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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第七日,下午。
河原VS橫山的實戰對決在午後兩點準時開始。規則是五對五,雙方各派出五名學生進行對決,獲勝場數多者獲勝;由於河原弓道場主力不在,為了保證公平性,能夠參賽的學生年齡限定在12歲以下。
道場旁的空地上架設了一座擂台,這便是每周對決的固定場地。兩座道場均全員出動,分列在場地兩側。
對於附近的居民而言,這幾乎成了雷打不動的娛樂節目。比賽尚未開始,擂台附近已經圍滿了居民,不少觀眾都是未滿十歲,嘰嘰喳喳的小孩子們。
看到這樣熱鬧的場景,任何人都能理解,為什麼這兩座道場會如此看重每周的實戰比試。
在這些小孩子們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可是保證未來生源的關鍵。
此時,比賽已過半,而美都子的臉色並不輕鬆。
五局已經比過三局,戰況是兩負一勝。也就是說,只要再輸一局,河原弓道場的敗局就已經註定了。
更糟糕的是,本應最具實力的桃乃居然敗下了陣來。對手並不是什麼強力的傢伙,連不懂弓道的觀眾都能看出來,桃乃的狀態非常差。
內心輕嘆一口氣,美都子搖搖頭。她又怎麼會不清楚自己的女兒為何動搖,但她卻無法令桃乃做到無動於衷。
因為就算是她自己也動搖了。
「俊太,下一個你上。必須贏下來!」
「是,交給我吧!」
紅毛少年自信滿滿地走上了擂台,對手手上的木刀更是令他眼睛一亮。
嘿,這幾天沒少被刀敲,經驗可是多得很!
戰鬥開始,而桃乃蒼白著臉走回隊列中,向夥伴們深深地鞠躬,「抱歉,我不該輸的。」
和其他年輕的學生不同,桃乃曾經參加過對決,實戰經驗也比較充足。這位發揮最穩定的紀律委員會失常,著實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誒,不用這樣道歉啦,誰都有狀態不好的時候。」
「是啊是啊,別在意!」
學生們愣了愣,紛紛七言八語地安慰桃乃。而美都子卻並沒有因為桃乃是她的女兒而有所寬容,嚴肅地道,「知道你為什麼輸嗎?」
「知道。」
「下次不要再輸,沒問題吧。」
「……是。」
另一邊,俊太的戰鬥也飛快地結束了。獲勝的少年開心地向周圍歡呼的小孩子揮手,不忘給台下的小夜一個得意的眼神。
你看,這次我可是把拿刀的幹掉了!
小夜:……???
桐葉:噗。
一頭霧水地接受了俊太洋洋自得的目光,小夜只好胡亂地揮揮手作為回應。
為什麼這孩子一副「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打倒了你」的表情……?
我應該沒有敲過他的頭……吧。
比賽開始前,小夜本想留在道場中工作,不過武田大叔將她和桐葉一起強行拉了出來——據說遇到比賽全員出動是河原弓道場的慣例。
不過,將工作人員和陪練也算進「全員」倒是有點新鮮。
再次將視線投回場上,站在河原一側的平頭少年令小夜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福永一誠,剛進入河原弓道場不到一年的新生,射箭訓練的成績平平。由於性格內向安靜,與其他學生之間也少有交流。
見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孩子是最後的壓軸選手,河原弓道場一邊的學生都有些不安了起來,窸窸窣窣的談話聲悄然響起。美都子雖然在賽前鼓勵了一誠,但從她緊握欄杆的手上可以看出,她對這場勝負並不看好。
「這下有點危險了啊……」桐葉輕聲自語,轉頭看到小夜的表情,頓時一愣,「小夜,你在笑什麼?」
「我覺得情況沒有那麼糟糕。」小夜微笑著道。
工作人員們所在的位置離學生並不遠。聽到了這句話的美都子微微抬眼,而小夜繼續自己沒說完的話,「我也沒有什麼依據,僅僅是感覺罷了。那孩子應該不會簡單地被擊敗。」
「哈哈,說什麼那孩子,你們不是一樣大嘛。」
「重點不在那裡啦,桐葉……」
感……覺……?
比賽開始的鑼鼓聲打斷了美都子的思路。
木棍舞出陣陣風聲,在金鐵交接的脆響中與箭矢交錯。最後一戰開始了。
小夜與一誠的接觸其實也並不多,僅僅因為他每天執著要求加練而有了更多的交手機會。這確實是個剛剛接觸實戰的孩子,身手還不夠靈敏,實力也一般。但小夜能夠感覺到,他是個具有戰鬥才能的人。這是只有久經戰鬥考驗的人獨有的能力,不是什麼計算和推測,僅僅是模糊的「感覺」而已。
現在只是被匱乏的經驗所限,只要繼續勤奮練習下去,他一定會成為更強大的存在。
而最終的戰鬥結果也確實如小夜所說,並不是那麼糟糕——
平頭少年握緊了手中的弓,汗水打濕了臉龐。箭筒中的箭已經所剩無幾,而他直到最後都沒有絲毫鬆懈。
平手。
與訓練不同,實戰對決的時間是十分鐘。而這麼長時間都未分勝負,在實戰中是頗為少見的情景。兩個道場的師範看起來也沒有預料到這樣的場景,混亂持續了幾分鐘才漸漸平息下來。
加賽一場,這是這個局面下首先被想到的解決策略。因此,當橫山道場提出這個要求時,美都子並沒有拒絕。
然而,當橫山道場的參賽者走上擂台後,美都子卻氣得鼻子都歪了。
「老頭!」橙發女性高聲怒喝,一指場上人高馬大的少年,「這傢伙哪裡像是十二歲以下了!」
這傢伙的臉美都子再熟悉不過。木下鐵平,前不良少年,在整個橫山道場中也屬於實力頂尖的學生。
橫山道場的師範橫山三郎是個五十多歲的男性。雖然已經邁向老年行列,但三郎的行為卻完全沒有穩重感,堆著一臉狀似無辜的壞笑,攤手聳肩,「哦?你什麼時候說過加賽也限定年齡了?哦哦哦,說的也是,你那邊只剩下些小鬼呢。沒問題沒問題,這個限定條件我接受了——單方面地對你們生效。」
「……你個混蛋!」
又耍這種小聰明,不愧是無良的混混頭子!
美都子氣得咬牙切齒,看了看身後惶惶不安的學生們,卻突然眼前一亮。
「哼哼,好吧。」美都子突然笑了起來,「既然你耍這種小手段,就別怪我也使用非常措施了。」
「小天!」
「是。」
銀髮少年平靜地站起身。
美都子原本覺得讓小天這個臨時修習生參與對決有請外援的嫌疑,並不打算派他上場,但現在美都子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不管是臨時還是永久,只要現在還身為河原弓道場的一員,就是同伴。
「雖然有點突然,不過這場比賽就交給你了。給我狠狠地打他們的臉!」
小天點點頭,拿起身邊的弓箭,不急不緩地走上擂台。
「如您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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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杯——」
盛著橙橙果汽水的玻璃杯撞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夕陽西下的弓道場不復前幾日的冷清。所有人都聚集在訓練場中,圍繞在圓桌旁共進晚宴。
這是老學員離開的第一周,而同樣努力的新生們通過自己的努力守住了勝利。這無疑是值得慶祝的事。
拿下關鍵一血的最大功臣小天自然早早地被拉到桌旁,貢獻了不少經驗值的兩位陪練也同樣參加了晚宴。菜品算不得多豐盛,但所有人圍繞在一起的熱鬧氣氛卻足夠讓人歡欣雀躍。
「來,敬你一杯!謝謝你幫我們贏下了最重要的那一局。」俊太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對小天咧嘴一笑。
兩人的杯子輕輕相碰,俊太繼續滔滔不絕地說著,「說起來,我記得你說過只打算修行一周,時間好像快到了吧。」
「是的,我準備明天離開。」
「這樣啊。嗚……可惡!這樣不就沒有機會在弓道場上正式超過你了嘛。」俊太把自己的紅毛抓得愈發凌亂,「不管了!我可是會繼續變強的,總有一天要再和你比試一次!」
「好,我會記住的。」銀髮少年說道,神情並不輕慢。
小天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簡潔,卻令俊太笑彎了眼角。
「就等著你這句話呢!」
另一邊,打工人士小夜和桐葉捧著一疊鈔票,紛紛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美都子師範代,我記得工資確實是……」
「哎呀你們怎麼這麼死心眼,把合約忘掉,我說多少就是多少!」美都子豪爽地揮揮手。
原定的短工日薪是3000pd一日,七日便是21000pd。但美都子給兩人的工資足有35000pd——也就是每日5000pd,和那個日薪最高的謎之「小花鈴女僕咖啡廳」相同。
「武田都跟我說了,你們這幾天幫了不少忙,對決能贏也是多虧了你們。」美都子笑意盈盈,「之前也說過會給你們加工資的,儘管收著就是了。」
小夜和桐葉對視一眼,一同對美都子鞠了一躬。
「謝謝您,美都子師範代。」
「嗯。」美都子點頭,視線落在小夜身上。
她從未見過像小夜這樣具有強烈「違和感」的人類。雖然前一天還對小夜抱著牴觸的心理,但現在,在聽到她的那句話之後——美都子想要嘗試改變自己的看法。
「小夜。」
「是。」
紫發少女仰起頭。而美都子俯下身,右手搭在小夜的肩膀上,放輕了聲音。
「我相信你和我們是一樣的。」或者說,我想這樣相信。揚起嘴角,美都子說著,「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用這樣的態度生活,但是,面對自己的內心時還是更任性一點吧。」
橙發女性笑意柔和地拍了拍小夜的肩膀。
「你還只是個小孩子而已啊。」
美都子的聲音很低,甚至不像是那個總是嗓門洪亮的元氣女性。在亂鬨鬨的晚宴現場,大概也只有坐在小夜身旁的小天和桐葉能夠隱約聽清一二吧。
而小夜似是愣了愣,認真地思考過後,點點頭。
「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
紫發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道,「不過,聽起來似乎很難呢。」
「說什麼呢!」美都子突然手上一發力,令小夜露出了「啊師範代您是不是被武田先生附體了」的表情,「這樣可是輕鬆得多!一言為定,不許反悔啊!」
毫不在意形象地盤腿坐下,美都子將杯中的汽水一飲而盡,哈哈笑著攬過三個即將離開的年輕人的肩膀。
「你們三個都是不錯的孩子,今後也要繼續努力啊!」
「是,多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美都子師範代。」
「別說得像永別一樣!你們都是自由訓練家,說不定以後我還能再見到你們呢……沒聽過那句話嗎,離別之後必定相遇,這才是旅行!哈哈哈,沒錯,就是這句!」
「唔,我倒是聽過『經歷無數次離別與相遇,小X一行人的旅行還會繼續』……誒,好像是什麼動畫的念白?」
「廢話少說,乾杯!哈哈哈哈,真開心!好開心啊!開心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美都子師範代……您是不是喝醉了?」
「等等,汽水也能喝醉?!」
「……」
三月十七日,夜晚。
小夜為期一周的弓道場打工生活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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