩邊人數一樣，加起來100人。

  所有裝備下發完畢。

  巫瑾戴上腕錶，突然緊張想起：「這一輪比賽的贊助商是不是忘記鋪GG……」

  旁邊小編導哈哈一笑：「小巫咋還替金主操心啊！放心，沒忘！這次的GG聽說是生物科技相關……」

  巫瑾還沒琢磨過來，就被要求戴上比賽追蹤腕錶。

  台上，節目PD拎了個大喇叭，正在組織排隊。

  「抽籤，來來來都過來排隊抽籤！抽啥？抽你們的選秀劇本！」

  「咋一個個都慢吞吞的？還不快點來抽，要是站到凱撒後面，上上籤肯定都被抽走了！」

  練習生們大驚，紛紛跑到凱撒面前插隊。

  凱撒：「……臥槽，還帶這樣？」

  巫瑾被人群呼啦啦衝到前面。

  伸手在小瓶子裡捻了個紙條兒，翻開。

  「96號選秀劇本。」立刻有劇務帶巫瑾去化妝間：「劇本一會兒給你，先進去，在無影燈下躺好。」

  巫瑾聽話，乖巧爬上手術床躺好。

  旁邊的AI機器人示意巫瑾抬手，往選手腕錶中注入晶片。

  巫瑾再次打開腕錶時，裡面簡單裝載了幾個APP，有該選秀節目的內部通知應用，也有粉絲論壇入口。論壇里僅有個版主公告，帖子冷冷清清。

  巫瑾研究了半天，才發現自己的「劇本」已經在腕錶存儲妥當。

  打開後，當先是一張平平無奇的照片。

  王平。

  男。

  《浮空偶像秀》應屆選手。初映象觀眾投票：96名。

  ——你是「王平」的第一任主人。

  巫瑾一愣。

  還沒琢磨完最後一句話的意思，身旁AI機器人突然動手！

  金屬手指快速擦過巫瑾臉頰，生物仿真塗料精準在巫瑾臉上鋪開，眼劇、眉形、鼻樑在電光石火之間被調整，接著是改變手部關節形狀，訓練服外裸露部分的膚色——

  十分鐘後。

  巫瑾呆呆站在鏡子前。

  鏡子裡的自己，和劇本中的「王平」一模一樣。

  克洛森秀直播間。

  不僅選手自己，就連血鴿、應湘湘都被鬼斧神工的操作看了個呆，觀眾驟然炸開：「這是什麼？！」、「太炫了吧，生物改裝黑科技？贊助金主是誰——」

  節目PD一聲大喊：「切，切GG，快快快快！！」

  一行字幕浮起。

  「克洛森秀第七場淘汰賽，浮空娛樂、浮空生物科技聯合贊助——畫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