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風冷冽划過。

  山巒環繞的克洛森基地霧氣瀰漫，車艙內滋滋電流聲不斷迴響。

  虛擬屏幕懸停在擋風板前展開,追蹤目標被精細定位。無數冗雜繁複的數據在屏幕中快速滾動。

  穩定、有力的手在駕駛艙內翻飛如虛影。光子槍高射瞄具與夜視鏡精準扣合,照准鏡清脆卡在槍身，金屬零件細微碰撞，槍管抬起——

  屏幕密密麻麻顯示出一系列校槍數據。

  男人漠然掃了眼面板,槍繭厚重的虎口再次下壓。

  咔擦一聲。

  刀型准心卡中校準位，在弱光環境下熒熒閃爍。

  第二把槍組裝完畢。

  通訊響起，毛冬青匯報：「衛哥，S195方向，600米。目標體徵無變動,心率90次/分鐘。支援7分鐘後到。」

  衛時嗯了一聲。

  懸浮車車窗下沉，寒風呼嘯如動脈搏動——

  男人隨手脫下克洛森制式外套,露出作戰背心下精壯剽悍的身軀。

  衛時一躍而下。

  浮空基地。

  宋研究員呼吸一窒,大驚失色：「衛哥就這麼下去了？？」

  阿俊伸了個懶腰：「你以為？又不是逃殺比賽，沒的套路，上去就是剛！」

  屏幕正中，代表衛時的藍點與邵瑜愈來愈接近——

  光子束流猝然崩出,絢爛斑駁的射線在紅外監控鏡頭下如煙花炸開。邵瑜措不及防被打到劣勢，卻於零點零幾秒之間抽出配槍對衛時反擊。

  邵瑜呼吸急促，作戰經驗卻絲毫不遜色與衛時。他甚至低聲罵了一句：「雜種。」

  衛時毫無所動。

  這是一處檔次奢華的郊外別墅。警報器因為交火全面激起，雞翅木家具被光子束流擊中,還未燃出火簇就瞬間融為焦炭。

  附近的巡邏安保機器人如流星向這裡湧來。然而比它們更快的是——

  窗外，兩隊浮空城支援終於抵達。

  邵瑜陡然曝出粗口。

  光子束擦著他頸動脈射擊,邵瑜終於嗅到蛋白質燒焦的糊味，讓人悚然顫慄的刺痛從頸側傳來，邵瑜緊跟著身體也是一顫。

  痛覺自膚表，脊髓，到顱內，所有神經末梢興奮張開像是被溫水浸潤。桃花眼內瞳孔驟然張大。

  時間緩慢凝滯。

  痛覺是顱內最完美的**。

  邵瑜低頭，他甚至能嗅到衣襟前黑玫瑰殘餘的芬芳。情緒鎖後完全失控的本能竟然依照玫瑰香拼湊出了駁雜不真的幻覺。

  少年接過他的玫瑰，他順著玫瑰搶到了那把鑰匙。

  他的劍鞘，踩著他的臉頰，給予他至高無上的痛覺。自己在泥濘中舔舐少年珠圓玉潤的腳趾——

  又一槍掃來！

  邵瑜於電光石火間躲避，痛覺將他的感官和反應能力激發到最大。衛時抽出第二把槍，兇悍轟向邵瑜腦袋——

  沒有廢話，沒有猶豫。

  邵瑜眯起眼。

  衛時竟然不是來活捉，而是剿滅。

  邵瑜倉促喘息，譏諷：「這麼恨我？」

  「你叫什麼來著。衛時……哦，是雜種，所以也要顧著那些雜種？」

  「因為嫉妒，所以要搶走我的劍鞘？」

  監控器外，毛冬青尚無反應，阿俊一腳踹翻桌子：「我草他媽的！當年基地銷毀，留下所有改造人六個月的藥量，操他媽邵瑜全給捲走了！誰都知道，要不是衛哥，這渣滓手上就是幾百條人命……」

  毛冬青：「安靜。」

  監控內。

  兩支支援小隊同時悄然包抄。

  邵瑜靠著窗戶，五官在月光下稜角分明。他膚色偏深，面部有著鮮明的帝國貴族血統特徵，鼻樑高挺，瞳孔像荒漠邊緣灰藍的天。

  「你知道什麼叫基因定製嗎？」邵瑜抬起槍。

  「他就是為我而生，只要我勾勾手，他就會哭著讓我把他帶走。至於你……」

  衛時略去所有廢話，扣上扳機，面無表情吐字：「我？」

  衛時利落開槍。

  粒子光束淹沒一切，如利刃向邵瑜衝去——

  嘩啦一聲。

  別墅落地窗整個碎開，邵瑜型號不明的救生艙彈出，飛向遠處山巒。毛冬青厲聲播報監控：「心率139！」、「心率170。」、「心率65。」、「43。」、「30。」

  「心率……0。」

  屏幕中，衛時的懸浮車倏忽抵達。車翼如尖刀張開，車身原本的亮色漆毫不反光，駕駛座外甚至有小型核磁炮浮起。

  克洛森節目PD如果知道，基地停車場內、衛選手那輛被多次當做「拍攝背景」的豪車是一輛改裝核武庫，一定會嚇得扔了菸頭當場報警。

  衛時坐上懸浮車，向邵瑜的落點飛速飈去。

  支援人員立即跟上。然而找了許久卻也不見救生艙。

  「回別墅，採集生物信息。」衛時最後下令。

  浮空基地。

  阿俊一臉空白：「這人是……死了還是丟了？」

  毛冬青並不意外：「重傷，逃了。」

  阿俊：「沒抓到？！」

  旁邊宋研究員一聲咳嗽：「人家和衛哥是一個級別的，心率歸零估計是邵瑜把追蹤器摳下來了。他搞不死衛哥，衛哥也搞不死他。」

  不過這位研究員卻喜上眉梢：「能重傷不錯了，看到實力差距沒？衛哥第四療程過了，邵瑜只有挨揍的份兒！估計也是因為想到這茬，這變態才會對治療艙動手。」

  「這次還能帶回來點生物樣本，邵瑜的基因對咱們有重大研究意義，浮空城這麼多改造人……說起來咱們研究院也好久沒出成果了，財務部都想扣獎金。可我們也要恰飯的啊……」

  阿俊琢磨半天，伸手擼了把豚鼠：「我想不明白。」

  「邵瑜明知打不過衛哥，還來挑釁幹啥？」

  毛冬青打掉阿俊的手：「不是挑釁。」

  「他必須親眼看一眼巫瑾。」

  「你低估了他對劍鞘的執念。」

  克洛森雙子塔。

  巫瑾第七次打給浮空城基地，依然是心理醫師周楠笑眯眯接過。

  「咦，小巫還睡不著嗎？正好。這個頁面是我的公眾心理諮詢評價頁，小巫幫我刷十個好評，乖啊回頭買小橘子給你吃。」

  巫瑾抓狂：「可是衛哥他……」

  周楠大手一揮：「放心！衛哥在回去路上了。」

  巫瑾這才鬆了口氣。

  月光幽幽探入窗扇。

  巫瑾任由兔哥在自己肚皮上趴著，心中暗暗規劃。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以後才能給大佬打下手！否則出門就是送人頭，想追又不敢去。

  巫瑾困到迷迷濛蒙，撐著眼皮打開網頁，給周醫師認認真真寫了十個好評。

  終端上還有Hudi發來鬼哭狼嚎的單曲Demo，鷹刃給的網址還沒點開，還有凱撒偷偷塞給巫瑾的炸雞外賣地址……

  房門吱呀打開。

  衛時閃身而入。

  焦灼的硝煙硫磺氣息鑽入鼻腔。大佬脫下外套隨手扔到地上，背心被汗水黏濕，沒有新傷、血痕，陳年傷疤依然可見。

  巫瑾秒速撲上去：「！！受傷了沒？」

  衛時搖頭。

  巫瑾放心。撲也撲上去了，索性伸手摸摸蹭蹭，就像抱住了大型草垛，陽光與堅果氣息混著槍膛的熱度在狹小的寢室內打轉。

  洗澡之前，衛時直接把人壓在牆角，肆意在少年唇齒與脖頸之間掠奪，男人喘息粗重，眼部輪廓陰影下光芒幽深。

  「事情解決了。」衛時聲線沙啞，在巫瑾耳邊說。

  巫瑾啾了兩下大佬，半天不說話，又冒出一句：「……以後一起。」

  衛時把巫瑾倒騰上床，關門時浴室水聲嘩嘩。

  等再出來，巫瑾已經在床上睡成一團。

  不占地，卷著被子，臉頰軟乎乎蹭著枕頭，肩膀隨著不出聲兒的小呼嚕上下起伏。

  吸氣時稍微膨脹一點點，呼氣了又變小一點點。

  似乎感覺到大佬過來，巫瑾閉著眼睛讓出半個枕頭。

  衛時把蹲在枕頭另一邊的兔子拎走。

  巫瑾批評：「……兔哥得輕拿輕放……」

  衛時表面嗯了聲，實際對巫瑾的兔親戚毫不手軟。

  巫瑾半天又冒出來一句：「衛哥，匹配者是什麼……」

  衛時：「睡覺。」巫瑾這回兒腦子不帶轉，說了也不過腦。

  巫瑾哎哎兩聲，聽話睡覺。

  一片黑暗中，衛時與少年共枕躺下，視線在巫瑾的臉上逡巡。巫瑾最後還有點意識：「在想啥……」

  衛時坦然：「在想，你有沒有兔基因。」

  次日清晨。

  綜藝結束後，克洛森練習生進入長達兩個月的假期。

  等巫瑾匆忙收拾完畢，一手抱兔、頭上頂著小翼龍下樓時，明堯正和秦金寶隔空對唱：「啊朋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凱撒在拍胸脯給兄弟紅毛保證：「你來白月光玩，妥！咱們那娛樂大廈外頭，黑白兩道我都認識，公司里管事兒的，曲秘書，那是我姐，咱們包個會議室玩它個花天胡地……」

  佐伊把凱撒趕走，和文麟抱怨：「凱撒怎麼比我那熊侄子還難帶？」

  兩個月假期，在整個練習生生涯中都屬難得。目前克洛森秀還剩90人，再相聚時卻要真真切切廝殺到最後10人。

  節目PD正在台上慢吞吞朗讀寒假須知：「各小隊長請督促隊員按時完成訓練，開學前、不對，開賽前準備：熟習進階格鬥第二冊……今晚綜藝播出也要記得去看……」

  應湘湘還在台下溫柔指導一眾直男冬季穿搭：「藝人街拍都是擺拍，和媒體約好當天，早上要注意穿搭……」

  巫瑾注意到應湘湘無名指戴了個素環。

  「應導師終於訂婚了，」佐伊感慨：「聽說對方不是圈內人，就普通職員，和應導師是青梅竹馬，挺好。」

  井儀臨走前，明堯還興奮拉住凱撒巫瑾：「有空找我玩啊！我家星球超大——」

  「小明。」左泊棠一聲輕咳，制止明堯無意識炫富。

  克洛森廣場終於只剩下寥寥幾人，巫瑾還在琢磨，去浮空城這事兒怎麼跟隊長開口，冷不丁終端一響。

  曲秘書：「小巫，衛選手已經和咱們說了，公司都知道啦。在浮空城好好玩！這個月工資打給你了，別省吃儉用[花花]。」

  巫瑾：「……！！！」什麼？公司都知道了？大佬——這麼、這麼厲害——

  曲秘書：「衛選手真是個好孩子，抽獎抽中兩張浮空訓練基地月卡，說他自己沒什麼朋友，就把另一張送給咱們小巫了。」

  巫瑾：「……」

  佐伊、文麟：「……」

  凱撒琢磨半天，一拍大腿：「臥槽，不對啊！這不是什麼，我老婆說的，你同桌抽獎抽中兩套模擬真題，送你一套，有難同當……」

  「小巫，衛選手是不是跟你有仇啊！」

  一分鐘後，衛時坦然接走巫瑾，鎮定自若同佐伊等人告別。

  半小時後，藍星星港，蔚藍深空隸屬第6接駁口。

  巫瑾好奇看著遍布各處的虛擬GG。

  「浮空秋日祭，六星懸浮酒店半價，信用點打折，心意永不打折。」

  「無暇透明肌，0添加養膚面具特供出售（執法官夫人也愛用！）揭下面具，讓他/她擁有最美的你」

  「秋日祭求婚式策劃，不成功全額包退！」

  「秋日祭，籌辦告白/婚禮/比武招親……」

  星船緩緩入港。

  張揚的粉紅色愛心塗漆在一眾普通星船中額外醒目。

  巫瑾：「……」

  衛時自然而然牽手：「嗯，因為秋日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