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豹娛樂大廈，選手們一沒信號二沒網,出去之後才能看回放,此時只能盲猜節目效果。

  而雪豹娛樂大廈之外。

  藍星,某某娛樂工作室。

  120寸虛擬屏幕上投影的正是《沖啊！人氣少年》當期節目第一集，十幾位員工守著文稿界面嚴陣以待。

  該工作室擁有4個知名娛樂自媒體帳號,26個跑速超200邁的娛記機器人，和80萬個可自動更換IP的水軍帳號——

  堪稱藍星娛樂行業掘金者中的佼佼者。

  31世紀，偶像行業額外豐富多彩。發第一手通稿能賺錢,替粉絲們刷榜能賺錢,作為粉絲經濟生態鏈中的「重要一環」,該工作室當然不會放過擁有造星潛力的綜藝《沖啊！人氣少年》。

  這家自媒體出稿堪稱神速，鋪墊、轉折、紀實、潤色、引戰分由不同員工負責,此時的第一版文稿已經寫好：「他,XX娛樂里名不經傳的Rapper,身懷天賦,努力拼搏，甚至不惜口含沙子練習flow節奏,只為了更好的舞台表現,十年努力一朝成名——」

  文稿寫成這樣,主要是盲狙《沖啊！人氣少年》里的Rapper最多。文稿下還壓著主舞版本、vocal版本等等，一旦節目裡有嘉賓表現突出、有短期內躥紅潛質，該文稿就會立刻作為第一手通稿發出。

  虛擬屏幕中,125名嘉賓剪影終於出現，用於監控彈幕、星網實時輿論的側屏同時打開。

  「注意鷹刃。」主管吩咐。

  小員工立刻全神貫注閱覽彈幕,許久茫然開口：「鷹刃熱度指數7.88排名第二，上面還有一個熱度8.31的，叫巫……巫瑾？想起來了！是逃殺練習生。」

  主管搖頭：「暫且不管。」

  屏幕當中，主持人暖場完畢，抽籤分組環節終於結束，一眾嘉賓亂鬨鬨在演播室跑來跑去。主管突然用光標圈出一處，兩眼放光：「這誰？留意下。」

  抬頭的幾人同時眼前一亮。

  被高亮標出的男人約莫二十六、七，臉上冷冷淡淡沒什麼表情，五官卻刀削斧鑿般英挺，正是時下偶像人設中相當稀缺的「Alpha」型。

  小員工急急忙忙翻過男團選手們資料，愣是半點信息都沒。等他再翻其他，表情更是驚愕：「衛時，怎麼還是逃殺練習生……」

  那廂，主管再次圈出一人布置任務：「這又是誰？」

  員工：「叫左、左泊棠，」繼而差點抓狂：「又是逃殺選手？」

  第四五次，當男團練習生Hudi、阿元被主管欽點，員工這才鬆了口氣，仿佛一切回歸正軌。然而緊接著主管突然站起，手速飛快劃拉了個側影：「這個也有點意思，不聲不響乖乖坐在旁邊，等莊樊來了就跟著走，像個大玩偶似的——」

  屏幕中，大玩偶轉身，揚著小圓臉看向鏡頭。

  主播，所有員工：「……！！！」這到底是什麼盛世美顏？！

  小圓臉看上去軟乎乎的沒什麼進攻性，劉海細碎的小捲毛也軟軟蓬起，就像悄悄混入人群的小動物。就連脾氣向來不佳的莊樊都對他多了幾分耐心，只有在該選手聲稱是「逃殺練習生」時才面露鄙夷。

  主管：「快，查查是哪個娛樂公司的。」

  員工：「呃，白、白月光，好像過去沒聽過，白月光娛樂，旗下擁有3支聯賽級逃殺戰隊——什麼！？」

  與此同時，原本還在勻速滾動的彈幕猛然刷屏飈起！

  「哈哈嘿嘿嘿兒子太可憐了！！幼兒園裡別的小朋友都不信他嗚嗚嗚我一個爆笑拎起兒砸就跑！小巫可委屈啦！媽耶委屈到小捲毛都塌了——怎麼這麼可憐哈哈哈哈哈！」

  「66666！怎麼可能是逃殺練習生！小巫別遮遮掩掩啦，你就是個dancer！！跳兔幾舞的那種！！」

  克洛森論壇，原本眼巴巴等著為愛豆應援的粉群管理一噎：「大家注意！注意！不要自由散漫，說好的這會兒一起刷比賽錦集賣安利的呢——」

  然而逃殺粉「向來自由散漫」，加上年齡層次偏大，完全不具備普通偶像粉們「被組織」的基本可能，此時紛紛熱衷於RPG，同路人激烈探討。

  路人：「！！這個小哥哥好帥？是哪個男團的副舞？」

  克洛森粉：「帥的飛起對吧！克洛森直男天團的！主舞是巫瑾，RAP是旁邊那個和人勾肩搭背的紅毛，Vocal是明堯，暖場綜藝擔當是魏衍！」

  路人：「……我怎麼從沒聽說過！他們什麼時候出道？有單曲了嗎？」

  克洛森粉：「有啊有啊！還有三輪淘汰出道，髮型單曲有《塔羅之我的戀人》、《恐龍之原始迷情》、《迷宮和撲棱蛾子》……」

  「……」粉群管理一怒掀桌，忍無可忍加入探討：「還有《克洛森主題曲》！」

  某某工作室，此時除主屏幕外幾乎所有虛擬屏都用來查找克洛森秀選手資料，事態向著完全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怎麼可能是逃殺練習生？！」不僅彈幕觀眾，就連工作室主管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通稿在以時速3000字被飛快修改。

  「他，白月光娛樂里名不經傳的突擊位，身懷天賦，努力拼搏，甚至不惜——」猛然有員工抬頭，對著屏幕喃喃開口：「不可能是突擊位，這，真的是dancer啊！」

  屏幕正中不知發生了什麼，彈幕密密麻麻一長串啊啊啊啊啊啊，仿佛有無數隻土撥鼠瘋狂喊叫，僅能從彈幕間隙看到街舞battle凱旋的巫瑾。

  主管飛快屏蔽彈幕。

  那名叫巫瑾的練習生正伸手把鷹刃拉起，笑容如熠熠朝陽。

  主管一頓。吃「單純無害」人設的偶像一數一大把，然而萬事萬物有光面就有暗面。這類藝人通常不會主動挑釁、battle，任何越界行為都與「無害」人設不符。

  但巫瑾卻是一個異類。節目中分分明明是他在挑起battle，少年把棒球帽下壓，帶著全隊去找場子時顯得意氣風發，活脫脫兒少年氣穿出屏幕。

  想贏，想戰。幾名少年直白坦蕩，攝像機掃過，噴泉下的光面與暗面一樣耀眼。

  星網平台。

  《沖啊！人氣少年》的收視率已經在短短一小時內翻了不止兩番，觀眾留存率更是直擊驚人百分比。節目以鷹刃、巫瑾斗舞為第一個小**，繼而是阿元十指紛飛彈琴，洛洛虛擬網咖排位8連勝，左泊棠當街舞文弄墨被逛街少女調戲表白，凱撒帶領隊友打破自助餐廳記錄特許免單，以及戴著狙擊手套、清空射擊館獎池的衛時——

  彈幕再次踴躍。

  遊客紛紛表示：「這也是克洛森天團的？我決定把之前每一集都補了……哎我是不是搜錯了，怎麼搜出來一個逃殺選秀……」

  更多卻是嗷嗷亂叫的天團粉：「圍巾！圍巾圍巾！用你的槍去狙擊小巫的心！沖鴨——」

  衛時收槍。

  衛時轉身，在一群射擊愛好者發綠的目光中毫無留戀出門。

  衛時買花……

  彈幕突然一卡。

  能讓雪豹娛樂伺服器卡頓，流量顯見已經超過歷往所有期峰值。

  工作室主管市場直覺極其敏銳，他飛快發問：「衛時巫瑾？是克洛森官定CP？看看人家這CP炒的！冷血狙擊手就是愛你寵你X絕色小舞王當佩一枝玫瑰，同樣是兄弟賣腐，比某些娛樂公司不知道高明到哪裡去！

  「克洛森那個導演真懂啊！市場千篇一律，唯有人設得人心。」

  「通稿再改改！順便把那個你們說的什麼井儀雙C、薄家骨科、克洛森雙煞——」

  員工：「雙傻！」

  主管：「哦哦，反正全都放到通告裡，單獨弄個篇幅，迎合讀者口味！！」

  當晚，克洛森秀與《人氣少年》同時流量猛躥。

  改工作室通稿再第一時間被各大平台推送，雪豹娛樂總導演在酒桌上和克洛森PD賓主盡歡.

  回程時，PD吃的晃晃悠悠走不動路，拿出終端一看：「嘿，流量爆了！」

  同樣吃的打嗝兒的小劇務諫言：「也就比咱們發布主題曲那會兒多一點。」

  PD搖搖頭，手插進衣兜：「不一樣，這回出圈了。」

  劇務恍然，望著夜色中PD的背影，突然萌生一種崇高的敬意，這位吃苦耐勞的導演為選手的未來人氣打下堅實基礎——

  PD喜笑顏開回頭：「咱們前五輪淘汰賽周……嗝、周邊，立刻給我加制再販！！特別是CP聯名版，隨便設計個包裝把兩人周邊捆一起，比如井儀雙C，這樣咱們捆包賣不僅不用打折還能加價！」

  劇務：「……」

  幾千星里之外。

  蔚藍深空，浮空城。

  地下訓練營的教官室儼然變成綜藝觀摩場所，阿俊拿著終端憤憤不平：「當初要不是二毛打靶略勝過我半環，就是我跟著衛哥去上綜藝吸粉了咿咿咿哇哇哇……」

  宋研究員被吵的頭昏腦漲：「有沒有什麼方法能讓他閉嘴？」

  毛冬青安靜堵住豚鼠耳朵。

  不過很快阿俊就發現了新樂子：「衛哥諸事纏身，所以衛哥的粉群管理——由我來擔當可謂非常合適！」

  緊接著阿俊迅速混入粉群，試圖以星網帳戶餘額截圖恐嚇大管理交出職位。

  阿俊被眾人齊心協力踢走。

  「……」阿俊堅持不懈切換小號登陸，繼續憤憤不平：「什麼意思？我粉絲值太低，肯定是對家安插到衛神粉群的奸細？粉絲值怎麼攢來著？」

  這位浮空基地教官伸著脖子，對照群主給出指導流程逐一操作：「安裝應援插件，在衛哥星博獻花，打開通知，安利親朋好友一起為衛哥打CALL……」

  幾分鐘後，宋研究員、夏醫師、毛冬青和護衛隊隊長小葉的終端被阿俊強硬裝上插件。眾人終端齊齊「滴滴」兩聲。

  你的小寶貝衛時進入《沖啊！人氣少年》相關熱搜。

  小寶貝。

  眾人：「……」

  宋研究員脊背發麻：「你信不信衛哥能剁了你？！」

  毛冬青直接出手就要把阿俊拖出門外，阿俊不得不吃力撲騰：「怎麼著？小寶貝多親切啊，哎哎別趕我出去不是說今晚要匯報任務嗎——邵瑜找到了沒啊你們！」

  教官室突然沉寂，毛冬青開門放阿俊進來。

  星台綜藝被切，取而代之是密密麻麻的網格圖。

  宋研究員嘆息：「找不到，網格上每個點都是邵瑜可能在的位置。以現有科技，我們拼不過他。邵瑜背後有技術支持，我甚至懷疑他不是一個人來的。或者，邵瑜是在某位帝國上層的默許下來找茬的。」

  毛冬青點頭。

  阿俊唉了一聲，攤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身旁，護衛隊隊長葉催遲疑：「邵瑜，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月前治療艙被邵瑜入侵，整個浮空城高度戒嚴，衛哥還險些著了道。實際上，整個聯邦對邵瑜並不陌生：曾經的R碼基地頭號改造人，基地解散後的R碼戰隊隊長，並在某次比賽中失蹤叛逃帝國。

  眾人齊齊看向毛冬青。

  毛冬青：「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

  這位同樣有著改造經歷的浮空城執法官站起：「R碼基地三大利刃，衛哥第二，魏衍第三。第一位就是邵瑜。當年R碼基地，只有邵瑜出身高貴。」

  在場幾人一愣，唯獨宋研究員看了這麼多資料早已知曉。

  毛冬青：「邵瑜父親是聯邦高官極端左翼份子，母親是帝國563位順位繼承人，政治聯姻。這對夫婦是基因改造的狂熱支持者，邵瑜從小就被內定為『改造體』。」

  「某種程度上，他繼承了父母的意志。」

  「他被情緒鎖打擊過，不過他享受情緒崩潰、分裂的過程。同樣，痛感只能讓邵瑜更興奮。他被譽為『聯邦第一把利刃』、『沒有痛覺的完美戰鬥體』。」

  阿俊：「……臥槽，變態？！」

  宋研究員打開虛擬屏幕，幾段視頻被連接在一起。

  邵瑜在蔚藍逃殺賽事中出線，於萬眾矚目下冷漠捧杯。

  某處聯邦軍事基地監控下，邵瑜面帶微笑，用一把鈍刃匕首虐待戰俘。他穿著拖鞋，似乎是剛從寢室出來，腳趾因為興奮而弓起。接著——邵瑜突然給自己手臂也來了一刀，表情因為享受而扭曲。

  阿俊跳起：「神經病啊！我施法之後也這個表情，他是不是還得事後一支煙啊——」

  視頻再轉。

  媒體蜂擁採訪，R碼戰隊邵隊比賽期間留宿兩名男公關玩一夜，邵瑜冷淡表示留宿一個是身理需求，留宿兩個只是因為第二個半價而已。

  宋研究員：「我這裡還有從賓館調取的當晚監控——」

  阿俊：「這個有價值！」

  屏幕中央，兩位濃妝艷抹的男公關躲在床角瑟瑟發抖，地上也不知道是誰的血。

  邵瑜在洗手間嘔吐，臉上顯出一種類似於潔癖的厭惡。

  宋研究員：「我猜，早在六年前，衛哥剛帶我們來浮空城那時候。邵瑜的情緒在鎖的壓制下已經完全崩潰了。」

  「沒有劍鞘的利刃。亡命之徒可什麼都做得出來。」

  ——

  清晨。

  雪豹娛樂大廈，選手們困唧唧擠在一起刷牙。

  Hudi對著走廊探頭探腦，喜上眉梢：「巫哥，我剛看到劇務了！眉飛色舞的，咱昨天綜藝播出肯定反響不錯！」

  「巫哥，等今天拍攝結束了，能不能……嘿，那啥，留個聯繫方式？」

  巫瑾笑眯眯和Hudi交換星網帳號。

  門外突然有個小後勤敲門：「巫瑾選手是吧！」

  巫瑾哎了一聲。

  小後勤把一大束黑色玫瑰遞給他：「粉絲送的。」

  落款單字，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