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池齊齊呆滯。

  G小調西西里舞曲悠然奏響。

  大提琴與長笛像是溫柔詠嘆，一身戎裝的衛時極其霸道,不容反抗將神情恍惚的金髮美人拉到懷裡。

  那隻原本被珍重親吻的手終於反應過來,下意識就要掙扎——帶有槍繭的指腹立時將其固住,蠻橫侵入。少年被迫揚起脖頸，十指與對方牢牢扣合。

  第一個重音舞點響起。

  馬靴向前一步踏入如同領域侵犯,巫瑾刷刷後退，正好巧不巧踩在第二個舞點。衛時另一隻手借勢攬住少年腰身——

  巫瑾被欺負似的睜圓眼，全身猛地一顫！

  男團主舞的腰不能碰——

  大提琴上滑轉調,衛時就著兩個小節強行帶著巫瑾一個轉身。披風利落帶起,懷中香檳與酒紅色裙擺翻滾如玫瑰盛放。

  遠處,舞池譁然吵開！

  衛時面無表情，眼神幽深駭人。指腹下的線條柔韌瘦削,平時還能炫耀的幾塊小腹肌塞到洛可可禮裙里就沒了影。巫瑾睫毛動個不停,琥珀色瞳孔愣是被嚇的圓溜溜映出自己面孔,垂在腰間的鉑金色蜷曲長發在男人指側戳動如挑逗。

  男人在少年腰間微微摩挲。

  「！！！」巫瑾瞬間來不及思考：腰,腰子！腰！！！

  衛時俯身錯位如親吻。

  大提琴轉調，裙擺再次翻滾。

  牆角,薇拉強吸了口氣,心情最終難以平復,猛然一腳踹開椅子：渣男！搶我兒子——！

  更多角落，練習生轟然笑開。

  「強行組隊巫哥，6666！」林客趕緊給衛時鼓掌。

  「這才叫善於利用卡牌優勢……」薄傳火思忖。

  明堯拍桌狂笑：「跳女步！你也有今天,傻了吧！要是不拿假線索騙我，你現在還是一個有尊嚴的全乎巫……你說對吧隊長隊長！」

  左泊棠狀似冷靜嗯了一聲,心中卻翻起驚濤駭浪。腦海再次閃回浮空城酒吧內衛、巫兩位練習生的激吻。此時全場竟卻沒有一位選手察覺！

  這兩個人是真-搞-在……

  明堯：「哈哈哈哈隊長你怎麼不笑！哈哈哈哈笑死本狙擊手了！」

  舞池另一角，同樣笑不出來的是白月光隊長佐伊。

  佐伊皺眉：「他手放在哪。」

  文麟安慰：「交際舞，你和凱撒練習的時候不也按著他的腰。」

  凱撒：「哈哈哈哈哈哈小巫哈哈哈——」

  佐伊咬牙：「……他的眼神怎麼不對。」

  文麟思考：「正常眼神。」

  凱撒：「媽耶小巫哈哈哈哈哈哈——」

  佐伊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我怎麼覺得他在吃小巫豆腐？！」

  凱撒：「哈哈哈——啥？」

  紅毛趕快拉住凱撒：「哈哈哈哈哈——」

  凱撒瞬間被感染，快樂得無憂無慮：「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比賽之外。

  正在圍觀直播的CP粉渾身一個哆嗦。

  如果說起初打開直播是為了在刀光劍影里扣糖，此時就是被糖包裹不知所措，漫天糖雨洋洋灑灑，天邊一道彩虹搭橋，兩位蒸煮乘雲而上高歌官宣——

  CP粉顫顫巍巍一個截圖。

  再截圖，再截，錄屏，再錄——

  等屏蔽已久的彈幕再次打開，到處都飄蕩近乎瘋狂的文字泡：「啊啊啊啊啊啊圍巾isRIO！！」

  正在監控室抽菸節目PD趕緊咳出一口煙圈：「還傻愣著？！快去GG條推銷粉紅色會員彈幕泡！」

  凡爾賽宮舞池。

  巫瑾終於用眼神交涉為自己爭取到了「不被捏腰間軟軟肉」的權利，口型微動無聲申辯：「不行！我答應了薇拉，組隊要有始有終！」

  兩人聲音極低，又刻意避開收音。

  克洛森秀彈幕，立刻有熱心網友瞎瘠薄翻譯：「小巫選手：阿時OwO！為你羅裙九疊臨妝鏡，獻君一舞終不悔！」

  衛時：「無妨，楚楚會邀薇拉。」

  熱心網友傳譯：「衛時選手：小瑾！我亦心悅於你！（￣▽￣）=！」

  巫瑾：「！！我得給薇拉一個交代——」

  網友：「小巫：！！我得給阿時生一個猴子——！」

  直播室內，血鴿忍無可忍關掉彈幕：「什麼跟什麼！」

  舞池。

  少年聲音清清亮亮，穿著女裝也別有一份意味。衛時視線在少年裸露的鎖骨、一馬平川的胸膛和纖細的腰身上逡巡。接著一個轉步，背對攝像機俯身與少年耳垂擦過，呼吸電的巫瑾酥酥麻麻。

  衛時：「穿成這樣，我有義務對你負責。」

  巫瑾一傻：「……嗝。」

  第一支舞曲臨近末尾，第二位身份順位選手進入舞池。楚楚揚了揚手中的「曼特濃夫人」卡牌，這位陪伴路易十四生命中最後三十年的女士樸素、虔誠、豁達，既是路易的心靈救贖者，也是他最信賴的政治幕僚。

  她擁有蒙特利潘夫人最想要的真心，曼特濃夫人才是法蘭西真正的無冕之後。

  楚楚提著小裙子，走路都歡快不已。她迅速跑到薇拉面前，提起裙角躬身一個淑女禮，笑眯眯向薇拉伸手。

  薇拉木然接過她的手。

  楚楚低頭，MUA親了一下。

  薇拉臉頰陡紅：「你作甚！」

  楚楚表示：「跳舞之前不都要這樣？我看衛神就親了下！薇拉姐咱倆跟著衛神小巫他們走流程，肯定不出錯！信我信我——」然後接著嘰嘰歪歪：「你想啊，舞會請柬上你和小巫一組，我和衛神一組，現在換個舞伴，請柬也沒改，咱們再找他倆也不算非法組隊。」

  「所以說，換個舞伴不是拆隊！而是兩隊聯誼！聯誼！從此之後我們4人就擁有並肩作戰友誼，你突擊來我狙擊……」

  幾米開外，巫瑾陡然領悟。

  只要原本兩組選手同時挑選對方為舞伴，就能建立牢不可破的4人小隊合作模式。如果將模型拓展為3隊、4隊——巫瑾迅速排除可能。小隊成分太雜，尾大不掉。

  舞池邊沿，不僅是巫瑾，有幾位選手也瞬間知會。

  當第二支舞曲響起，第三順位身份終於進入舞池——手執紅衣主教卡牌的左泊棠。

  吱呀一聲。

  正在此時，舞會出口開啟，巫瑾、衛時腕錶同時一亮，示意兩人可以離開鏡廳。

  身後卻是不少選手神色微變。

  巫、衛兩位選手擅長不同，優勢互補，默契眾所周知。一旦強強聯手，對於任何小隊都是嚴重威脅，除非能壯大自己隊伍，為小隊找到可靠的聯盟——

  左泊棠身形堅定走向明堯。

  向他伸出手。

  還在吃瓜的明堯一頓，整個腎上腺素、多巴胺卻先於意識做出反應，脖子後側不受控制變紅，眼皮子眨個不停——

  左泊棠猛的清醒。最終目的是和小明結盟，自己完全可以去邀請小明那位隊友跳舞。那隻伸向明堯的右手一滯，硬生生轉向明堯身旁的小妹子，左泊棠紳士俯身，狙擊手修長如精美殺氣的手掌心向上。

  小妹子慌不迭搭上。

  左泊棠「按照慣例」禮節性一吻。

  明堯一僵。

  在隊長轉頭時又趕緊露出招牌式笑容：「妥！懂了，一會兒到我就去邀隊長你的隊——！」

  左泊棠循著音樂走向舞池正中，井儀狙擊手在水晶燈光下溫柔向最儒雅的紳士，女伴臉頰微紅。

  明堯頓了兩三秒，才自顧自接著剛才說完：「……嗯，去邀……隊長的隊友。」

  舞池出口，巫、衛兩名選手終於消失。

  臨走時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位幽靈侍者，向著兩人淺淺躬身：「國王的客人，請不要忘記明晚9點的議會大廳，等候您的蒞臨。國王嘉獎每一位為法蘭西榮耀而戰的勇士。」

  巫瑾凝神聆聽。

  侍者卻沒有多提，只恭敬替兩人打開通往走廊的大門：「……您走的真早，一定是舞會太過吵鬧。請您放心，下一次舞會……國王只會邀請真正的貴族……」

  幽靈穿牆而走，投影消失在了通往舞池的那面空牆。

  巫瑾望著它的背影開口：「邀請真正的貴族，下一場舞會的准入機制變窄了！第一局搶到身份卡就不會被淘汰，第二局，只有『貴族身份』才能繼續遊戲。」巫瑾迅速計算：「凡爾賽貴族只占極小部分，如果要去找卡——」

  走廊隔間燈光灰暗。

  攝像機拍了幾鏡就悠悠飛回鏡廳，大佬神色不明看向自己。

  巫瑾猛然警覺，往牆角就是一縮。

  大腦再次翻來覆去，女裝，女裝，分手，女裝，退貨，女裝……

  衛時開口：「還有兩分鐘。」

  巫瑾捂住腦袋：「什麼！」

  衛時：「她們還有兩分鐘出來。」

  巫瑾立即恍然，大佬說的是薇拉和楚——

  巫瑾猛然被壓在了攝像機死角。衛時徑直索取應有的福利。

  戀人溫婉的長裙露出鎖骨、肩臂，為少年蒙上一層出離詭譎的魅力。和平時的活潑耀眼不同，此時的巫瑾就像是一道被刻意裝飾柔弱無害的飯後甜點，讓人想肆無忌憚品嘗。

  把香檳玫瑰布丁欺負到在狂風暴雨中哭泣。

  巫瑾：「唔唔唔——！」

  半分鐘。

  粗糙的手掌穿過蜷曲的金髮，從鬢角、脖頸到鎖骨、腰身。

  巫瑾眼角發紅：「啊啊啊——別碰！腰子別碰！！」

  巫瑾在衛時懷裡撲騰撲騰，泄憤的捏上大佬的腰子，壯碩的肌肉在虎口堅硬如鐵。

  衛時聲線沙啞：「喜歡？」

  巫瑾：「……」

  一分半。

  衛時把神情潰散的巫瑾按下重啟。

  「我要換衣服，我要換衣服……」巫瑾機械重複。

  衛時點頭：「好，回頭把這件衣服買下來。」

  巫瑾換了一段程序循環：「不買！不買！不買……」

  身後，從舞池出來的大門再次敞開。楚楚提著小裙子一蹦一跳跟在後面，薇拉快步走在前面，看到愛豆終於鬆了口氣。

  四人小隊匯合。

  巫瑾推開走廊大門，冷風中終於清醒。

  與來時不同，幽暗的走廊此時燈火通明，遠處隱隱有腳步。

  「副本進度加快了，」巫瑾向三位隊友解釋：「剛才舞會，鏡廳外機關翻新，我們要搶到至少兩張貴族卡牌才能確保兩隊同時晉級——」

  腳步聲走近。

  幾人齊齊看向走廊。

  三兩幽靈侍女倉促走來，表情尖刻嫌惡：「她？玷污皇室的平民，如果我是國王，十年前就會把她趕出凡爾賽……」、「我只能從她身上聞到巴黎市井的魚腥味，上帝啊！讓法國蒙羞的情婦！」

  侍女們迎面撞上走在最前面的衛時，突然一愣。在看清衛時裝束後立即躬身行禮，其中一位還臉頰微紅。

  巫瑾感慨，這AI寫的真好！

  其餘兩人視線止不住瞄向巫瑾，又是好奇又是興奮，巫瑾分明從中辨認除了吃瓜的眼神。

  侍女在走廊另一側消失。

  「幽靈現身了？」薇拉愕然開口。

  巫瑾點頭：「她們能看見我們，我們也能看見她們。」此時已經與翠安儂宮幽靈事件完全一致——選手不再在十幾個世紀後遺失的凡爾賽宮中追尋傳說，而是深陷歷史本身。

  巫瑾突然看向牆壁一側的掛畫。

  「路易十五。」

  侍女來時的方向，突然有一群男男女女如風一樣飛掠走來。他們正中簇擁著一位美麗的女士，眉眼溫柔嫻靜，手中持有一封信封。

  身旁是略顯傲慢的信使。

  「您見過腓特烈二世？」這位夫人溫聲問道：「謝謝您送來伏爾泰閣下的來信，我會告訴國王——替我向伏爾泰閣下傳達來自蓬帕杜夫人的問候……」

  她忽然停下，驚訝看向前方，繼而向幾位選手微微頷首。

  「正巧，我的客人們也到了。」

  這位蓬帕杜夫人的視線掃過四人面頰，在經過巫瑾時微微停頓。

  楚楚嚶嚀一聲抓住薇拉袖子。

  薇拉：「？？？」

  楚楚悲傷：「蓬帕杜是路易十五的首席情婦，她看咱們，肯定要挑對她最有威脅的。說實話，我是不是……沒有……沒有小巫好看？」

  薇拉恍惚：「咱不說實話了……等等，又是情婦？！」

  這位夫人的侍女小碎步趕來，為幾人引路。巫瑾低聲道：「不止是情婦。」

  「還是法蘭西翻雲覆雨的鐵腕女政治家。」

  衛時：「七年英法戰爭。」

  巫瑾點頭。

  薇拉、楚楚還在雲裡霧裡，侍女已是帶領眾人走進蓬帕杜夫人的會客室。地圖、沙盤鋪滿整張長桌，冗雜的書籍堆在架上，從百科全書，到歷史傳記、法律、哲學。

  會客室房門大敞，侍女在巫瑾問詢時甜美微笑。

  「侯爵夫人說，她還有4位客人沒到。」

  8人副本。

  巫瑾終於確認。不出意外，這張牌就是蓬帕杜夫人牌，只是等下一組選手出現——

  鏡廳舞池。

  選手一個接一個挑選舞伴，結盟，親吻對方手背。直到佐伊輪次。

  這位白月光隊長走向文麟的隊友，伸手。

  女選手欣然答應，還沒等到「禮儀性」親吻，就直接被拉進舞池。

  女選手：「……」

  一曲完畢，文麟、佐伊正式結盟，在走廊會和。

  「結盟果然不需要吻手禮。」佐伊壓著怒氣開口。

  文麟：「誒……」

  佐伊斷然肯定：「這禽獸就是在吃小巫豆腐！！」

  佐伊從身後抽出光芒鋥亮的1.5米大砍刀。

  文麟：「你要……」

  佐伊握住刀柄，冷酷殘忍：「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