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眼神肅殺,說道:「要整風嚴打,重點放在官員的貪污受賄、官商勾結和鋪張浪費。」
「大宋已經處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稍有不慎就是亡國滅種。」
「偏偏絕大多數的官員享受著朝廷的俸祿,卻還貪污受賄,恣意妄為。」
「官商勾結,更是極大的影響了營商環境,導致商業發展受損。」
「鋪張浪費更可恥,地方百姓吃不飽穿不暖,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當官的卻腦滿肥腸,一頓飯幾十兩銀子,浪費無度。」
「我們本就面臨巨大的外部壓力,金人隨時可能南下,擋不住金人,大宋就要滅亡。而內部問題解決不了,大宋也要滅亡。」
趙桓強勢道:「恰是如此,朕決定執行三反的整風嚴打,反貪污受賄、反官商勾結、反鋪張浪費。」
李綱迅速的思考著。
片刻後,李綱表態道:「官家提及的三反,其中反貪污受賄,自然是正確的。」
趙桓笑道:「聽李公的意思,有不認同的?」
李綱搖了搖頭,解釋道:「臣沒有不認同的,只是有擔心。」
趙桓問道:「擔心什麼?」
李綱回答道:「朝廷不反對官員經商,許多的官員都安排家眷經商,更有直接經商的官員,要禁止官員從商,恐怕又是輿論譁然。」
趙桓抬手指著城外,蔑視道:「李公提及的輿論譁然,是這樣的嗎?」
李綱忽然笑了,說道:「官家聖明!」
趙桓站起身,雙手撐在城牆上,看著正在大規模散去的士人,開口道:「治國,首要在於治人。」
「文官是治國的主要人員,不能虧待,卻不能放縱。」
「西晉時,士人和官員只知道談玄,浮於空談,動輒服散狂奔,浪蕩無比,導致國土淪喪,五胡亂華。」
「本朝士人,遇到外敵畏畏縮縮,只想著投降,只知道逛青樓睡女人,這怎麼能行呢?」
「整風嚴打,不是處置他們,是在拯救他們。」
「大宋需要有骨氣的人,不需要一群軟弱之輩。」
「朕知道你們反對提拔武人,認為武人強大了會重演五代十國的局面。可是五代十國的局面,是上百年演化的結果。」
「現如今,不可能。」
趙桓抬手握拳,在空中重重的一揮,強勢道:「朕既然來了,就要改變這一切。」
「如果有一天朕不在了,大宗要滅亡,那麼趙家可滅,天下卻不可亡,絕不能落在蠻夷之手。」
「我華夏武德必須充沛,絕不能軟弱無能。」
李綱忍不住嘆息。
本朝士人的風骨,在大多數人的身上,的確是淋漓盡致的屈膝求和,苦一苦百姓也不願意死戰。
李綱想了想,表態道:「官家要搞三反整風嚴打,臣全力安排,會頒布詔令安排。」
楊時也是心中觸動。
皇帝的決心,他徹徹底底明白了,心中也忍不住佩服。
國家危亡之際,有人急不可耐的傳位,去東南避難;有的人主動求和,棄國棄家無君無父,只為保住高官厚祿;更有人寧願割讓土地讓同胞當亡國奴,也要繼續享樂……
即便如此,仍然有皇帝執著,寧願國家滅亡也不願天下崩亡。
楊時心悅誠服道:「官家之志,臣誓死追隨。」
李綱鄭重道:「臣誓死追隨官家,矢志不渝,此生無悔。」
趙桓微笑道:「有李公和楊公,朕相信我們不會國破人亡,一定會開創不一樣的輝煌。」
話鋒一轉,趙桓正色道:「關於三反整風,為了避免太大的波瀾,也留一條線,給人改過自新的機會。」
「朝廷先出詔令,之前違法違紀的情況,允許繳納違法所得贖罪,過往一筆勾銷,不再追究到底。」
「自詔令下發之日起,不知悔改知法犯法的官員,一律從重處罰。」
李綱心中一動。
允許贖罪,官家是打算從中賺一筆嗎?
只不過李綱也沒去細究,畢竟這是整頓官場的機會。
再不整頓吏治,大宋真要亡國滅種了。
李綱拱手道:「臣打算先在京畿路試行,觀察情況後,再安排對應的官員去負責天下各路各州,擴大到全國。」
趙桓讚許道:「就這麼辦。」
三人輕描淡寫的交談,一場小會決定了大宋未來的大事情。
趙桓目前也沒打算搞什麼變法,現如今的狀態下,越是變法,底層的百姓越慘,越折騰越難。
王安石就是那樣,沒有任何準備的變法,造成無數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要折騰,也是折騰當官的。
折騰這些士大夫。
在這個基礎上,趙桓再牢牢的掌握軍隊,有軍隊保駕護航,才能確保一切的順利推進。
恰在此時,王宗濋帶著趙構走來了。
王宗濋神色無奈,稟報導:「官家,康王執意要見您。」
趙構上前一步,咬牙道:「官家以莫須有的罪名抓我,臣不服氣。」
趙桓審視著固執倔強的趙構,開口道:「你去金國前,喊著誓死抗擊金國的口號。」
「去了金國回來,沒了骨氣,沒了脊樑,一心一意要賠償金人,求和苟安。」
「這就很可疑啊!」
「朕有理由判定,你已經被金人策反,處處為金人謀取好處。」
趙桓強硬道:「現在無數百姓叩闕,你趁機發難,是想推翻朕的政策,再次向金人求和嗎?」
趙構氣急了,咬牙道:「我沒有,我只是認為官家處置大相國寺,非常不合理。」
趙桓哼了一聲,呵斥道:「天下財富聚集大相國寺,偏偏朝廷抗金卻錢財匱乏,這合理嗎?」
「天下百姓都在吃糠咽菜,偏偏你康王吃著美味佳肴,穿著綾羅綢緞,這合理嗎?」
「大宋明明可以站著生存,你卻非要大宋給金人當狗,這合理嗎?」
一連串的質問,趙構氣得臉色鐵青。
他梗著脖子,不服道:「官家詭辯,臣不服。縱然官家強行抓人,可是外面這麼多人請願,天下人心,你是殺不盡斬不絕的,你攔不了昭昭人心。」
趙桓笑了笑。
笑聲中,有譏諷,更有著對趙構的失望。
趙桓不再多說,看向王宗濋道:「舅舅,繼續宣布罪行抓人。」
「臣領命!」
王宗濋再一次去執行任務,他走出皇城,帶著禁軍一步步的往外走,外面雲集的無數士人、諫官和太學生都慌了。
「王宗濋來了。」
「快跑啊!」
「王宗濋這個鬼見愁來了,被他抓住就完了,別攔著我的路,都讓開!」
人群中有此起彼伏的喊聲。
一個個太學生、諫官和豪紳權貴紛紛的往外跑,原本就有大批的人往外走。
這一刻王宗濋再一次來抓人,成了壓死人的最後一根稻草,所有人慌不擇路的往外跑。
來勢洶洶的請願隊伍,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偌大的廣場,瞬間空了。
一個人都沒有。
王宗濋看著這一幕,甚至想喊一聲,你們不要大相國寺的錢了嗎?不管大相國寺了嗎?
他輕笑兩聲,愈發堅定的認為,官家是正確的。
官家無敵了!
王宗濋轉身回到城樓上,心悅誠服道:「官家,所有人都離開了,沒了請願的人。」
趙桓看向眉頭深鎖的趙構,問道:「趙構,這就是你嘴中的昭昭人心嗎?就是你殺不盡斬不絕的人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