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
鬼狐面對著面前一望無際的海面，眸光微微動了動，仿佛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但很快，她又恢復了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蜂鳥，你走吧。」
「你……」
「我已經不是灰鐵三角洲的人了，我的事，也不需要你管。」
聞言，鴻上綾音只能點頭。
「好。」
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也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對方。
蜂鳥即將退役。
她以後的生活，或許就像是洛霜白臨死前曾說過的那樣。
去看山，看海……
而鬼狐可能會一直這樣瘋瘋癲癲的活著。
無論如何，都是自己的選擇。
臨走之前，鴻上綾音轉頭看著鬼狐，輕聲開口。
「好好活著吧，活著的人能好好活著，還是對死者最大的慰藉。」
鬼狐嘲諷的勾起唇角，卻沒有說話。
她一下一下的摩挲著手上的戒指，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那個人曾對她說過的話。
「無心？這個名字聽著好冷啊，女孩子怎麼能叫這樣的名字？」
「我小的時候遇到過一個算命的，他說我命里有一位貴妻，娶她進門，一輩子美滿順遂……無心，你說這是真的嗎？」
「我跟我爸媽說了，我爸媽同意我們在一起，不過我媽說了，如果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估計你三秒之內就能把我打死，讓我慎重考慮。」
「我想過了，打死就打死吧，你要是打死我，那肯定是我活該。」
「無心，我走不了了，你自己走吧，別管我了……」
在僅有的那段記憶的最後時刻。
他們兩人中間隔著一面堅固的鋼化玻璃牆。
那個人就蹲在牆邊，背對著她，甚至都不敢回頭看她一眼。
他握著手機的手一直抖一直抖。
聲音發顫。
「求你了，你趕緊走吧，所有人都死了，我很快也要死了，你救不了我的……如果你也死在這裡，那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真相，我也就白死了……」
時至今日，鬼狐已經很難去回想自己當時的心境了。
她只記得自己在逃出去之後，呼吸困難，渾身上下像是沒了一點力氣似的，癱軟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
原來，人在傷心到極致的時候。
真的會有切實的、生理上的反應。
即使鬼狐想不起來自己當時的想法，但那種倒在地上瀕死一般的感覺，卻依舊烙印在她靈魂最深處。
她呆呆的站在那裡，下意識的用指尖觸摸了一下臉頰。
卻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陸謹煦，我後悔了……我後悔管這些了……
如果，當年我跟你一起死了，該多好……」
——
灰鐵三角洲總部基地。
鴻上綾音剛回去，就瞧見了正坐在17區大門前的慕羽。
慕羽似乎是專門在等她。
見到鴻上綾音走過來之後，便抬手抓了抓頭髮。
「蜂鳥，她……鬼狐她怎麼樣了？」
鴻上綾音面色一頓，說道：「既然想知道，為什麼不跟我一起去？」
慕羽張了張嘴，好半晌才說道：「算了吧，就算是見到了沒什麼好說的，我……」
話說到一半，她便有些說不下去了。
鬼狐變成如今這樣，慕羽是最難以接受的那個人。
當年她還是17區副教官的時候，其實與鬼狐差不多年紀，同樣都是爭強好勝的少年人。
而那時候的鬼狐，無疑是基地里最耀眼的人物。
誰也沒想到，那樣的天之驕子，竟然只是流星一霎，轉瞬即逝。
慕羽坐在17區門口的大石頭上，面色黯然。
很多年前，她被牧雲琛坑得差點沒命時，回來的第一時間就是坐在這塊大石頭上哭。
那時候，慕羽雖然覺得委屈生氣，但心裡是有恃無恐的。
她心裡很清楚，只要自己坐在這裡哭，就一定會有人幫她報仇。
就像是坐在地上哭鬧的小孩子。
因為有足夠的底氣，所以才盡情胡鬧……
鴻上綾音在慕羽身旁坐了下來，微微嘆一口氣。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沒什麼打算啊，先在總教官的位置上頂一段時間，如果過兩年能物色到好的繼承人，就退休算了。」
對於退休這件事，慕羽也沒什麼遺憾。
她雖然還不到三十歲，但身體已經開始一年一年的走下坡路了。
早退休早享受，總比最後死在這個位置上好。
鴻上綾音點點頭，沒說話。
兩人沉默著坐了許久，才各自起身。
慕羽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塵土，扯起唇角笑了笑。
「我要回華國了，走了走了，既然還年輕，就得多享受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