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藍顏禍水
連厘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將傘柄搭在左肩上,一眨不眨望著靳識越。
靳識越兩根手指輕輕動了動,示意財神爺過去叫她。
那隻龐然大物敏捷地跑過來,先是蹭了蹭連厘的褲腳,隨後咬住她的褲腳,試圖把她拽到主人身邊。
連厘擔心它下嘴沒輕沒重,咬破她褲子,便跟著它走過去了。
連厘站在離靳識越兩步遠的地方,將傘往後移,仰著臉看他:「識越哥。」
靳識越目光從她身上滑過,道:「離那麼遠,保護對象都死八百回了。過來。」
連厘只好往前邁了一步。
靳識越骨相優越,簡單的白衣黑褲在他身上呈現出貴公子的優雅從容,恰到好處地勾勒著寬肩窄腰、健碩的好身材。
零星雪花飄落在他發間、肩上,在將暗未暗的環境裡,冷銳迫人得過分。
「你在……」欺負小孩子?
連厘轉頭看向小孩與狗,斟酌用詞問靳識越:「你和這小男孩有過節嗎?」
靳識越淡淡睨她:「保護我,不是審訊我。」
到底是誰金口玉言。
連厘拿了錢,不跟他算帳,臉上漾著親切的微笑看著小男孩。
這個姐姐明顯比那個凶哥哥善良。
小男孩恐懼的心臟得以緩和,同連厘告狀:「他搶走了兮兮!」
連厘柔聲道:「兮兮是誰呀?」
「兮兮是我女朋友!」
出乎意料的答案,連厘愣了兩秒。
她意外的不是靳識越搶了別人女朋友,而是靳識越搶了小孩子的女朋友……這個女朋友到底幾歲啊?
「因為他,兮兮上學都不搭理我了!」小男孩非常委屈。
連厘扭頭望向靳識越,欲言又止。
他該不會是變態吧。
靳識越眉峰輕輕一挑,似笑非笑道:「在心裡罵我?」
連厘:「……沒。」
「你在這幹什麼!」一道稚嫩女聲響起。
連厘循聲望過去,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小女孩蹙眉憤怒瞪著小男孩,看到靳識越,臉上又洋溢著甜甜的笑容。
「大哥哥,送你花花。」小女孩小手捧著一枝臘梅花,遞給靳識越。
小女孩滿臉膠原蛋白,是人見了都會心花怒放的可愛。
靳識越語氣卻毫無溫度:「我花粉過敏。」
連厘覺得他是對可愛過敏。
「那好吧。」小女孩沮喪著小臉,顯而易見的失望。
小男孩生氣了,不知哪來的膽子沖靳識越吼道:「騙人!兮兮給你的,你怎麼能不要!」
小女孩伸手打了他一下,他才安分下來。
連厘恍然明白。
靳識越這個藍顏禍水,破壞人家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感情。
小女孩滿懷期翼問靳識越:「大哥哥,我長大能不能做你女朋友?」
靳識越瞥一眼連厘:「問她。」
小女孩立即眼巴巴盯著連厘。
連厘:「……」關她什麼事。
連厘轉移話題:「他們是誰家的孩子?」
靳識越簡明扼要:「小不點,裴家的。臭小子,隔壁的。」
裴兮兮眨巴眨巴大眼睛,稚聲問連厘:「姐姐,你是大哥哥的女朋友嗎?」
「不是,我……」
連厘話還沒說完,靳識越長指勾住她單肩斜挎包的帶子,把她勾走:「淨說些廢話。」
「你不管他們了嗎?」連厘被他的力量帶著往前走了兩步。
靳識越黑眸瞥過來,漫著一股子疏冷的輕慢。
「裴家連孩子都管不好,趁早破產算了。」
連厘哦了聲,回頭望一眼,發現有傭人跑出來帶那兩個小孩子回去。
她放心了。
萬頤華府安保嚴格,時常有人巡查,但兩個孩子在外面,她還是免不了擔心。
權貴世家的小孩子也只是小孩子,小孩子是弱勢群體。
天更黑了,路燈照亮漫天飛雪,一片片似鵝毛,愈發急促,噼里啪啦的雪粒砸在傘上。
連厘伸手替財神爺拂了拂背上的落雪,手裡的傘往前傾,將巨大的藏獒籠在傘下。
靳識越斜眼瞧她,意味深長道:「你倒是會察言觀色。」
連厘抬頭看他,眼珠子轉了轉,並沒有把大少爺的話放在心上。
大冬天,靳識越穿著單薄,肯定不是因為沒有衣服。
她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不覺冷。
人都不冷,她幹嘛要上趕著多問。
握著傘的手驟然被一股溫熱包裹住,連厘像被觸電般,想馬上甩開,可指骨硬朗的手掌完全覆蓋住她的手,她無從逃脫。
「只顧著自己不淋到雪,別人凍死就無所謂,是吧?」靳識越嗓音懶洋洋的。
他鬆了些力道,連厘抽離自己的手。
她說:「你不是不冷嗎?」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不冷。」靳識越單手舉著傘,傘不動聲色地往她那邊傾。
兩隻眼睛。
連厘杏眼瑩亮,視線落在他寬闊肩膀上的雪漬,往上望了望他神色自若的俊臉。
她換了個答案:「鍾揚哥說你無所不能,當然不會覺得冷。」
兩人並肩走在竹林的青石板路上,風吹過竹葉簌簌作響。
靳識越薄唇輕啟,口吻散漫:「只有死人才不會覺得冷。」
連厘問:「所以…他不是在誇你,而是在罵你是死人?」
聞言,靳識越側目看她,恣意地挑了下眉:「我看是你在罵我。」
連厘偏頭,抬睫,對上他的眼神,頓了頓。
恰好前面就是靳言庭的住宅,她傘都不要了,立即道別走人:「我到了,再見。」
連厘小跑進別墅,靳言庭坐在客廳的大沙發上看文件,何澍總助在旁邊候著,不時回答一些問題。
連厘拍掉沾在身上的雪花才進去,新來的阿姨李嫂給她端上一杯薑汁紅糖水驅寒。
靳言庭翻閱文件的功夫里,看了她一眼,倒沒說什麼。
末了,何澍說:「段總約了明天晚上八點商談合作。是否需要更改時間?」
段總……他前女友段施清,段家大小姐。
連厘手掌貼著杯壁,感覺不到一點熱意。
四九城內,論家世背景,怕是沒有人比段施清更合適靳言庭。
連厘曾經多次想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愛是一個偽命題,藏在它背後的現實才是真命題。
假如連景程沒有殉職,在最孤立無援的那些歲月里,有父親可以依靠、有父親保護她,即使她喜歡上靳言庭,左右不過是一笑置之,至多感傷流淚。
可在她最不設防的年紀里,靳言庭占據了所有。
九年時間如砂礫,日復一日地衝擊心上的磐石,鑿開了一道難以癒合的縫隙。
裂痕是光照進來的地方,更是雨水滲進來的地方,陰冷潮濕,滋生無數細菌。
這份感情是有益細菌,會從灰暗裡生出璀璨的花;
還是有害細菌,日積月累,一點點侵蝕血骨。
很快就有答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