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昌也是愣了下。
他不怎麼讀書，也知道此間樂不思蜀的典故，知道扶不起的阿斗。
他堂堂完顏昌，金國宗室，卻淪落到這樣的地步。可他已經當了趙桓的狗，更已經和完顏杲決裂，在金國混不下去。
他只能留在大宋。
要回金國的前提，是大金和宋朝和談，他才有用武之地。
一念至此，完顏昌屈服了，諂媚道：「官家，此間樂，不思金也。北方酷寒難耐，東京城有軟玉溫香，有美酒佳肴，有繁華盛景，東京城更好。」
完顏婁室雖然是俘虜，也列席下方。
聽著完顏昌厚顏無恥的話，大罵道：「完顏昌，你身為金國宗室，貶低自己，抬高趙宋，哪有半點女真人的傲骨，丟盡了我白山黑水的臉。」
完顏昌不想搭理完顏婁室。
他也苦啊！
不追隨趙桓，不按照趙桓的規划走，就會被殺。
完顏昌是想要避而不談的，恰在此時，注意到趙桓的目光看過來，正笑吟吟的盯著他。
一瞬間，完顏昌打了個哆嗦，更清楚趙桓的意思，要讓他親自反駁完顏婁室。
否則，趙桓要不高興了。
完顏昌無奈下，反駁道：「斡里衍，你太天真了，更是大錯特錯。」
斡里衍是完顏婁室的女真名。
完顏婁室也稱呼完顏昌的女真名，大罵道：「撻懶，你不要臉也就罷了，還心甘情願給人做狗。我見過無數卑劣的人，從未見過你這樣厚顏無恥的人。」
完顏昌心中也升起怒火，反駁道：「我所說，都是據實說話。」
「第一，宋朝有了震天雷，不是金國能抵擋的。縱然鐵浮屠無敵，也擋不住震天雷。」
「第二，趙官家英明神武，遠超歷代皇帝，有趙官家整合了宋朝的力量，金國滅宋已經不可能。」
「第三，兩國數次交戰，鐵浮屠死傷過萬。撻懶，你知道鐵浮屠士兵的身後，關係多少家庭嗎？」
「你知道戰死和淪為俘虜的士兵背後，又關係多少家庭嗎？」
「最重要的是，金國沒有得到任何好處。」
「戰場上打不贏，又得不到任何好處，廝殺只能徒增傷亡。」
「兩國的未來，只有效仿昔日的遼宋，結百年之好，這才是兩全之策。」
完顏婁室皺起眉頭。
他是金國的名將，有足夠的眼光，知道宋朝有無數的憂患。
可是趙宋皇帝一改軟弱的姿態，一切就發生了變化，要滅宋就不容易了。
完顏婁室的沉默，更助漲了完顏昌的底氣。
他的立場是對的。
金國滅不了宋朝，又沒有震天雷這樣的武器，和平共處才是王道。
完顏昌繼續道：「斡里衍，如果能打贏，能滅掉宋朝，誰願意止步不前呢？誰會休戰求和呢？」
「現如今是打不贏，而且戰死了完顏宗望、完顏宗敏、當海和迪虎等人。」
「我們的士兵，也葬送了無數。」
「現在不求和，難道要一直打下去，打到金國破滅，讓遼人看到機會捲土重來嗎？」
「要知道遼國的耶律大石，跑去了西域立足。一旦他看到可趁之機殺回來，或許我們連占據的遼國地區都無法掌握。」
完顏婁室更是沉默。
他覺得完顏昌是詭辯，實際上，又沒有理由去辯駁。
金國的損失很大。
完顏昌說服了完顏婁室後，心中鬆了口氣，轉而看向趙桓道：「官家英明神武，我完顏昌願為官家麾下一小卒，為兩國和平謀劃機會。」
趙桓心中一笑。
現在的兩國和平，是完顏昌現階段的立足論點。
未來就是大宋太強，金人要歸順大宋，要為趙桓上尊號天可汗了。
趙桓不疾不徐道：「你完顏昌的覺悟，朕是非常欣賞的，金國有你這樣的人，金國有希望啊。」
完顏昌面頰抽了抽，嘴上道：「官家過獎了。」
趙佶卻在此時，表態道：「完顏昌如此信服皇帝，何不為皇帝跳一曲胡旋舞呢？」
「盛唐時，安祿山雖然肥胖無比，跳起的胡旋舞卻流轉如風，疾如飛鳥，完顏昌可以試一試。」
趙桓看了趙佶一眼。
他讓趙佶跳舞助興，沒想到，趙佶推讓完顏昌跳舞。
完顏昌遲疑道：「太上皇，我不會跳舞。」
趙佶說道：「朕略懂一些，可以教你。」
說著話，他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親自示範胡旋舞。還別說，趙佶治國一塌糊塗，做其他的任何事情，簡直是一點就通。
瘦削身材的趙佶，跳胡旋舞轉動如風，速度很快，節奏更是極好。
一曲結束，趙佶笑眯眯問道：「完顏昌，明白了嗎？」
趙桓說道：「完顏昌，你真是幸運。太上皇親自教你，還不謝恩。」
「謝太上皇隆恩。」
完顏昌主動道謝，心中卻嘀咕了起來，不是說趙佶曾經要奪權，被趙桓囚禁起來嗎？
怎麼趙佶幫趙桓呢？
這對父子的關係，到底是怎麼樣的？
完顏昌搞不明白，同樣的，朝中文武百官看到趙佶主動跳舞，也覺得有些詫異。
莫非太上皇回心轉意，要真正修身養性頤養天年？
父子和諧，也是一樁佳話。
完顏昌回過神，面對皇帝的期盼，無奈道：「官家厚望，我自當全力以赴，跳得不好的地方，請官家海涵。」
說著話，完顏昌也腳尖撐地，勉強旋轉跳舞。
趙佶帶頭打著拍子，趙桓拍手附和，文武百官也跟著參與，變成了完顏昌跳舞助興，大宋官員欣賞的場景。
許久後，完顏昌停止了跳舞，腦子有些暈，眼前也有些恍惚，開口道；「官家，小臣跳得不好，獻醜了。」
趙桓眼神讚許，說道：「你跳得很好。」
說著話時，趙桓從龍椅上站起身，開口道：「我大宋立國以來，完顏昌是第一個在大殿上跳起了胡旋舞的人。」
「曾經的大宋，歷代先帝對外求和，給予歲幣苟安。」
「如今，我大宋一改之前的軟弱姿態，屢戰屢勝，才有完顏昌的此間樂不思金。」
「遙想盛唐時，帝王高高在上，四海八荒共尊天可汗，更有將星如雲謀臣如雨，璀璨生輝。」
「如今，我大宋自危難中浴火重生，未嘗不能追及先賢。」
「朕希望在座的諸公賢達，應該有遠超先人的志氣，隨朕一起締造盛世，在史書中留下重重的一筆美談。」
趙桓眼神銳利，鬥志昂揚，高聲道：「諸公，可願同行？」