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桓的聲音落下,白時中率先站出來,高聲道:「官家,臣反對!」
趙桓問道:「白卿反對的理由是什麼呢?」
白時中一副義正言辭的姿態,表態道:「臣之所以反對遷都,理由有三。」
趙桓模樣道:「說來聽聽。」
白時中回答道:「第一,洛陽宮闕不整,祭祀的郊廟未修,貿然遷都有失體統。」
「第二,洛陽雖然有天險,卻是物流匱乏。朝廷的禁軍和官員前往,後勤無法供應。」
「第三,如今酷熱難耐,大舉遷都,恐怕無數人會死在半路上。」
白時中洋洋灑灑一番話後,鄭重道:「勞師動眾的遷徙,不僅沒有好處,反而浪費財力物力和人力,臣認為不妥。」
「一派胡言!」
秦檜絲毫不怯場,強勢道:「白相公出言勸阻,恐怕不是為了朝廷,是為了一己之私吧?」
白時中呵斥道:「你秦檜一個小小學正,休得妄言。」
秦檜理直氣壯道:「我怎麼就妄言了?」
「白相公曾是蔡京的走狗,仗著蔡京門人的身份肆意斂財,攫取無數利益。」
「聽聞你在東京城,有十二間店鋪、三處豪宅。就算你白相公不做官,躺著也能賺錢。」
「你自然不希望遷都。」
「下官有一個疑問,白相公拜相之前,沒什麼家業。怎麼在短短時間,攢下這麼多的家底呢?」
白時中臉色大變。
官商合作是大宋的常態,卻是私底下的事兒,不能上檯面,秦檜竟然戳穿了。
這廝該死!
白時中冷著臉,呵斥道:「秦檜,本官所得是正常經營。」
秦檜卻不管,高聲道:「官家,臣建議查一查白時中。如果他白時中經得起查,臣甘願認罪。他經不起查,就處置白時中。」
趙桓一副意動的模樣,笑道:「秦卿的這番話,倒是頗為在理,朕打算……」
話未說完,白時中率先道:「官家,臣支持遷都。」
他瞬間慫了。
沒辦法不慫,如果徹查他白家,恐怕會吃不了兜著走。
屆時其他的權貴,也會落井下石,要瓜分白家的商業利益。
趙桓問道:「白卿確定嗎?你不必勉強自己。」
白時中道:「臣很確定。」
趙桓輕笑道:「白卿支持遷都,非常好。還有哪些人有不同意見呢?有意見儘管提,朕想聽一聽所有人的意見。」
聶昌站出來道:「官家,臣反對遷都。理由很簡單,去了洛陽,沒了四通八達的水路轉運物資,朝廷會很難的。」
秦檜反駁道:「聶尚書錯了。」
聶昌不急不躁,問道:「秦學正有何高見?」
秦檜解釋道:「聶尚書考慮的出發點自然沒錯,問題是金人雖然敗了一陣,卻絕不會罷休的。」
「坐鎮燕京的完顏杲,必然帶著大軍再度南下。」
「下一次,金人傾國之力南下,我們擋不住。」
「唯有遷都,藉助洛陽的崤函之固抵禦,才是最合適的策略,才能擋住金人。」
秦檜正色道:「目前連國祚的延續都成了問題,哪裡管得了其他呢?」
聶昌沉默一會兒,鄭重道:「官家,臣還是不同意!」
吳敏站出來道:「臣也不同意遷都,朝廷錢財匱,會難以運轉的。」
徐處仁道:「官家,臣也反對遷都。」
一批一批的官員站出來反對遷都,秦檜則是力戰群儒,憑藉一己之力,一個個的反駁,總體核心就是東京守不住。
這讓無數人啞口無言。
即便如此,仍有無數人反對,朝廷中喧譁一片。
趙桓目光落在李綱身上,問道;「李卿,你是政事堂的宰相,怎麼看?」
李綱也遲疑啊!
遷都和不遷都,各有利有弊得失,遷都洛陽有了雄關的防護,朝廷更加安全。
可是遷都要投入無數的錢財,遷都後轉運物資更難,朝廷難以供應大批軍隊和官員。
李綱思來想去後,最終選擇了相信趙桓,說道:「臣,同意遷都。」
趙桓又看向种師道,問道:「種卿怎麼看?」
种師道毫不猶豫道:「臣也支持官家。」
宗澤道:「臣也支持。」
有了李綱、种師道和宗澤的表態,支持遷都的人多了些,反對的人仍然無數,更有人大罵秦檜,直接用笏板砸,場面一時混亂。
整個大殿,如喧囂鬧市。
趙桓看到這一幕,卻沒有任何意外,利益驅使下,無數的官員都會反對的,因為人都是自私的。
公而忘私的人太少了。
趙桓不再遲疑,吩咐道:「肅靜!」
一聲呵斥,所有人噤聲,一雙雙目光落在趙桓的身上。
趙桓下令道:「如今議論紛紛,各持己見,亂得很。既然拿不定主意,朕來做決斷。」
「遷都一事,朕乾綱獨斷一回,定下遷都的事情。」
「政事堂草擬遷都的流程,把各項事情都安排妥當,接下來就著手貫徹。」
「誰支持,誰反對?」
一句話說出,沒有人再直接反對,因為皇帝手中有刀。
真要觸怒了皇帝,被糾察問罪都是可能的,而且擺明了秦檜就是皇帝的肉喇叭,是聽從皇帝的安排。
說到底,是皇帝要遷都。
所有人應下後各自去安排,在短短時間,遷都的消息傳遍了,立刻掀起了波瀾,更是傳到了趙構的耳中。
趙構之前反對种師道升官,得罪了趙桓,就一直很低調。
在大宋,王爺最不值錢,因為沒有實權。
反而是有麻煩的時候,就把王爺扔到前線去談判,亦或者當人質。
趙佶回來奪權,趙構都沒有參與,因為他覺得韓世忠是趙桓招攬的人,不至於直接背叛,沒想到果真如此。
如今趙桓竟然要遷都,這是大事兒,稍有不慎會鬧出大亂子。
趙構思考許久,起身往鄆王趙楷的王府去。
趙楷也很低調。
沒辦法,之前他各種得寵,險些和趙桓爭奪皇位,是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好在皇帝登基後,剝奪了他的權勢後,就不管他了。
趙楷樂得當一個隱形人。
趙構來到趙楷的王府,行禮道:「三哥。」
趙楷頗為成熟,更有種文人氣質,非常像趙佶。他看到趙構,笑道:「九弟來見我,有什麼事嗎?」
趙構神色肅然,鄭重道:「三哥,官家要遷都洛陽了,政事堂的宰相們已經在準備。」
趙楷眸子深處掠過一道精光,卻不動聲色道:「官家做了決定,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我跟著就是。」
趙構繼續道:「遷都不容易,如果鬧出大亂,恐怕官家的地位都會不穩,父皇或許還能復出的。」
趙楷身體微微前傾,問道:「九弟是什麼意思?」
趙構說道:「不瞞三哥,我和官家關係不好,曾公開反對他。」
「官家在朝,我是沒什麼機會的,三哥也一樣。」
「如果父皇再度掌權,官家必然徹底失勢,到時候三哥不就有了機會嗎?」
趙楷眼神懷疑,問道:「九弟是官家派來試探我的嗎?」
趙構抬手指天,鄭重道:「如果我是官家派來的人,我這輩子生不出兒子,我這一脈徹底斷子絕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