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婁室匆匆去安排，完顏昌依舊站在城樓上，想著怎麼取勝的事情。

  除了靠宋人，還得靠自己。

  完顏婁室一心想著靠趙桓的人，萬一引狼入室呢？

  他可不是完顏婁室那樣的傻子。

  這個廢物，只想著玩女人、享樂，一心甘願給趙桓做狗，簡直是沒救了。他雖然表面給趙桓做狗，實際上，他卻有著自己的打算，是想要脫離趙桓控制的。

  這是完顏昌的志氣。

  完顏昌安排了人鎮守城樓，確保城池的穩定，就沒有再留下，一路回了皇城中。

  巨大的壓力下，完顏昌沒有自暴自棄，也沒有再去享樂了。

  完顏杲沒回來之前，他可以享樂。

  完顏杲回來了，他就必須要扭轉局勢。

  否則，他會生不如死。

  完顏昌思考著應對完顏杲的策略，思來想去打算先下手為強。如果是在之前，就滅掉了完顏杲的大軍，他就可以讓宋人的軍隊退回去。

  無非是給點錢。

  錢，他給得起，苦一苦百姓而已。

  一切都是為了大金。

  反倒是留下宋人，留下兇狠的岳飛和王彥，反而相當的危險。

  一念及此，完顏昌再一次道：「來人，通知完顏婁室來議事。」

  太監去傳令。

  沒過多久，完顏婁室進入了殿內，行禮道：「臣拜見陛下。」

  完顏昌正色道：「斡里衍，朕思來想去，覺得和完顏杲的交戰，不能被動防守，唯有先發制人才行。」

  完顏婁室眉頭一挑，問道：「陛下打算怎麼安排？」

  完顏昌說道：「完顏杲的大軍紮營，他知道我們龜縮防守，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再一次派人殺過去的。」

  「在這個前提下，派兵去突襲，那就一定會取得勝利。」

  「朕打算安排你，帶著城內的三萬精兵去，由你去夜襲完顏杲的大營。」

  「一戰，打崩完顏杲。」

  完顏昌眼中有著期待，開口道：「你意下如何？」

  嘶！

  完顏婁室頓時倒吸了口涼氣。

  突襲完顏杲？

  這是老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完顏婁室自詡名將，的確是能征善戰，可是，完顏杲本身就是一個從底層殺上來的人。他之所以能擔任金國的諳班勃極烈，不僅是因為擁立了完顏吳乞買，也因為他能征善戰。

  除此外，完顏闍母和完顏宗弼也善戰。

  這些人很厲害。

  他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完顏婁室自然是不願意去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急切道：「陛下啊，臣也想要擊敗完顏杲。」

  「可是，臣遠遠不是完顏杲的對手。」

  「臣能力不足啊。」

  「這樣突襲的事情，懇請陛下安排能臣前往。」

  他並沒有去講什麼大道理，就是直接認慫了，說自己能力不足。

  一方面，他是真的沒自信。

  另一方面，怕淪為完顏昌的棄子。

  無論如何，他都是不願意去的，還是留在上京城內最合適，藉助上京城的城池抵禦完顏杲，等著岳飛的精銳來，到時候裡應外合，必然能取得勝利。

  這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完顏昌一時間也愣住了，沒想到完顏婁室會如此膽怯，他安撫道：「斡里衍，你不必如此的害怕。」

  完顏婁室急切道：「臣沒辦法不怕，完顏杲、完顏宗弼和完顏闍母，都是善戰之輩，而且這些人都善於料敵先機。」

  「他們紮營了，必然會防備的。」

  「去突襲也不可能取得勝利，反而容易被埋伏。」

  「我們現在的兵力，結束上京城防守，那是鐵定能守住，絕對不可能出任何問題的，只需要等著援軍就是。」

  「主動殺出去，萬一被麥府，損兵折將後人心散亂，再想守住就難了。」

  完顏婁室急切道：「請陛下明鑑。」

  完顏昌呵斥道：「你，你，你也是我金國的名將，怎麼如此膽怯呢？」

  完顏婁室心中憤憤然，陰陽怪氣道：「陛下神勇，要不您代表出戰，臣跟著您一起去。」

  完顏昌一瞬間啞然。

  他是皇帝。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自然不能外出的。

  完顏昌沉聲道：「斡里衍，你真的不願意去嗎？」

  完顏婁室鐵了心要拒絕，道：「真的不能去。」

  完顏昌有些憤怒。

  是怒其不爭！

  怎麼會如此的膽怯？

  完顏婁室注意到完顏昌的怒火，卻絲毫沒有愧疚的想法，再次道：「陛下，我們都已經這樣了，何必要打打殺殺？」

  「趕緊滅掉完顏杲，好好享受不好嗎？」

  「趙桓崛起，已經是大勢。」

  「大勢所趨下，任何阻攔的人，都將會被滅掉。」

  「既如此，我們何必要掙扎呢？乾脆躺著好好地享受就是了。」

  完顏昌只覺得完顏婁室失去了鬥志，同時，他對完顏婁室的戒備心也徹底降低了，因為完顏婁室已經是沒了野心沒了鬥志。

  這樣的人，沒前途的。

  這樣的人，對他沒威脅的。

  一時間，完顏昌也思考著後續的策略，藉助宋人滅了完顏杲後，他可以著手扶持自己的兒子，讓兒子來取代完顏婁室的諳班勃極烈。

  完顏昌想清楚後，頷首道：「去吧，做好營地的防守，全力備戰。」

  呼！！

  完顏婁室鬆了口氣，轉身就離去。

  出了大殿，完顏婁室背脊上，竟然出現了細密的汗珠，只覺得剛才驚險萬分。如果是答應了完顏昌，他可能就要死在外面了。

  完顏婁室瞬間回頭看向大殿，一時間背脊生寒。

  狗娘養的完顏昌，不懷好意。

  他必須要儘快行動了。

  在完顏婁室、完顏昌各自準備的時候，上京城附近，完顏杲的大營中。

  軍營中。

  完顏杲神色肅然，一派肅殺神情。

  完顏闍母、完顏宗弼坐在下方，臉上也有著凝重神色。

  攻打上京城一戰，他們認為不會有太大的難度，因為一路殺來所向披靡，並沒有什麼人願意為完顏昌死戰。

  沒想到，卻在攻打上京城的時候，遭到了全力以赴的抵擋。

  自身傷亡很大，卻沒有奪取上京城。

  完顏杲看向完顏闍母、完顏宗弼，問道：「完顏昌死戰，目前局勢不樂觀，你們對此有什麼想法？」

  完顏闍母說道：「諳班勃極烈，我覺得如今的破敵策略，關鍵就在於如何從內部突破。我建議，安排人潛入城內，去說服城內的各部落族長，以及我們完顏家的人。只要是這些人支持，要打破上京城易如反掌。」

  完顏宗弼補充道：「我同意，完顏昌之所以能守住，就是這些人鼎力支持。一旦沒了這些人的支持，完顏昌就是個空架子。」

  完顏杲臉上，露出思索神色。

  完顏宗弼繼續道：「諳班勃極烈的顧慮，我也明白。您之所以不願意赦免這些人，是因為他們是殺害陛下的幫凶，是他們幫助了完顏昌，才使得完顏昌順利兵變。」

  「可是，執意要殺這些人，他們就會死死追隨完顏昌。」

  「我們要破城，就不容易。」

  「一旦下達一道只誅首惡，不牽連其他人的命令，所有幫助完顏昌的權貴和部落族長，就會放棄完顏昌的，因為完顏昌實力弱。」

  「我們只要殺了完顏昌和完顏婁室，也就算是為陛下報仇了。」

  說到這裡，完顏宗弼那年輕的面龐上，浮現出了濃濃的仇恨，正色道：「諳班勃極烈，完顏昌不是最大的敵人。我們真正的仇敵，是南朝皇帝趙桓。」

  完顏杲身體也是一顫。

  南朝皇帝趙桓！

  這是真正對金國造成重創的人，這才是真正的仇人。

  完顏杲深吸口氣，咬牙道：「你們說得對，我不能把仇恨僅僅局限於金國內部。」

  「殺完顏昌、完顏婁室，足以震懾人，也算是報仇雪恨了。」

  「如果再把所有人一網打盡了，殺了其他的人，我們金國自身也是傷筋動骨。本就已經是人心浮動，國力衰弱的時機，再這樣濫殺，我們就無法控制地方了。」

  「一切，都是為了向南朝皇帝趙桓復仇。」

  「一切，都是為了報仇雪恨。」

  完顏杲深吸口氣，迅速道：「朕現在做一下部署，完顏闍母聽令。」

  「在！」

  完顏闍母立刻說話。

  完顏杲吩咐道：「我們撤離了一段距離紮營，完顏昌和完顏婁室也是知道用兵的人。他們有極大的可能，會突襲我們營地，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你親自坐鎮，安排晚上的防守，以及做好反擊的準備。只要是完顏昌晚上派人來突襲，我們直接殺過去，反手滅掉這些突襲的人。」

  完顏闍母抱拳道：「臣領命。」

  完顏杲捋著鬍鬚頷首，繼續道：「完顏宗弼聽令！」

  「在！」

  完顏宗弼也立刻回答。

  完顏杲吩咐道：「你立刻安排人準備紙條，從城外射箭，把只誅首惡不牽連其他人的命令傳進去。」

  「同時，明天上午也安排人去喊話，告知城內所有人，我只殺完顏昌和完顏婁室，不會殃及其他人。」

  「務必要瓦解城內人心。」

  「我們現在的速度要快，要迅速滅掉完顏昌，再迅速重振旗鼓，為南下報仇做準備。」

  完顏杲洋洋灑灑一番話，開口道：「時間不等人，你們可明白？」

  「明白！」

  完顏宗弼和完顏闍母齊齊回答。

  完顏杲擺了擺手，完顏宗弼和完顏闍母各自去行動。

  完顏闍母一晚上都在等待，沒想到，卻沒有遇到任何襲擊，完顏昌的軍隊徹底龜縮在了上京城內，沒有再出來作戰。

  完顏宗弼準備了一晚上，第二天大清早，就帶著一隊人馬來到了上京城外喊話，開始傳遞只誅首惡完顏昌和完顏婁室，不牽連其他人的政策。

  最後，又安排人放箭射出招降的紙條。

  完顏杲的政策傳出，城內也有許多人議論，沸沸揚揚的議論傳到了完顏昌的耳中，他氣得勃然大怒。

  完顏杲這個狗雜種，竟然要搞盤外招。

  不當為人子！

  完顏昌卻也沒有什麼懼怕，果然把城內的人聚集在一起，再一次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了金國和宋國的實力懸殊，說了已經安排人去請宋朝軍隊馳援的事情。

  同時，再許諾滅掉了完顏杲後，會大舉封王，屆時所有人都會有諸多的嘉獎，都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

  在完顏杲的許諾，以及宋人實力的震懾下，城內這些王公貴族，這些部落族長，全都再三考慮了，都覺得完顏杲不是趙桓的對手。

  完顏杲數次主持南下入侵，都是以失敗告終。

  現在攻守之勢逆轉，完顏杲更是不可能取勝的，所以全都支持完顏昌。

  一眾人紛紛表態後離開，完顏昌鬆了口氣，才再一次喊來了完顏婁室，說了完顏杲招降的事情，沉聲道：「斡里衍，要控制好上京城的輿論，讓所有人不敢造次，明白嗎？」

  「明白！」

  完顏婁室再一次回答。

  完顏昌繼續道：「最重要的是岳飛的助力，讓他要儘快。」

  完顏婁室說道：「昨天才安排了人出去，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還要幾天才能送到岳飛和王彥的手中。」

  完顏昌點頭道：「這段時間，一定要守住，一定不能崩了。」

  「明白！」

  完顏婁室再度點頭。

  他的內心，卻是歡喜了起來，現在完顏昌按照了他的策略走，接下來就可以實施他篡權的計劃了。

  藉助岳飛和王彥的力量來滅掉完顏杲，同時，讓岳飛給他撐腰，他要兵變幹掉完顏昌。

  這是他派出去的人，要見到岳飛時，才會專門稟報的事情。

  也是他的殺手鐧。

  ……

  完顏婁室派出去的人名叫李春陽，此人是遼國渤海人，是一個秀才，落難後日子艱難。

  金國大軍殺入遼國，也接管了渤海地區後，完顏婁室發現了李春陽的能力，收到身邊任用，作為心腹謀士。

  李春陽四十出頭，一身的理想和志向，早就在紛亂的局勢中破滅，只剩下求生的欲望。

  就想要活下來。

  就想要好好的享受享受。

  跟著完顏婁室，他不愁吃喝，已經納了八房小妾，每一個都是十七八歲的黃花大閨女，是他這輩子都沒享受到的待遇。

  恰是如此，他甘當完顏婁室的走狗，處處為完顏婁室謀劃。

  這一趟肩負的重任，李春陽更是滿含期待。

  完顏婁室一旦掀翻了完顏昌當皇帝，他這個完顏婁室的首席謀士，就可能一躍成為金國的宰相了。

  所謂的勃極烈制度，實際上已經難以貫徹了，因為完顏家的人被殺得太多。

  死了太多太多。

  他這樣的人，反而是完顏婁室最器重的。

  李春陽一路到了邊境，來到了宋軍的營地外，他看到站崗的士兵，迅速道：「請立刻去通報岳飛大人，金國使臣李春陽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